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种信赖感,任何人都无法取代。.

    梁小东笑起来。

    “你很小的时候,我一心想送你去国外,因为我觉得这里不安全,饥饿,斗争,灾荒……我希望你能走多远就走多远……可是,小东,我现在却希望你回来……”

    小东和小麦都看着他。

    二人是不是这时候才发现他双鬓微微的一些染霜??

    “唉,也许是我已经老了,所以特别留恋家人都在身边的日子……”

    这话,真令梁小东出乎意外。兄弟二人聚少离多,而记忆中,大哥向来是一匹孤独的野狼,从来不合群,更不在乎什么儿女情长。现在,他却说他老了,希望亲人在身边了。

    “大哥,你可没老,按照联合国的人口划分标准,你还是青年……四十岁后才领取十大杰出青年的大有人在……”

    如今人类寿命那么漫长,但凡五十岁以下都可以为青年人。

    “小东,说真的,你愿不愿意留下?”易向西非常慎重,“我一个人拼搏了这么多年,也需要退下来了……”

    梁小东心里一震,本能地摇头:“不,大哥,你正年富力强。.”

    “公司里有适合你的位置,以你的能力,今后足以挑起大梁,小东,我不是跟你客气,我是真的需要你回来帮我……以前,我总是把工作当成生活,可是现在,我想把生活当成工作……”

    孩子还小,又新婚燕尔,他竟然无限向往——应该腾出时间,陪伴孩子成长,享受家庭乐趣,和妻子周游世界,环保,公益,阅读,旅行……人生,其实还有那么多事情可做。而他,足以信赖的,无非只有他的兄弟而已。

    “小东,好好考虑一下,不要马上拒绝我。”

    乔小麦也不经意地看了梁小东一眼,心里也不知道究竟是什么滋味——希望他留下?或者离去?

    她不知道,只是人类群体的那种本能——希望自己身边有很多亲人,不至于在遇到事情的时候手足无措,孤苦伶仃。尤其这一次小白生病,她对此体会得更加深刻。

    梁小东也镇定下来,口气甚至是愉快轻松地,他眨眨眼:“大哥,我可不会跟你客气,我会认真考虑你的提议。但是,在这之前,我必须先完成我自己的事业。以后,我但凡有什么需要还是会找你。.”

    那是当然,但凡他的事情,大哥赴汤蹈火在所不辞,一如他小时候,大哥为了保护他所受过的无穷无尽的苦楚。

    直到这时候,兄弟之间才彻彻底底释然了。

    我们总以为有一些伤痕会千年万年永不消失,殊不知,时间是最好的疗伤灵药,日子一天天过去了,无论什么样的伤害都不复存在了。

    乔小麦默默地喝茶,一句话也没有说。轻松?愉快?悲喜交加?她不知道,也不能分辨,只明白,这就是生活,是我们不得不面对的那些成长的历程……不是只有孩子才需要成长,其实,在漫长的时间恒河里,纵然是百岁老人,也不过是一个渺小的孩子而已……

    清晨。

    昨晚下了点小雨,翌日朝阳初升,窗外摇曳的玫瑰花瓣上一层薄薄的晶莹的露水。乔小麦睁开眼睛,精神很好。这一夜,她难得地睡了一个囫囵觉,又洗了个澡,换了一身衣服,浑身轻松。

    她伸展了一下四肢,习惯性的看向病床。

    她忽然睁大了眼睛,心内狂跳。仿佛呼吸都已经慢慢停止了,想要开口,可是不敢,生怕一开口一切都变成了虚幻。她茫然地转眼,看到身边的易向西,他也是那么睁大眼睛,仿佛人生中最最重要的诚,屏息凝神,小心翼翼。

    那小人儿——那小人儿——她睁着乌溜溜的大眼睛,长长的睫毛忽闪忽闪,看看她又看看易向西。

    “……小牛的哥哥,带着他捉泥鳅;大哥哥,好不好咱们去捉泥鳅;池塘里水满了,雨也停了;田边的稀泥里到处是泥鳅;天天我等着你,等着你捉泥鳅……”

    是孩子清脆的声音,长长的睫毛,红红的小嘴巴,软绵绵的嘟着嘴巴:“麦姐,你天天都给我念这个,唱了一百多遍,一次都没换过耶……有一天晚上,我叫你换一首,我说了好多遍,可是,你都听不见,也不理我耶……”

    神呢,这是何等样的喜悦啊!

    小人儿乌溜溜的大眼睛里满是娇嗔,“爸爸,你换一首别的给我听……你好多天都没有回来陪我,这次,该你唱了……”

    乔小麦颤抖着一下抱住了孩子:“小白……小白……我的小白……醒了,你终于醒了,你醒了呀……”

    易向西也伸出手,偌大的男人竟然讪讪地掉下泪来。

    “麦姐,我一直醒着呢……我每天晚上都听到你给我唱捉泥鳅……有时候,你一晚上都唱几十遍,听得我好着急……我好想叫你换一首,比如换成蓝精灵什么的,可是,我说了,你又听不见……呵呵……”

    每个夜晚她守着孩子,绝望,恐惧,有时候唱儿歌哄着孩子睡觉,就像她还是小婴儿那时候一样。她以为孩子没有知觉,却不料,孩子真的是醒着的,她听得到她唱歌。

    乔小麦心花怒放,这一刻,忽然觉得全世界的珍宝,权势,鲜花……统统都堆在自己面前,也不可能更加快活了……

    她抚摸着孩子的头发,笑得声音一直颤抖:“小白……好小白……你终于好起来了……谢天谢地啊,谢天谢地啊……”

    那一刻,她宁愿拿出自己所有的财富去做善事。

    那一刻,她对那个高竹竿洋医生五体投地——所有医生都说孩子脑死亡植物人没有意识——其实,孩子的脑子一直活着一直清醒着甚至能听到妈妈唱的摇篮曲儿歌……

    孩子依偎在她怀里,像什么事情都不知道似的,只是看看四周雪白的墙壁,小眉头微微皱起来,“爸爸,我们回家吧……这里不好,我想回家……我好想念我的霍比特人小屋……我好多天前就想回去了,还有我们家里的几只黑天鹅,我好久没有给她们喂过饼干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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