艰儿阖着双眸,手里捻着脖颈上垂下的佛珠,嘴中喃喃着:“阿弥托佛。”

    桃兮忐忑的心终于安稳下来。自此桃兮刻意留心着崔贵妃的消息,不时有她的桃色事件传至桃兮的耳中,与她寻欢作乐的男人多是和尚僧侣什么的,桃兮猜想她一方面果真是对和尚僧侣情有独钟,抑制不住自己的情欲,另一方面或许也是在报复艰儿对她的绝情吧。

    听闻她家中人也无法将她管束住,她胆大妄为,任性惯了,好不容易从束缚她的冷宫中走出来,自然要痛快淋漓地过自己想过的生活,彻底地释放自己的天性,再不要有丝毫的约束。

    然,她毕竟是从皇宫中出来的女人,曾是皇帝的宠妃,宫中怎能忍受她如此的妄为,如此地羞辱皇家的尊严。一日,突然传来崔贵妃因染重疾暴毙家中的消息。桃兮了然地点点头,这个消息并不意外,崔贵妃如此肆无忌待,挥霍着自己的人生,这样的结局是迟早的事。

    桃兮将消息告知了艰儿,艰儿呆愣了一下,脸上颇有些萧瑟,过了半晌,轻声说道:“她也算终于有了归宿。”

    桃兮点点头,说道:“她太过于放肆了,不知收敛,肆意妄为不考虑任何后果,毕竟是皇家出来的人,宫中又怎能放任她如此羞辱皇家的颜面呢?”

    艰儿蹙紧眉头,脸上有些犹疑,若有所思道:“难道是宫里人下的手?”

    “正是,一碗鸠酒就足矣了。”桃兮眸中亮了亮,肯定地说道。

    桃兮虽没想到崔贵妃最终落得如此下场,但这一世艰儿的劫难也算是彻底地过去了,她终于松了口气,安下心来,决定就此陪着艰儿走完这一世的人生。

    万事皆宜,唯一令桃兮不满的是禅院对面青石小屋中住的那个人。无论桃兮如何对他冷眼待之,或是大声呵斥,或是吹毛求疵,或是不理不睬,他全然都不在意,似乎只要能每日见一面桃兮便心满意足了。桃兮向来对他的纠缠无力,最终只得随他去了,而在桃兮的眼中,他只是一个随时能够移动的物件而已,撩不起内心丝毫的波澜。

    日子平静地一日日过去了,转眼在凡间已是六十载的光阴,艰儿已是近八十高龄的高僧了,终于如桃兮所愿,成为了一代旷世斐然的名僧。弘法大师坐化后,艰儿接任了灵隐寺的住持之位,桃兮照拂着艰儿的日常生活起居。为免去世人的另眼相看,桃兮也刻意地与艰儿一日日地变老着,晟熊将青石小屋搬到了灵隐寺的对面,也一日日的苍老起来。

    这日,桃兮与艰儿坐在一处,两个满脸沟壑的老僧言笑晏晏地追忆起往事,艰儿笑着说道:“我何德何能?能让你守在我身边几十载,提点着我,当年我深陷情欲的困扰,心猿意马,险些命丧黄泉,遗臭万年。多亏你费劲心思地挽救我,我才能有今日的成就。”

    桃兮唇角向两侧弯了弯,弯出一个好看的弧度,脸上的沟壑深了深,笑笑道:“也多亏她变了心,否则以你执拗的脾性,我还真是无能为力了。”

    艰儿也咧了咧嘴,笑笑,说道:“当时我不曾明白,这些年我也渐渐参悟透了,那云雀小僧是你安排的吧?这个美人计的计划也是事先筹谋好的吧?”

    桃兮“哈哈”笑了几声,“的确,你不怪我拆散了你这一世唯一的情缘吧?下一世我一定偿还你一个花好月圆,花前月下,让你品味一番爱情的滋味。”

    “怎么会怪你,谢谢你还来不及呢,我这一世得偿所愿,终于在佛法上有了番作为,心中满足得很。”艰儿由衷地说道,顿了顿,轻轻合上了眼眸,“我有些乏了,先歇歇。”

    桃兮静静地坐在旁边,不愿打扰艰儿的歇息,拿起一本艰儿编撰的经书,阅读了起来。约莫半个时辰,艰儿始终维持着同样的姿势,同样的神情,一动不动。

    桃兮觉得有些异样,心中一动,一股不祥感涌上心头。连忙站起身,几步走至艰儿的身前,伸出手探了探艰儿的鼻息,早已没了呼吸。桃兮的眼泪唰一下流了下来,顿时泪流满面,艰儿与她一番彻谈后竟然就此坐化了,如此的平静。

    须臾,黑白无常出现在桃兮的面前,白无常笑呵呵地望着桃兮,说道:“桃兮,多年不见,你怎地还未参透凡间的生死轮回呢?”

    桃兮红肿着眼眸,脸颊上挂着泪珠,鼻翼翕动着,呵斥道:“那又怎样?我就是很伤心,又如何?”

    此时,从艰儿坐化的身体上飘散出一个朦胧的身影,那是艰儿的魂魄,懵懵懂懂地望着他们,说道:“你们是什么人?”

    白无常十分的客气,态度尊重有加,“我们是冥府的鬼差,来此是带你去奈何桥转世轮回的。”

    艰儿眸中有着茫然,转首看见桃兮,定了定神,说道:“桃兮,是你?”

    桃兮边掉着眼泪边笑着说道:“是的,我会送你的,你放心,你只管投胎,下一世我还会陪在你身边,守护你周全的。”

    晟熊感受到黑白无常的阴气,心中明白一定是艰儿大限已至,黑白无常前来拘拿他的魂魄来了,便也匆匆赶了过来。黑白无常一见天帝大驾光临,连忙躬身行礼,晟熊倨傲地摆了摆手,说道:“免礼吧。”

    这才看向桃兮,桃兮的眼眸红肿一片,晟熊心里不禁软了下来,心生疼惜,走过来便欲揽过桃兮的肩膀,桃兮不动声色地闪过身子,晟熊揽了个空,神情有些讪讪的。

    艰儿的魂魄迷茫地望着晟熊,显然记不起他是谁了。晟熊冲着艰儿说道:“你的下一世我们还会守护你的,你只管安心吧。”

    桃兮白了一眼晟熊,冷言冷语地说道:“艰儿不用你管,你只管回天庭做你的天帝吧。”

    晟熊眸光暗了暗,随即咧着嘴,涎皮涎脸地说道:“桃兮,你在哪里,我便在哪里,不如你与我一同回天宫吧,艰儿下一世的劫难要等到他二十五岁时,届时我与你一同来凡间,助艰儿渡劫也不迟。”

    黑白无常望着晟熊赖皮赖脸的神情,瞠目结舌,目瞪口呆。他们见惯了天帝冷酷肃穆的面孔,从未见过他的这一面。

    桃兮仿若未闻,不再理睬他。一行人将艰儿送至冥府,直至过了奈何桥。

    离艰儿下一世成人尚有一段时日,桃兮打算先回云雾峰山谷的青石小屋暂住一段时日,晟熊自然如影随形地跟在身后,寸步不离,唯恐一不留意,桃兮甩开他。

    在凡间的这几十载晟熊再也不敢限制桃兮的自由,在云雾峰山谷中自然也不敢造次。桃兮有时与海棠、云雀聊聊天,戏戏水,有时便出门云游一番,生活得也十分的恣意,晟熊只是守在一旁,大气也不敢吭。海棠、云雀望着堂堂的九重天上的天帝一副憋屈的模样,心中感到好笑的很,每每都强忍着才没笑出声。

    有时海棠心软下来,不停地在旁劝说着桃兮,替晟熊说着情,云雀有时也看不下去了,语重心长地对桃兮说着:“桃兮,你就原谅他了吧,在凡间的几十载,你也把他虐得差不多了,难道你还没解气吗?”

    桃兮敛了神情,正色道:“我并不是与他赌气,我是真的早已与他恩断义绝了,无论他做什么,我都不会心软的。”

    海棠与云雀望着如此决绝的桃兮,只得不住地哀叹年轻天帝的悲惨命运,不知他将来还要承受多少磨难。

    岁月悠悠,时间过得很快,这日桃兮掐算了下时日,艰儿这一世应该已经十七岁,距他二十二岁那一年的劫难还有五年的时间。桃兮打算早一些步入艰儿的生活中,为他二十二岁那一年的劫难做些准备。

    桃兮匆匆向海棠、云雀告辞,便离开了云雾峰,晟熊自然形影不离地跟在桃兮的身后。

    艰儿的这一世转世于一个武行之家,上有一个姐姐,幼时生活颇为安稳,然随着爹爹娘亲相继离世,武行也随之散去,唯余他与亲姐相依为命,因此感情十分深厚。姐姐为谋生计,便投身在一个书茶馆中,做了一个说唱艺人。

    书茶馆就是有人说唱的茶馆,一般在下午和晚上开,茶客一边听书看戏一边喝茶不亦乐乎,有些客人也会在茶馆谈论生意,互通些消息。因此,此处不是简单的茶馆,堪称信息的集散地,甚至朝廷的局势在此处也能所知个大概。

    书茶馆的老板林绍竹更是非同小可,约莫三十多岁的年龄,据闻几年前曾经富可敌国,他的生意遍及各行各业,大江南北,但为人极为低调内敛,从不张扬。

    国家经过几代君王的励精图治,休养生息,国力已整整日上。而疆域西戎这几百年间也日益强大了起来,不再甘心向中原国家年年进贡,臣服脚下,近些年时时以武力滋扰着边境,边境的老百姓苦不堪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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