听了秦妙的话,花解语水眸一亮,不急不缓的点了点头,笑着说:

    “夫人问我可就问对人了,朝中姓严的御史只有一位,年纪不大,但胃口却不小,明明穷的很,最近还几次三番的来到我们寻芳馆中饮酒作乐,着实好不要脸。.”

    御史的俸禄着实称不上高,寻芳馆是京城中有名的妓院,严御史想要去到那里,定然是得了一笔不少的银钱,才能由着他这么糟蹋。

    “严御史一般是同哪个姑娘相好?”

    “我们楼里的姑娘一个个都不便宜,他最近都把钱花在了翠瑶身上,却拢共只碰了人家一次。”

    说到此处,花解语捂着唇笑了笑,漂亮的脸上带了一丝嘲讽之色,显然她很是看不上严御史。

    得了花解语的消息,秦妙心中着实满意的很,大业朝虽然不禁止官员**,但却不能在妓院中过夜,严御史三番四次的去找那个名为翠瑶的女人,若说没在寻芳馆过夜的话,秦妙是万万不会相信的。

    突然,秦妙好像想起了什么,问了一句:

    “解语,你可知道青禾被关在何处?”

    听了这话,花解语眼神闪了闪,说:“夫人问这个做什么?”

    “青禾被关的时日着实算不得短了,自然应该将人放出来。”

    原本秦妙求了元琛几次,那人都不答应放了青禾,好不容易等到元琛御驾亲征的,秦妙自然不会错过这个机会。

    “陛下可知道夫人的心思?”

    “他又怎会不清楚?”只不过一直没有松口罢了。

    沉吟片刻,花解语过了好一会儿,才道:

    “青禾被关在了一处地牢中,那里是元府的暗牢,知道的人并不多。”

    站在一旁的金银听到这话,小脸儿涨得通红。问:

    “你快带我去!”

    一边说着,金银一边按住了花解语的肩膀,情绪不稳,眼中蒙上一层水雾,显得很是激动。

    花解语转眼看着秦妙,只见秦妙微微点了点头,说:

    “劳烦解语将青禾给放出来,将来陛下班师回朝,即使动怒,也有我顶在前头,解语放心即可。”

    平心而论,秦妙还真不怕元琛动怒,当年若不是他不小心。被齐君筱下了忘川,又何必把青禾那无辜之人给牵扯进来。

    元琛就是记恨青禾将她送回京城之事,所以才将人穿了琵琶骨,关在地牢里。

    “既然如此,奴家就带金银去地牢中走一趟。”

    金银满脸喜色,显然是欢喜的很了,嘴唇竟然都打着颤儿。

    见着她这幅模样,秦妙也不好再耽搁下去,挥挥手就让他们离开了关雎宫。

    等到人走了之后,秦妙看着站在一旁十足恭敬的姜德海,笑道:

    “姜公公可听清了?将此事告诉父亲,明日上朝之时,严御史恐怕就没脸指责我牝鸡司晨了!”

    后宫的女人一个个都不是什么好相与的。这一点姜德海自然是明白的,但他却从未想到面前的秦夫人会如此心狠。

    虽然大业朝并不禁止官员狎妓,但当着满朝文武的面被人揭了老底,严御史除了辞官之外,再无别的路可选。

    何况严御史还可能与太后娘娘有着千丝万缕的联系,否则他为何要针对秦夫人?手中又怎会多了一大笔银子?

    一枚没用的棋子对于太后而言,毁掉自然是最好的法子。

    这一点姜德海能想到,秦妙岂有想不到之理?

    怪不得眼前的女人能深受晋文帝的宠爱,最终坐上了皇贵妃之位,这心计手段,着实是常人远远比不上的。

    姜德海并没有在关雎宫中多留,冲着秦妙行礼后,便直接离开了。

    现在正殿之中并无一人,秦妙也不喜欢宫女太监都围成一团,省的闹得慌。.

    伸手揉了揉小卓安细软的发丝,她垂着眼,仔仔细细的端量着面前的娃儿,发现小卓安的五官不止生的与她极像,其中还是带了几分元琛的影子,虽然并不明显,但若是长大了的话,也能看出一些来。

    金银与花解语一同离开禁宫之中,坐上了一辆马车,往地牢的方向赶去。

    上了车后,金银坐立难安,面色着实难看的紧。她不知道该用怎样的面目去面对青禾,当年若不是因为她,青禾也不必受到如此苦楚,每每想到那人被铁链穿透了琵琶骨,金银都不知该怎么办才好。

    花解语见着金银这幅模样,唇角勾起了一丝讽笑,说:

    “早知今日,悔不当初?你自己招惹的青禾,怎么?现在后悔了?”

    秦妙没在身边,花解语的本性也就暴露出来了,她本来就并非温柔和软的性子,只不过碍于秦妙的身份----她是陛下放在心尖尖疼宠的女人,自然不能怠慢了。

    但金银却全然不同,与她一样,都是元府的死士罢了,只不过她运道好,选中了一位好主子,才不用像她一样,过得这么辛苦。

    金银恨恨的瞪了花解语一眼,却又不知该怎么开口,诚如花解语所说,她是真的有些后悔了。

    垂头丧气的低垂着头,耳中传入马车发出的吱嘎声,花解语看也不看她,只是伸出素手撩起了帘子,余光扫着路上的行人,也不知在想些什么。

    “昨个儿夫人见了易大人,说了什么?”

    金银微微皱起眉头,问:“你问这个做什么?”

    “你若是不说的话,咱们就不去地牢了。”

    说着,花解语冲着车帘外的马夫喊了一声:“停下!调头!”

    见状,金银诶了一声,赶忙拉着花解语的手臂,道:

    “我告诉就是了。”

    花解语眼中流露出一丝得意之色,又冲着马夫吩咐了一声,就听见金银缓缓开口了。

    “其实主子找易大人也没什么要事,只不过她知道一些前朝秘辛,告诉了易大人,让他金陵之行更有把握一些罢了。”

    “还有呢?”

    金银一摊手,道:“没了。”

    正在此时,马车又停了下来,已经到了地牢之外。

    金银与花解语一起跳下了马车,金银看着面前破败的宅院,一时之间也看不出这里头竟然别有洞天,藏着一个地牢。

    紧跟在花解语身后,金银走入了宅院之中。

    在外头看着已经觉得宅院破烂的很,但走进去没几步,她低头看着自己沾满了尘土的绣鞋,只觉得更脏了。

    花解语推开了一扇雕花木门,正是一间厢房,房中只放了一张木桌,配着两只圆凳。余下倒是没有其他的摆设了。

    只见花解语弯着腰,扭了扭一只圆凳,直接转了三圈,房中就发出吱嘎吱嘎的声音,原本灰突突的墙壁突然裂开了一道口子,里头黑黝黝的,渗出无尽的寒意,冷风一吹,让金银不由打了个哆嗦。

    花解语本就不是多话之人,淡淡的睨了金银一眼,率先走到了地牢之中。

    金银早年也是元家的死士,自然见到过不少这样的机关,跟着面前的女人走了下去。约莫走了一刻钟功夫,眼中便出现了一个又一个囚室。

    地底本就潮湿的很,石板上甚至还有一滩一滩的积水,将金银的绣鞋都给打湿了。

    她咬着唇,心脏好像被一只看不见的手掌死死攥住,青禾一直困在这种鬼地方,该吃了多少苦?

    “到了。”

    花解语突然开口了,听到她的声音,金银先是一愣,而后几步走到了牢门外头,伸手抓住潮湿的柱子,看着里头坐在木板上的男人,眼泪好像根本不要银钱似的。.噼里啪啦往下流。

    听到了熟悉的声音,其中蓬头垢发的人动了动,穿过他后背的铁链发出哗啦啦的响声。

    金银反手捂着嘴,不敢置信的瞪大眼,紧紧盯着角落里的那个男人,好像被人用力扼住了脖颈似的,根本发出声音。

    见着金银这幅模样,站在一旁的花解语嗤笑一声,道:

    “青禾,你看看谁来看你了?”

    一边说着,花解语取了腰间的荷包,拿出钥匙,将牢门的锁头给打开。

    其实这牢门外头的木栏杆并不算十分结实,习武之人一掌就能将之打断,但关进来的人都被铁链穿过了琵琶骨,即便原本的功夫再高,也无济于事。

    角落里的男人终于抬起了头,他鬓发散乱,金银根本看不清这人的面孔,但心中却涌起了一种熟悉的感觉,告诉她,这个男人就是青禾。

    一把打开牢门,金银直接冲了进去,想要将青禾抱住,却又怕弄疼他。

    “金银?”

    青禾觉得自己看错了,他以为会被将军永远关在地牢里。却没想到有生之年还能离开这里。

    过了好半天,金银才找回了自己的声音,沙哑着嗓子开口道:

    “跟我走吧。”

    说着,金银伸出手,想要拉着青禾的手掌,却不防男人猛地躲过了。

    看着女人有些难过的神情,青禾缓缓开口道:

    “脏。”

    听了这话,金银却顾不得许多,一把拉住了青禾的手掌,只觉得十分冰凉,一丝温度都没有。

    青禾后背处拖着长长的铁链,铁链深埋在石壁中,如此一来。即便是牢门毁了,其中的犯人想要逃脱出去,也是痴人说梦。

    花解语又取出了一把钥匙,帮青禾将铁链给解开了,这才说道:

    “走吧,你们还想在这里呆多久?”

    青禾脚步虚浮,皮肤也是常年不见天光的惨白,因为伤了元气,所以即便他现在身上已经没有了铁链的束缚,走路却依旧有些不稳。

    金银扶着男人,只觉得心里头堵得慌,又羞又愧,不知该说些什么。

    三人坐上了马车,花解语看着青禾,直接道:

    “我要出门一趟,这段时间你就待在寻芳馆之中,帮我照看着。”

    金银皱了皱眉,说:

    “他身体都成这样了,再帮你看着寻芳馆,岂不更累?”

    花解语眼中露出一丝讽刺,伸手拍了拍金银的脸蛋,说:

    “我又不是让他去接客,只不过呆在寻芳馆内坐镇罢了,以往青禾也不是没去过,让他过去,我也能安心。”

    青禾不满的抓住了花解语的手臂,皱了皱眉,道:

    “解语,你别胡闹了。”

    看着青禾抓着花解语的手腕,金银瘪了瘪嘴,却什么都没说,只低着脑袋,情绪有些低落。

    青禾低叹一声,松开手,却不防花解语直接依偎进他怀里,细白的藕臂仿佛水蛇一般,缠上了他的脖颈。

    金银瞪大眼,气的浑身发抖,瞪着花解语。道:

    “你怎么这么不要脸,我跟青禾都拜堂成亲了,你勾引我丈夫!”

    金银的性子单纯,本身也并非攻于心计之人,所以即便此刻被气的紧了,一时之间也想不出什么办法。

    见状,青禾眼中略微露出一丝无奈之色,说:

    “解语,我都几年没洗澡了。”

    依偎在青禾怀中的香软娇躯陡然一僵,花解语缓缓离开青禾的怀抱,从袖笼中取出锦帕,狠狠擦了擦身上,那股子发霉的味道还贴在衣裳上。让她面容僵硬,显然有些不痛快。

    很快马车就到了寻芳馆前,妓院白日里都不开张,自然没有客人临门,带着青禾入到一间厢房中,花解语派人送了热水进去,供青禾沐浴,又请了大夫来,帮他察看伤口。

    只听一阵窸窸窣窣的声音,青禾将身上的衣服尽数褪去,露出了惨白消瘦的躯体。

    金银看着男人的背影,眼眶有些发热,紧紧抿着唇,不让自己掉泪。

    青禾两肩处多了两个狰狞的窟窿,里头的肉已经长死了,看起来就好像腐坏了一般,十分渗人。

    感受到女人的气息有些不稳,隐隐带着一丝哭腔,青禾心中暗叹一声,将身体沉入热水中,不让她再看。

    因为被关了许久,青禾足足换了三次水,才将自己身上的泥污给洗干净。

    金银手中捏着皂角,仔细的给青禾搓着脖颈,突然听到男人开口了:

    “解语是我一母同胞的亲妹妹,你别多想。”

    听到这话。金银手上的动作一顿,小脸儿上露出一丝笑意,问:

    “真的?你没骗我?”

    “我又何必骗你?”

    伸手试探着戳了一下男人肩胛骨处的伤口,金银闷闷问:

    “是不是很疼?”

    话一出口,金银便觉得自己是在是太过蠢笨了,被铁链穿过琵琶骨,又怎会不疼?骨肉日日被铁链摩擦着,伤口从来不曾愈合,若是不日日转动铁链,身上的肉便会与铁链长死在一起,这样一来,与废人就没有什么差别了。

    想到青禾受到的苦楚,金银哇的一声哭了起来。用手背抹泪,哽咽道:

    “都怪我,若不是我连累了你,你也不至于落得现在这个田地,都是我害了你!”

    金银心绪波动的厉害,到了最后,竟然跪在地上,失声痛哭。

    青禾见状,一时之间只觉得有些无奈,从木桶中站起来,溅起哗啦啦的一阵水声。

    听到动静,金银一抬眼,视线内就出现了不该出现的东西,她唬了一跳,也顾不上别的,竟然直接冲出了厢房之中,还不忘顺手将雕花木门紧紧关上。

    虽然金银之前与青禾有过肌肤之亲,但都是在夜里,何曾在光天化日之下看过那物件儿?吓到也是自然。

    青禾有些无奈的摇了摇头,唇角却露出一丝笑意。

    从一开始他背叛将军之日起,就已经知道了自己的下场,但他还是十分卑鄙的占有了金银,只为了满足自己龌龊的念头。

    偏偏金银却认为是她害了自己,还真是单纯的很。

    用细棉布擦干身上沾着的水迹,青禾刚刚套上亵衣,雕花木门就被人推了开。花解语带着大夫走了进来,一见着青禾这幅衣衫不整的模样,挑了挑眉,问:

    “金银呢?”

    “跑出去了。”

    花解语撇撇嘴,冲着青禾道:“把亵衣脱了,让大夫给你看伤。”

    青禾坐在床上,露出上半身,大夫走到近前,仔仔细细的看了伤口后,又打算给青禾诊脉,却听到男人道:

    “我略通些医术,知道自己身子无碍,便无需您看诊了。”

    听到这话。花解语柳眉倒竖,看着大夫,道:

    “别听他胡诌,给他诊脉。”

    说着,花解语走上前,拉住了青禾的手臂,不让这人乱动。

    大夫看着这架势,一时间也有些拿不准,好在青禾的力气尚未恢复,自然也挣不开花解语的钳制。

    大夫一边诊脉,一边皱着眉道:

    “这位公子因为受伤的缘故,已经损了根本,一年内根本不能动武。否则会影响寿数。”

    金银此刻刚走到门外,就听到了大夫的话,她也顾不得别的,急匆匆的冲了进去,问:

    “除此之外呢?他的身子可还妥当?”

    “余下倒也没什么大碍,只不过必须好生养着,不能操劳。”

    金银悬着的心略微放下了,长舒了一口气。

    因寻芳馆是个勾栏院,他也不好在里头多呆,开了方子之后,很快就离开了。

    青禾手中捏着药方,喃喃道:

    “不应该用金银花,真是个庸医!”

    花解语白了青禾一眼。说:

    “你好好在这里养伤,我今个儿就离开了,该做什么不该做什么你心里也有数,便不必我多说了。”

    说着,花解语直接转身离开。

    看着女人窈窕有致的背影,金银心中略带着几分疑惑,问:

    “她要去哪里?”

    “我怎会知道?银儿可别忘了,你夫君刚刚才从地牢里被救出来。”

    洗漱干净之后,青禾下颚处的胡须早已经被刮了个干净,现在看着仍是当年那副秀丽容貌,只不过略显清瘦苍白了些。

    金银面颊酡红,走上前,伸手帮青禾把散乱的亵衣给穿好。只觉得脸热的厉害。

    男人一双桃花眼微微眯起,笑看着面前的女人,突然伸手,揽住了金银的腰,将人拉到怀里,下颚抵在金银的发顶上,一时之间只觉得十分安心。

    金银不敢挣扎,生怕会伤着青禾的痛处,便只能僵硬着身子,虚虚坐在男人腿上,也不敢坐实了。

    此刻在金银眼中,青禾与那纸片人也并无什么差别,好像她稍稍一个用力。就能将人给捅穿了似的。

    见着女人此番珍而重之的态度,青禾无奈之余,也觉得颇为受用。

    以往金银是个跳脱的性子,满心满眼都是秦妙那个主子,一旦秦妙出了什么事情,她定然顾不上自己,想要回到秦妙身边。

    说实话,看着自己的妻子这么在乎别的人,即使那人也是女子,青禾心里头也不会痛快。

    紧贴着女人的耳廓,青禾问了一句:

    “你现在年纪也不小了,是时候该外放出宫了。”

    炙热的气息打在金银耳畔,让她觉得有些别扭,动了动身子,她犹豫了一会儿,才道:

    “陛下现在御驾亲征了,宫里头只有主子一人,我实在是放心不下,等到陛下打完仗,我再离宫,好不好?”

    金银转过身子,与青禾面对面,拉着男人的手臂,眼巴巴的看着他,生怕遭到拒绝。

    伸手揉了揉女人顺滑的发丝,青禾暗自低叹一声。道:

    “我果真是比不过夫人。”

    “不是的!”

    金银连连摇头,眼眶也微微泛红,道:

    “主子对我有再造之恩,她现在处境不妙,我若是在此刻离开禁宫之中,又怎么对得起她?”

    在青禾看来,金银没有半点儿对不住秦妙的地方,反倒秦妙三番四次的惹是生非,总不安分。

    不过即便心中这么想着,青禾也是个有城府的,自然不会在面上表现出来,只笑着道:

    “我在开玩笑呢,你怎么当真了?竟然还哭鼻子!”

    指尖戳了戳女人的小脸儿。青禾眸中含笑,抱着金银,目光灼灼的盯着她看,好像怎么也都看不够似的。

    毕竟分别了这么久,小夫妻之间腻歪一些,也实属自然。

    薄唇贴着女人的面颊,刚刚亲吻到唇角,雕花木门却突然被人在外敲得砰砰作响。

    “金银姑娘,严御史来了!”

    听到这话,金银扭头往窗外一看,发现天色早就已经擦黑了,寻芳馆开张也到了开张的时候。

    挣扎着从男人怀中跳下来,金银根本不敢看男人难看的脸色,直接冲出了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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