梓烨指指衣柜,小茱连忙躲进去,才藏好,就听见阿楚放声大哭——

    “大夫、大夫,我家少爷又昏过去了……”

    温和的童兴被惹火了,他从没这样发过脾气,啪的一声,他把两千两银票往桌上用力一拍,吼道:“把银票拿回去给杨公子,告诉他,童家不卖女儿!”

    两千两不行、两万两也不行,三个女儿都是他的宝贝、他的命,谁也别想把她们带走。

    “爹,都说了不是卖身银,这是工钱、工钱啦!杨公子在京城开铺子,需要会算帐的管事,我算数不是很厉害吗?他得借用我的长才。”小茱努力解释。

    “话是这么说,但外头的人会怎么看?谁会相信一个小丫头是管事,他们定会说你是卖身奴婢。”想要他的女儿?再好听的话都不会通!

    “外人怎么看不重要,重要的是自己过得好不好,就像叔叔一家,都认为咱们每天瞎折腾,日子过得既辛苦又拮据,可事实如何咱们都知道的呀!”

    “这是两码子事,再过两年你就该说亲了,若是曾经为奴、为婢,能说到什么好亲事?不行,没有什么事比你的后半辈子更重要。”童兴非常坚持。

    张氏也固执。“这件事我同意你爹,小茱,我知道你心野,知道有更大的买卖可以做就心动,可你别忘记自己是个丫头,不是酗子,任凭你再能耐,日后都要嫁到别人家里当媳妇,千万别把心眼养大了,到时啥男人都瞧不上眼,可是要苦上一辈子。”

    “爹、娘,我还小呢,谈亲事还太早,可杨大哥的事迫在眉睫,您瞧,他家嫡母连放火烧人都干得出来,倘若他因此死于非命,而我们能帮忙却不相助,爹,您心里不难受吗?救人一命胜造七级浮屠,好心有好报,我想给您和娘添寿,给咱们家添福,我还想娘给我们生个弟弟,您就让我去吧。”小茱主攻父亲的善良,扯着父亲的衣袖,整个人往他怀里钻。

    二女儿撒娇耍赖的模样让童兴既心疼又无奈,他的口气放软了一些,“不是爹心狠,爹也觉得杨公子处境辛苦,想多帮帮他,只不过你虽然比别人家的丫头聪明伶俐,可再能耐终究是个丫头,能帮杨公子多大的忙?你就乖乖待在家里好好跟着你娘学持家,现在家里景况好了,你也定下心来,学学针线……”

    小茱讲到嗓子都哑了,爹娘还是跟盘石似的移转不动,她心急,连忙用眼神向姊姊妹妹示意,可是见她们马上低下头,她就知道她们的态度了,急得直跺脚。

    小瑜和小柔在这件事情上是站在爹娘那边的,古代女人谨守本分,这是改也改不掉的观念。

    叩叩,门响两声,童家一屋子人齐转头,小茱失笑,有人等得不耐烦了,她放开拉着父亲的手,上前开门。

    门外,杨梓烨冲着她笑,低声道:“交给我。”他来到厅里,与童家双亲问安后,说:“童叔父、童婶娘,我想与你们私底下谈谈,可以吗?”

    小茱不知道梓烨要和爹娘说什么,但她有不少事要交代姊姊和妹妹,她拉着两人回到房里,翻箱倒柜的,把吴倎财送来的书籍按照难易程度标上阿拉伯数字。

    学习一年多,小柔几位数的加减都没问题了,小瑜的九九乘法也运用自如,简单的计算已经难不倒她们。

    “姊、小柔,这些书是吴大哥送给咱们的,多是为着应付科考而用,咱们女子读读可以,却不需要太钻研,把自己弄得太迂腐也非好事。这几册话本是我在市集上买回来的,你们倒是可以看看,我已经看过了,挺有意思的。”

    小茱没说实话,那几册话本其实是她写的小说,故事简单,目的清楚,重点在于思想赢输,她希望能够淡化古代女人从一而终、委屈求全、忍辱负重的观念,希望她们认同独立自主,强化对命运积极争取的想法。

    听着二姊的交代,小柔鼻头一酸,眼眶跟着红了。

    小茱心疼地搂搂她,说:“别这样,有机会的话,你可以跟吴大哥进京看我,我也会经常捎信回来,对了,你得花点时间读书,千万别贪懒,文字这种东西,你不理它、它也不会理你,几天不读就会慢慢淡忘,可别我千辛万苦写信回来,你却看不懂我写些什么。”

    “二姊说得我好像懒惰虫似的。”

    小茱掐掐她的小脸,笑道:“谁说我们家小柔是懒惰虫,明明就是爱哭虫。”

    她这一说,小柔两颗眼泪啪地掉下来,她撅起嘴。“我开始不喜欢杨大哥了,,谁让他跟我抢二姊。”

    “孩子气!”小瑜握握小柔的手,对小茱说道:“前些个日子,我在书里读到一句话,燕雀安知鸿鹄之志哉,那时候我心里就想,我们家小茱虽然是个女子,却有着鸿鹄大志,你和我们不一样,不会甘于平凡生活的,只是没想到你会这么快离开家。

    “我看得出来杨大哥是个有能耐的好人,定会给你展翅机会,你要把握、努力学习,更别忘记好好照顾自己,如果在外头过不下去了就回家,千万别怕丢脸,就像你常说的,何必在乎别人的眼光,自己过得快活才重要。”

    小茱满脸笑意地望着姊姊,这才叫做天生的贵女,才读多久的书,通身上下的气派都与过去截然不同,若是让姊姊出生在贵族世家,京城哪还有阎欣瑶可以混的地方?

    “我知道的,家是我永远的避风港。”小茱道。

    小瑜点点头,掌心贴上她的脸,温柔的道:“没错,家是你的避风港、你的安全窝,累了就回来歇一歇,难受了就回来吐吐苦水,爹娘和姊姊妹妹都在这里候着你。”

    看着小瑜温柔的笑脸,小茱心甜了,这就是家人啊,前几辈子的自己到底都在干什么?

    只迫切推展自己的人生,竟忽略身边这么可爱的家人,她真是个大傻瓜!

    勾住姊姊、搂住妹妹,三颗小小的头颅靠在一块儿,她们嘻嘻笑着,却也为即将到来的分离哀愁着。

    “姊,爹始终记得对爷爷的承诺,老是对二房心存罪恶感,我想,咱们该帮帮二房。”小茱道。

    “我反对!他们对我们又不好,我们为什么要帮他们?况且二姊,是你自己说有恩报恩、有仇报仇的。”小柔第一个跳出来反对。

    小瑜也不明白二妹怎么会突然提起这件事?

    “这不是为二房做的,是为爹做的,为着让爹心里好受些,别老是觉得对二房有所亏欠,你们想想,现在是二房误以为咱们日子艰难才没理会,倘若他们晓得养鸡场是我们家的,又知道我们有几百亩地和庄子,猜猜他们会怎么做?”

    “那还用猜,肯定是狮子大开口。”对二房小瑜算是看透澈了。

    “没错,爹爹心里愧疚,若叔叔向爹爹要求,依爹的性子肯定会伸出援手,至于娘,再贤德不过,就算不满意,可是见爹爹难受,肯定会一步,这样总有一天咱们大房的东西都会被二房蚕食鲸吞,所以爹心里的那个洞,咱们得帮着补起来,只要爹爹不感到罪恶,就不会让人予取予求。”

    “所以你打算怎么做?”

    “我与江夫子谈定了,先缴交一年的束修与食宿,我想让大海去学堂里念书,大海心地宽厚、懂得感恩,和咱们家也亲密些,我想栽培他读书认字,多明白些道理,一来,二房不至于没落,二来,要是他肯长进,说不定童家会从农户一跃成为官家。”

    “可是要怎么跟二房说?要是他们知道咱们有钱替大海缴束修,肯定会想着我们赚得更多。”

    这是大实话,二房那一家子没有不贪的东西,没有不想占的便宜。

    “姊,你让爹告诉二房,说是我们求了江夫子,江夫子心善,愿意让大海到私塾里当小厮,一面帮着干活一面念书,条件是得住在私塾里,一个月只能回家一次。”

    不是她想离间二房的亲子关系,实在是环境污染太严重,她得趁着大海心性尚且纯良,隔绝污染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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