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要我忘恩负义?你要我做个众人唾弃之辈?你要我死后怎么去见鹂儿?」冉凰此话到最后,疲惫无力,浑身乏透,像是随时都会昏厥。.

    然而盛怒中的李凤雏却没发现她的苍白和荏弱。「你为了要做一个忠肝义胆的人,所以就杀了本王的孩子?虎毒不食子,你怎下得了手?!」

    「为了顾全眼前的太平盛世,我没有什么做不到的!」她用尽气力吼出,红透的水眸噙满泪水,模糊了眼前她最爱的男人。「你若想要子嗣,找其他女子为你生吧,我……没有办法。」

    深吸了口气,他黑眸狠狠抽痛着。「冉凰此,你不懂本王的心意到这种地步吗?」他是为了谁迎娶男妃?又是为了谁而再三退让?如今,她却连为他留下子嗣都不肯……到底要他退让到何时?!

    「你才不懂我的心意!你以为我是为了谁,如此渴望和平?」她泪湿粉颜,赤红水眸迷离。「你根本就不知道,当你上战场的时候我有多担心、多害怕!那是战争耶,有谁能保证一定能够平安归来?」

    「……凰此。」他一愕,心发痛着。

    原来她主张不战,全都是为了他?

    「跟你说了不要胡乱杀人,你偏是不听,你不知道杀人者恒被杀之的道理吗?你满身罪业,我多怕你会在战场上永远回不来!现在你居然又杀了漠林使者,用那么残忍的手段……」她有多久没看见他毫不掩饰的杀意了?集广殿上的惨案,至今依旧历历在目,她没想过在有生之年里会再见过的!

    那是个炼狱,而他是炼狱中的恶魔,以为他已经为她改变了,然他的骨子里依旧染着噬血的因子!

    李凤雏明白她的不安后,心情才平静下来,软声安抚,「凰此,本王明白你的心意了,但是打本王上战场至今,从未败过,本王……」

    「你不是神!」他怎会自以为是地认为自己是战无不胜的战神呢?「只要我是太后的一天,我就会坚持这么做,除非……」

    「除非什么?」

    「除非你答应释权给隽儿,咱们两人远走高飞,你不再是摄政王,我不再是太后,咱们再也不管皇朝内事。.」她虚弱地看向他,见他没有立即答允,像是在犹豫什么,便勾唇苦笑。「不为难你了,就当我没说。我累了,想休息。」

    「……你说到可会做到?」

    她掀唇,笑得低低切切,凄恻揪心。「王爷若是不信,又何必问呢?」

    「本王答应你。」他义无反顾地道。

    冉凰此瞅向他。「王爷何需急呢?何不好好想清楚?」

    「本王掌权,是因为皇上还太嫩,若没有本王掌权辅佐,就怕他会教大臣贵族给乱了心思,但,若你放得下他,本王就没有什么放不下的。」说到此,他叹了口气,像是无可奈何,却又心满意足。「本王唯一放不下的,只有你。」

    让他愿意拿江山换取,用生命守护。

    说罢,他伸手想将她搂进怀里,却见她退避,他浓眉立时攒紧,狭长美目像酿着火似的。

    「我累了,请王爷回府吧。」冉凰此勉强站起身,摇摇摆摆地走向软床,推开他的搀扶。

    「你还在生本王的气?」见她躺在床上,面色如纸,他的心狠扯着。

    「不敢。」她喃着,气若游丝。

    「凰此……」他轻挲着她的颊。

    「王爷请回吧。」她把脸埋进软枕,拒绝他的碰触。

    「本王不回去。.」

    「那我走好了。」说着,她虚弱地准备起身。

    「你到底在跟本王拗什么?!」见状,他恼火地抓着她。

    「不要用杀人的手碰我!」推开他,她气喘吁吁地又软回床上,发丝乱掩着无血色的粉颜。「不要碰我、不准碰我……」

    她的排拒让李凤雏握紧拳头,又不敢用强,只能怒然起身,临走前,泄愤似地将摆在床前的矮几踹飞撞墙,矮几顿时碎成粉末。

    幽幽望着他离去的背影,冉凰此泪流满面,心痛欲绝。

    *

    这夜过后,冉凰此足不出户,不见任何人,只留贴身宫女娥常相伴其右,李凤雏几次求见,皆被她以身子不适由拒于门外。

    于是,他转而来到议事厅。

    正处理奏折的李隽突觉阴影袭来,抬眼,就瞥见神色狂乱的男人。

    「王爷。」一旁磨墨的则影立即向前。

    李凤雏大手微抬,示意他退下。

    「摄政王今日来……」面对他,李隽心思极为复杂。

    那夜他在永雀殿上大开杀戒,总算让他明白,文武百官为何如此畏惧他,绝不是因为他有股教人打从心底恐惧的气势,还包括他确实拥有众人不得不服的可怕武艺。

    那一瞬间,李凤雏的确教人不寒而栗,轻易就会被他眸底的赤裸杀意和猩红怒眼慑住。

    「皇上……怕本王了吗?」李凤雏哼问。

    李隽微愕。

    鄙夷的笑,放肆的笑,张狂的笑……他是个爱笑之人,尽管他的笑中常噙着恶意,但此时,却笑得自嘲。

    「不,朕不怕,王爷是朕的皇叔。」他口吻坚定地回答。

    闻言,李凤雏笑得放荡不羁,将一样东西摆在他案上。

    「这是……」

    「传国玉玺,是先皇,你父皇寄放在本王这儿的,如今你已满十五,本王的职责已满,从此以后,你乃九五之尊,要记住,凡事得三思后行,千万别像本王胡涂行事。」话到最后,他笑得戏谑,嘲笑的是自己。

    李隽看着玉玺,再抬眼看他,他依旧是不将礼教放在眼里的霸道摄政王,但现在他发丝微乱,绫袍微皱,恍若已多时未曾好好歇息过。

    「皇叔,太后身子不适,不是故意不见皇叔,还请皇叔别放在心上。」他猜,八九不离十,肯定是因为太后。

    这世间能教他牵肠挂肚的,能让他愿意释权的,除了冉凰此,还能有谁?

    「是吗?」他苦笑。

    「是的。」

    「皇上,你撒起谎来,还真是脸不红气不喘呢。」他黑眸掠过他。

    「皇叔,朕不撒谎的。」

    「罢了,本王再去探探吧。」

    「属下陪王爷一道去。」则影立即跟上。

    他邪谑哼着。「本王可不想扰了皇上的雅兴。」

    李隽叹口气,跟着起身。「朕也一道去吧。」看在今日连喊他几声皇叔,他都没纠正他的份上,他就替他跑一趟吧。

    *

    一行三人走进青鸟宫,李隽身边的太监小顺子早已跑去通报,于是李隽得以长驱直入,而门,就当着李凤雏的脸关上。

    「皇上。」

    「太后。」见她面色憔悴地倚在锦榻上头,李隽赶紧快步上前。「太后气色不好,可有请御医诊治?」

    「是心病。」她笑得苦涩。「皇上今日怎么来了?」

    「皇叔把玉玺还给朕了。」

    「是吗?」

    「太后不意外?」

    她浅笑不答,只问:「皇上,漠林那儿可有传回什么消息了?」漠林使者入宫,但随行之人是层层保护,更有数名留在城北驿馆,如今消息肯定是走漏了。

    「目前尚未,但这场战争是免不了了。」李隽一叹。「太后,皇叔是为了替朕保下江山才会求战,那夜失手杀了房隐,是因为房隐不该冒犯太后。」

    「那不是仁者之德。」

    「但,若有人敢冒犯朕之所爱,朕也会——」

    「隽儿!」冉凰此猛地打断他。「不要学摄政王的浓情炽爱,你身为天子,要考虑的比万千百姓来得多,不可学他恣意妄为。」

    「可是太后,人的情感若能够一一控制,就不叫情爱了。」

    冉凰此瞅着他,摇头叹气。「怎么鹂儿没你对情爱的执着?你到底是像谁呢?罢了,你想怎么做,我是管不着的,但接下来我要说的,你可要听清楚了。」

    李隽不解地扬起眉,却见她招手要他近些,然后附在他的耳边,听到最后,他脸色愀变——「太后。你……」

    「照我的话做,隽儿,要记住,这个时候不能有妇人之仁。」她眸色清穆地交代。

    「可是……」李隽很为难。「这么一来,他……」

    「……是他逼我的。」缓缓闭上眼,冉凰此这才说:「隽儿,去叫你皇叔进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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