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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顾时欢突然感到遍体生寒, 她拼命挣扎, 却怎么也挣脱不掉身上的束缚。

    她睁大了眼睛, 不可置信地看着沈顺和。

    为什么?

    为什么!

    沈顺和道:“在今天之前, 其实传位诏书朕就已经写好了。无论有没有对老六母子的愧疚, 朕都认为老六有勇有谋有远见, 堪当大任, 是最合适的皇帝人选。只是,他有一个致命的缺点,作为皇帝, 他不该有太多的七情六欲,这会成为他的弱点,而你, 便是他最明显的弱点……”

    他叹了一声, 似有些怜悯与愧歉,却决然道:“所以, 朕要趁着朕还没死, 替他解决掉他唯一的缺点。”

    顾时欢:“……”

    为什么、为什么沈顺和会有这么奇怪的想法?!

    她拼命地“呜呜呜”, 想说话。

    只是沈顺和没有给她机会, 他以目光示意长福——

    长福会意, 轻声道了一句:“奴才对不住了……”便又将之前那根长绳缓缓套上顾时欢脆弱的脖子, 再度开始缓慢却用力缩紧。

    不要!不要……

    顾时欢睁大了双眼,求生的本性使她拼尽全力挣扎着,但怎么都挣扎不开。随着绳子的缩紧, 她渐渐感到呼吸不过来了……

    不行啊……

    她不能死……

    她不想死……

    阿琛!

    那一刻, 沈云琛犹如听到了她的召唤,在这千钧一发之际破门而入——

    看见顾时欢被人勒住了脖子,沈云琛只觉脑子嗡然炸开了,霎时什么都来不及思考,便飞起一脚,将长福踢出了一丈远。

    “娇娇!”他飞身上前,同时手腕微转,便用手上之剑的剑锋割断了顾时欢身上的绳子。

    他单手将顾时欢揽入怀中,死死盯着怀中人脖子上被勒出来的红色痕迹,面沉如水。

    随后,他另一只手,执着剑缓缓指向了沈顺和,目光冷如深海——

    “你想杀了她?”

    他与沈宜越一同出去迎击崔坚,没想到还没遇上崔坚这群乱党,他便忽然感到心口一疼,脑中不由自主地想起了顾时欢,而后莫名涌起一股慌意。

    按说顾时欢待在沈顺和身边,应是最安全的,为何会莫名觉得她会出现危险?

    他无暇思索原因,这股巨大的慌意让他无法淡然处之,最后他只好将一切托付给沈宜越,自己先折回了正清殿。

    一闯进来,便看到长福在勒顾时欢的脖子。

    那一刻,他无比后怕,如果他没有立刻折回来,那么他看到的,将是顾时欢的尸体。

    念及此,他说出口的话都带着森森冷意——

    “你要杀她,我便杀你。”

    “阿琛……”顾时欢揉着脖子,靠在沈云璩里,惊魂未定之际一时不知该说什么。

    沈顺和听了这般大逆不道的话,既没有意外,也没有生气,只道:“知道了当年真相,又见你给你母妃报了仇,朕已经没有任何憾事未了了。”

    沈云琛眯眸道:“你还这般恨我?”

    为何在已经知道当年之事都是误会之后,沈顺和还是这么恨他,竟还趁着他离开之际想要杀掉他最爱的人?!

    沈顺和摇头,将刚才对顾时欢说过的歪理又跟他说了一遍。

    沈云琛听罢,只是冷笑:“可是你这般无情无义,也没见你成为什么做出丰功伟绩的千古一帝。”

    沈顺和一怔,随即自愧道:“你说得对,你说得对啊。”

    “那么,大昱的江山大业,便交给你了,你要以江山社稷为毕生己任,千万……别像朕这般无能。”,召被踢了一脚缩在柱子后面瑟瑟发抖的长福过来宣旨。

    长福挨的这一脚毫不留情,已经伤及内脏,痛得他直不起身来,不过皇上召唤,他仍麻利地挪了过来,直起身大声宣读了传位圣旨——

    “奉天承运,皇帝诏曰。皇子沈云琛,人品贵重,甚肖朕躬,坚刚不可夺其志,巨惑不能动其心。朕欲传大位于皇子沈云琛。诸皇子当戮力同心,共戴新君。众臣子当悉心辅弼,同扶社稷。钦此。”

    沈云琛却站着不动。

    顾时欢推了推他:“接旨啊。”

    难道,他还在为刚刚的事生气?

    顾时欢不自觉地又摸上脖子,虽然现在还感到心有余悸,但是……但是还是大局为重啊!

    她心里犯急,又伸手推了推他。

    沈云琛这才扔剑接了旨。

    沈顺和见他接了旨,撑着的那口气终于泄了。

    他这病体早就是强弩之末了,今日知晓当年的事,又是一桩巨大的打击,那些愧与悔郁积于心,在体内冲撞着,只靠一股气维持着。

    眼下,皇位终于传给了可靠的继承人,又信任他足以应付崔坚这些乱臣贼子,因此了无遗憾,一时便颓了下来,嘴角竟流出了暗红色的血来。

    沈云琛面色微变,顾时欢也惊了,正想叫人去喊太医来,长福已经无须吩咐,自先一步跑出去找太医了。

    沈顺和瘫坐在椅子上,反而笑了起来:“老六,你母妃的那串玛瑙项链,能否让朕带进棺材里去?”

    一时,回应他的只是沉默。

    过了半晌,沈云琛才走上前几步,轻轻地将那串项链交到了沈顺和手中。

    沈顺和一把攥紧了项链。

    殿内,沉默极了。

    一直到胡太医前来,才打破了这令人窒息的沉默。

    正清殿外已经乱了,不过胡太医仍旧以皇室为尊,听闻皇上吐血,忙跟着正清殿的太监穿过这一路,赶了过来。

    他忙给沈顺和探脉,这一叹,心里便凉了半截,面上掩不住愁容。

    沈顺和道:“有话直说。”

    胡太医面色凝重,不知该委婉还是直言:“回皇上的话,依脉象看,皇上的病情……已经加深了不少。日后必得更加悉心地调养,且不能再动气,不能心塞气闷,不然血流不通,恐怕……”

    沈顺和笑笑:“恐怕马上就要死了,是吗?”

    胡太医垂首,不敢回话。

    殿内再度陷入沉寂。

    一片沉寂中,顾时欢突然感到身体里涌出一股反胃恶心之感。她拼命想忍住,却依旧没忍住,当着众人的面干呕了一声。

    沈云琛顿时紧张,忙叫胡太医给她看看。

    沈顺和也暗忖,莫不是方才勒伤了她?

    胡太医赶忙来给顾时欢探脉诊治,顾时欢乖乖地伸出手去,没忍住又干呕了一声。

    胡太医凝神感受着她的脉息,而后眼睛霎时一亮,笑道:“恭喜皇上!恭喜六皇子殿下!恭喜六皇子妃殿下!是喜脉!是喜脉啊!六皇子妃殿下怀了大昱的皇孙!”

    突如其来的惊喜瞬间淹没了他们,沈云柰顾时欢一时竟有些反应不过来,而后才默契地相拥在一起——

    “娇娇!我们有孩子了!我要当爹了!”

    “嗯!阿琛,我们的孩子!我怀上孩子了!”

    顾时欢突然有些想哭,成亲几年了都没有孩子,虽然沈云琛一直安慰她说只是孩子的机缘未到,但她其实已经觉得是自己生不出孩子了。

    而今天,她终于相信,原来之前真的只是孩子的机缘未到。

    如今,机缘终于到了……

    “阿琛,我好开心!”顾时欢喜极而泣,眼泪都糊在了沈云琛胸前的衣襟上。

    巨大的欢喜之中,她不由得慢慢涨红了脸。

    不怪她之前没发现自己怀孕了,因为肚子还一点没显,应是最近才怀上的。而上个月月初,才来过一次月事。这个月直到这会儿月底了,倒是都还没来。那么,应是上个月那次月事之后的那段时间内怀上的。

    这中间,她与沈云琛确实有过一次肌肤之亲……

    上个月月中,沈云琛腹部的伤口才刚刚结痂不久时,,她耐不住他的软磨硬泡,便只好以主动位伺候了他一次……

    算时间,便是那次吧……

    咳咳,实在太、太荒唐了……

    沈云琛见她面色绯红,便也与她想到一处去了,凑到她耳边道:“下次,再试试?”

    顾时欢顿时又羞又气,往他胸口锤了一拳。

    相比起他们单纯的喜悦,沈顺和的心里便复杂多了,他刚才……竟然差点杀死了他的孙儿!

    好险。

    胡太医把脉之后,沈顺和便示意他和长福都退出去。

    长福开门关门的声音惊醒了沈云琛,他将目光从顾时欢脸上挪开,面容严肃语气冷漠地对沈顺和道:“我想你心里应当清楚,娇娇在我心里比你重要得多,好在刚刚她没有出事,否则,我不惧怕杀父弑君,遗臭万年……”

    “是朕错了。”沈顺和闻言,一丝怒容也没有,反而叹道,“可惜啊,朕不能亲眼见到孙儿的出世了。”

    他的眼神一一扫过沈云柰顾时欢:“老六,大昱的江山就交给你了。老六媳妇,朕的儿子沈云琛就交给你了。”

    他的声音开始虚荡起来:“朕现在,要到黄泉地府求婉兰原谅去了……”

    话毕,便猛地吐出了一大滩暗红色的血,同时浑身一抖,而后便彻底闭上了眼睛,瘫倒在了椅子上。

    手里还紧紧攥着那串玛瑙项链。

    *****

    沈云琛有了沈顺和的传位诏书,便名正言顺地率领大昱士兵清缴乱臣贼子,而崔坚那边,则联合了沈世涟和顾一岱等人闯入皇宫,见沈顺和已死,便污蔑沈云琛毒害先皇、假传圣旨,打着“清君侧”的大旗以行谋逆之实。

    那日,沈云柰沈宜越为了尽可能地减少皇宫和京城的损失,快速控制住局面,便采用速战速决之策,,以“攻”字诀为要义,迎面直攻乱军,一鼓作气将乱贼大军逼出皇宫,逼退至京城之外,而后便与乱军在城外打了两个月。

    这一仗,从冬初打到了腊月。

    以沈云琛大获全胜而告终。

    崔坚、顾时昀在战乱中被乱刀砍死,沈世涟、顾时明、顾一岱被活捉,暂押天牢。

    沈世涟的亲妹妹沈岚烟,在沈世涟随崔坚闯入皇宫那日,便留书一封投湖自尽了。留下的遗书中,她自述自己为大昱的二公主,而非反贼之妹,不愿被带累上乱臣贼子的罪名,因而以死以明心志。傅妃见到女儿的遗书后,两眼一黑,也意欲投湖而去,沈世涟正好赶到,将母妃救下,带她出了宫。后来,在沈世涟被活捉那日,她心灰意冷,一尺白绫了结了自己的性命。

    顾时明的岳丈宣平侯徐容在开战之初便投诚了,主动与叛贼划清了界限,但是徐笙烟对顾时明用情至深,毅然脱离了父母,跟在了顾时明身边,被顾时明安置在一处安全的宅子里。乱贼战败后,沈云琛这边的人还没找到她,她自己却主动在顾时明行刑之日出现在了刑场,送别顾时明后,便当场撞柱殉情了。

    顾时昀的岳丈许怀王沈拙本是先皇沈顺和的表弟,却一直站在反贼那一边,后来见势不妙想要偷偷投诚时,却被崔坚发现了。崔坚为了杀鸡儆猴,便当场一刀斩掉了他的脑袋。雅仪郡主宋绵见父亲被斩杀,顿时痛不欲生,与顾时昀大闹了一场,要他为父亲讨回公道。但是崔坚手握大军,顾氏一族早已依赖于他,顾时昀也无可奈何,宋绵失望至极,当晚便服毒自尽了。

    而顾时初则在崔坚率军闯入皇宫时,也跟着趁机混了进去,径自跑去了其椒宫找儿子沈承晔。

    因为乱军的闯入,其椒宫的守卫比平时弱了很多,加上她与沈承烨母子连心,她在院子外只低声叫了几声沈承晔的名字,沈承晔便听到了。

    而后,沈承烨便趁着许妃不注意跑了出去,被顾时初带着一起逃出了皇宫。

    不知道顾时初怎么想的,她从皇宫带走沈承烨后,却并没有带他回顾家,两母子跟所有人都失去了联系。

    直到战事结束很久之后,才有人在某个山洞里发现了他们母子的尸首,从已经腐败的尸身来看,已经死掉很久了,身上并没有明显的伤口,极有可能是饿死的。

    沈云柰顾时欢让人厚葬了他们。

    而沈承珏依旧由许妃养着,许妃养他养出了感情,怕他长大后被沈云琛忌惮,于是便在战事结束后向沈云琛辞行,希望能带着沈承珏出宫,从此便为庶人,一生不再踏足皇宫。

    祸不及无辜稚子,沈云琛并非没有容人之量,这孩子他也原是想养着的,不过作为沈承珏是沈知远的儿子,而他却是沈知远一直以来的仇敌,这孩子的身份确实尴尬,日后沈承珏知道了他爹娘的死,不知又会生出怎样的想法来。

    这次正好许妃苦苦哀求想带沈承珏出宫,沈云琛思量再三,便允了她的请求,并赏了不少金银钱财给她,还赐了她一个令牌,允诺日后若遇上难处,随时可以来找他。

    许妃千恩万谢地带着沈承珏离去。

    *****

    乱贼沈世涟、顾时明、顾一岱是在腊八那日被处死的。

    前一天晚上,沈云柰顾时欢去见了他们最后一面。

    沈世涟作为沈云琛的手下败将,自知没有活路了,非但没有任何悔过之心,反而炫耀般地说出了很多他暗中做的事——

    那次害得顾时欢坠崖的太静寺之行,顾时欢看到的在树后与项黎说话的人,是他,那时候他便与西庆勾结了,可惜很快就崩了;

    秋猎场上的猛虎,也是他安排的,以此嫁祸给当时的太子沈知远,在沈顺和面前展现自己的孝心,没想到却叫沈如宣抢去了他的风头;

    还有得了花柳病的女人,也是他安排去接近沈平玉,将脏病传给沈平玉的。

    这些事,都是他做的。

    他躲在暗处,为了皇位机关算尽步步为营,可惜……可惜沈顺和最后还是将那个至高无上的宝座传给了别人!

    “可惜啊可惜……”沈世涟喃喃自语,完全忘了其他人的存在。

    面对已无可救药的沈世涟,沈云琛与顾时欢什么也没说,对视了一眼便离开了关押他的牢房,去了顾氏父子那里。

    顾氏父子是关押在一处的,只是不在同一间牢房,中间隔着栅栏。

    顾一岱一见他们来了,便拂袖转过身去,宁愿对着灰白的墙壁,也不愿见他们。

    顾时明则站在牢房中间,仿佛没看到沈云琛,只对着顾时欢道:“能在临死之前见你一面,也算天赐的福气了。”

    顾时欢摇头:“你应该不想见我才是。”

    顾时明自嘲似的嗤笑了一声,却道:“你知道吗,时昀他其实一直喜欢三公主,但是他知道身为顾家人,是绝对不会与一直站在六皇子这边的三公主有任何可能的,所以他从来没有表现出来,至死——也没有向自己爱慕的三公主说一句‘我爱你’。”

    顾时欢眼中闪过一丝惊讶,转瞬便恢复了平静:“……你跟我说这些做什么。”

    她一没想到顾时昀居然一直默默地爱慕着沈宁安,二也没想到顾时明会在这个时候莫名其妙地跟她说这些,但是,震惊归震惊,现在跟她说这些还有什么意义呢?顾时昀已经死了,况且,沈宁安恐怕都不记得他了吧,她心里一直都只有张钧一个人。

    顾时明却突然露出了一个意味不明的笑:“我觉得我比他幸福多了,至少我还有一个机会,说出的我心里话。”

    “心里话?”顾时欢莫名觉得他此刻的神色有些奇怪,不由得蹙起了眉。

    “顾时欢,虽然我们是同父异母的兄妹,但是一直以来,我都——”

    “我都爱慕着你……”

    “不是兄妹之爱,是男女之爱……”

    “顾时欢,我爱你。”

    什、什么?

    顾时欢还没反应过来,沈云琛已经挡在了她身前,隔绝了顾时明的视线——

    “顾时明,我不想在我孩子面前动手杀人,你最好不要再多说一个字。”

    顾时欢震惊地睁大了眼睛,顺势躲在沈云琛身后,一时无法再面对顾时明。

    这个从小不亲近却认定了血缘关系的大哥,居然一直对自己抱有那样的感情……

    此刻她无法涌出丝毫的感动,只觉得诧异和恶心。

    顾时明则在微怔之后自讽一笑,她会这样躲着自己是意料之中的事,但是他竟现在才知道,原来她都已经怀孕了,怀上了她和沈云琛的孩子……

    “孽种!”顾一岱蓦地转过身来,指着顾时明的鼻子骂,气得全身发抖。

    他怎么也没想到,自己的大儿子原来一直对自己的三女儿有着不伦肖想!

    在临死之前,还知道这件堵心之事,这是什么报应啊!

    养出这样的儿子,他以后如何向列祖列宗交代……

    “孽种啊!孽种啊……”顾一岱一腔怒气无从发泄,只得又背过身去,独自望天无言。

    他现在真是没有颜面再苟活于人世了,只盼现在便给他一刀就好。

    顾时欢微叹一声,此时好像已无话可说了。

    “你们……走好吧。”片刻之后,她轻轻道了一句。

    随即,便与沈云琛携手离开。

    第二天,沈世涟、顾一岱和顾时明,包括沈世涟的岳丈延平侯秦满、妻子秦双双,均以谋逆之罪,斩首于午门。

    天下大定,当天晚上在宫里举行了一个小小的宴会,也当庆祝腊八节了。

    这次腊八宴,没有请太多的外人,只有沈云琛、顾时欢、沈宜越、沈宁安、苏贵妃、太后、白姨娘、顾时心、张钧、元青、华朗星、观非、姜如婳、纪怀曜,众人不拘身份地位,通通坐在了一桌上。

    太后年事已高,苏贵妃当年的那桩前尘往事众人都默契地瞒下了她,那日乱军闯入皇宫,沈云琛也是第一时间派人将她的雍华宫保护了起来,所以直到叛乱过去了也不曾受到太多惊吓,只是因沈顺和的驾崩而悲戚了好一阵,现如今刚刚缓过来,因此顾时欢便亲自邀她老人家过来与他们一道过节,好叫她不至于一直沉浸在悲痛之中。

    苏贵妃本来也是不愿掺和热闹的人,不过这次却是转了性似的,说难得众人聚得齐全,她也不能缺席,因而便特意穿得比往日喜庆,早早地便来赴宴了。

    这次战争,华朗星的偶人被大量用上了战场,替代了很大一部分兵力,可谓居功至伟,所以顾时欢好说歹说地把忙着进一步改进偶人的他请了过来。

    还有观非,也是顾时欢请来的。那天差点被长福勒死后,她再回想起来,观非所提醒的不要离开府里,恐怕就是为了避开这个劫。虽然最后还是没有避开,但好在有惊无险,无论如何还是要心存感激的。

    至于张钧……则是与沈宁安有关了。

    沈宁安从天之骄女成了令人唾弃的“”后,从前因为父辈的原因一直不敢对她表现任何感情的张钧反而大胆地向她表白倾慕之情了,希望以这种方式向她表明自己对她的身世毫不嫌弃。

    虽然沈宁安反而退缩了,不过好在张钧一旦下定决心,就不是轻易放弃之人,沈宁安对他又毫无抵抗力,所以最终还是有情人终成眷属了。

    而元氏父子在这次战争中也出力颇多,不过元大将军一直守在月兰,,于是只好由元青代为庆祝。席上,元青与顾时心虽坐于两端,却时不时地目光相触,而后双双羞涩又别扭地挪开。

    那日顾时心请元青喝茶,他故意说“不想喝”,其实并不是对顾时心没有感觉,而是那时已是战事前夕,他心里暂时不考虑儿女私情,也不知道在战中自己能否顺利活下来,所以才故意拒绝她。

    现在尘埃落定,他才考虑起终身大事来,心里便不由自主地浮出了顾时心的模样。于是在宴席开始之前,向顾时心“借一步说话”。他说不出什么花言巧语,便诚恳地说明了先前拒绝她的缘故,表明了自己此刻的心志。

    顾时心心里百味交加。今日是她曾经爱过的沈世涟的死期,她本以为自己还会有所触动,只是等处刑完毕的消息传到她耳朵里时,她才发现自己早已经走出来了。而后,便不由自主地想起了元青上次委婉的拒绝。她悲惨地发现,她还未从元青这里走出来……

    而今天赴宴,因为知道元青会在,她本来还想推脱不来的,只是耐不住顾时欢一请再请,只好硬着头皮前来,却没想到……元青竟然对她说,他的心里也有她……

    面对元青真诚而炙热的眼神,她便什么怨气都消了。

    两人初通心意,情芽乍开,自是又开心又羞涩,便不由自主地在尚不知情的众人眼皮子底下“眉来眼去”了起来。

    顾时欢的闺友姜如婳与纪蓄爷也是感情日浓,从前嘲讽姜如婳不顾大局而自己是顾全大局才娶了她的纪怀曜,如今已经成了“现在她和孩子才是我的大局”的妻奴,被顾时欢好一阵调侃挖苦。

    这样美满的夜晚,众人齐聚一堂,过了一个温暖又开心的腊八节。

    宴毕,沈云柰顾时欢送太后回雍华宫,沈宜越、沈宁安和张钧送苏贵妃回绿蕊宫,华朗星、观非和纪氏夫妇告辞回家,元青则主动送白姨娘和顾时心回府——沈云柰顾时欢已经搬进了皇宫,她们便不愿再寄住于六皇子府,便在外面买了一座宅子,便算作真正的家了。

    沈云柰顾时欢送完太后之后,便又赶去绿蕊宫,还没到门口,便遇到从里面出来的沈宜越等人,便停下了脚步,轻声问道:“母妃娘娘可好?”

    沈宁安咬唇:“看着倒还好,只是……不知道她到底有没有将我们的话听进去。”

    苏贵妃从那日萌生自杀之意后,沈宜越便叫人将绿蕊院所有的利器和白绫都收起来了,还派了人贴身跟着她。沈宁安也没事就去找她,各种撒娇要她一直陪伴自己,苏贵妃每每都一口应下,似乎真的不再有弃世之意。

    只是,今晚她特意打扮了前来赴宴,实在有违她平日的性子,总像是跟他们告别似的,于是众人不免又担心了起来。

    所以方才送苏贵妃回去,沈宁安和沈宜越又陪她说了好一会儿话。

    顾时欢垂眸,一个人若诚心想死,总不能防一辈子的,便道:“我们把该做的都做了,一切便看母妃娘娘自己了。”

    沈宜越叹道:“是了。”

    沈宁安也点点头。

    待他们三个回去之后,沈云柰顾时欢依旧走入了绿蕊宫。

    没有人比沈云琛对苏贵妃的感情更复杂了。

    苏贵妃就像他第二个娘一样重要,他从苏贵妃这里得到过很多温暖,结果……却也是苏贵妃,间接害惨了他母妃。然而,他母妃又是自愿为苏贵妃顶罪的,他又如何去怪苏贵妃……

    那日之后,他就将心思放在了战事上,没有再与苏贵妃见过面。不过这段时间过去,他也算是想通了,再怎么说,过去的都已过去了,再苦苦纠结也是无益。

    他希望苏贵妃也能想通这一点。

    绿蕊宫内,苏贵妃听完他这番话,只是心满意足地笑了:“琛儿,你真的很透彻。谢谢你……愿意原谅我。”

    沈云琛摇头道:“母妃娘娘,你我之间本就没有‘原谅’一说。”

    苏贵妃发自内心地笑了,几人都不再停留于这个话题,开始像往常一样闲话家常。

    不过天色已晚,到底也没有多说,沈云琛与顾时欢怕打扰到苏贵妃休息,便起身告辞了。

    本以为经过这一晚,苏贵妃应该是彻底想开了,没想到第二天一大早,绿蕊宫的宫人便来报,说苏贵妃吞下金簪子自尽而亡了,只留书一封,让他们不必怀念、好好生活。

    她终究没有跨过心里那道坎。

    *****

    过了二十余日,便到了除夕之夜。

    登基之日定在大年初一,也就是明日。

    登基之前有太多的事情要忙,所以除夕之夜没有再办宴会,各自在自家过了。

    沈云琛与顾时欢回了六皇子府,在他们最熟悉的家里过年。

    热热闹闹地过完年,顾时欢便让沈云琛带她上曾经上过的屋顶去,要在屋顶上等候新年的到来。

    沈云琛给她披上厚厚的火狐披风,便抱着她纵身一跃,跃上了充满回忆的屋顶。

    顾时欢倚在沈云璩里,开始和他絮叨起从前来。

    从小时候围猎初见,到救他一命,获得他的玉佩信物……

    从杏花春雨的庆熙街,再到新婚之夜被捉弄,他抱起了她……

    从误会他喜欢顾时初,到崖底下的相拥……

    从京城到月兰,从月兰到京城……

    从前不觉得,现在一一回想起来,原来不知不觉间,他们已经一起经历了这么多。

    “阿琛,谢谢你。”

    “这句话应该由我来说。”沈云琛抚着她已经微微凸起的肚子,在她耳边呢喃,“我更想听你对我说另外一句。”

    “阿琛,我爱你。”

    “娇娇,我也爱你。”

    第二天,沈云琛登基为帝。同日,顾时欢册封皇后。

    普天同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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