是啊是啊,她喜欢同他说话,还喜欢讲一些稀奇古怪的现代语言逗得他呵呵大笑。

    她喜欢对他说着天马行空的傻话,喜欢他连傻话都听得专注认真,喜欢对他谈生意经,喜欢讲些似是而非的鬼话,喜欢问他——

    “喂,你长得比女人好看,会不会很困扰啊?”

    然后,喜欢看他耳朵微红,明明害羞却装冷酷的模样。

    杨梓轩让他们之间有了革命感情,几次对话让他们惺惺相惜,她习惯他的声音,他喜欢她的表情,他们之间有多契合,完全不需要言语来形容。

    可是……没有了,下个月的初一,闻香下马没有杨梓烨、没有冷笑话、没有快乐和幸福感,生命仿佛被掏空。

    她失控地拉起吴倎财的衣袖,苦苦哀求,“吴大哥求求你,让你的马车送我去杨大哥那里,好不?”

    小瑜疑惑的看了二妹一眼,她什么时候和杨公子这么熟悉了?不是才见过几次面吗?不过她信任二妹,没有多问,直接对吴倎财说道:“吴大哥,麻烦你了,让马车送妹妹过去,好吗?杨公子是我们家的恩人,他生死未卜,我们都很挂心。”

    “做什么?”

    一个二十来岁,五官很有型,表情却偏冷的男人,双手横胸,挡在屋子前方。

    “我叫童小茱,是杨大哥的朋友,我想进去看看他,可……以吗?”

    她不想哭哭啼啼的,那样很丑,而且看起来颇蠢,可不晓得为什么,泪水不听使唤,自顾自掉个不停,拼命往下坠的金豆子没敲碎玉盘,却肿了她的眼睛,讲到“可以吗”这三个字的时候,她差点发不出声音。

    铁心依旧挡着不让人进,像根柱子似的垂眸睨着她,脸上写着大大的四个字——鬼才相信。

    “我没说谎,要不,陈昭哥哥在吗?陆明哥哥在吗?他们认得我。”

    铁心挑了挑右眉,似笑非笑,小丫头居然知道陈昭、陆明?那么肯定有几分意思,他松开胸前铁桶似的手臂,说:“等着,我进去问问。”

    他的声音比表情更冷,如果不是有动作出现,小茱会怀疑他是冰块人,只是……他的口气怎么那么轻松?是杨梓烨的伤很轻松?还是两个人的关系很轻松?轻松到就算杨梓烨伤得很严重,他的心情也不会受影响?

    小茱心急的紧盯着那扇木门,嘴里不断喃喃念着“芝麻开门”,可是却又害怕打开门后看到的情景,她会看见什么?一个被火纹身的杨梓烨?一具和焦尸相差不大的活死人?

    她越想越恐惧,却弄不清楚这样的感觉是因为罪恶感,还是因为喜欢?

    喜欢……已经喜欢他了,是吗?还是在山林中“第一次见面”就关心上他?

    他与她,前世并无太多交集,没有恩,却有仇。

    是他下令责打她,只因为她贪看野史杂记,是他把她送到杨梓轩身边,害得她被叉叉圈圈,不得不死心认命,为过好一点的日子,努力往上爬、勤练宅斗文,到最后死于非命。

    面对这号人物,她该做的是有多远躲多远,而不是关心、心疼和忧郁。

    可她忧郁了,忧郁得不知所措,忧郁得忍不住哽咽,忧郁得泪水再度蠢蠢欲动。怎么办?他被火烧了……

    咬紧牙关,她把气憋在嘴巴里,鼓起腮帮子,好像只要憋住不哭,他就会平安无事。

    是啊是啊,变丑没关系,残障也没关系,只要能活着,通通没关系,她会告诉他人生的价值不是决定在一张脸,而是坚强的心志。

    引颈翘望,门终于被打开了。

    不等旁人来迎接,童小茱快步冲上前,屋子不大,却挤上一堆人,陈昭、陆明、小厮阿楚,还有一个白胡子老公公。

    她想跑到梓烨床边,却被老公公挡下,他抓住她的肩膀,细细观看她的五官。

    她的鼻梁正直、高隆有肉、润泽饱满,开富在鼻,代表她人缘好,财富越聚越多,难怪会被丘大总管那个老滑头相中,下巴是俗称的地库,主福禄与晚运,她的下巴丰厚圆润,配上圆脸,代表受丈夫疼爱,家庭安定,德高望重,受人拥戴;她的耳朵高低适中,光明柔嫩,耳垂有肉,代表聪明伶俐,有福有德。

    这样的丫头,甭说丘大总管看上眼,便是司徒不语他本人也瞧上眼了,她一整个福气相啊!配上梓烨这个苦命孩子,再恰当不过。

    “老爷爷……”小茱哽咽唤道。

    “我是司徒大夫,你可以叫我司徒爷爷。”

    “司徒爷爷,杨大哥他……”

    他二度截话,“他没事。”

    “没……事?!”

    “对,没事,死小子,还不快点坐起来,想吓死小丫头吗?”司徒不语头也不回,两只眼睛还是盯着小茱,她的福德宫……完美呐,气清色润,有德有福、有缘有财,这样的面相,万中挑一。

    闻言,陈昭、陆明、阿楚和铁心陆续退开,小茱困惑的转过头,就看见坐在床上朝她微笑的杨梓烨。

    他没死,可是容貌毁了,手烧残了,脚也扭曲得像炸麻花,这样的他怎么还笑得出来?

    是强忍疼痛,还是脑子烧残了?

    小茱颤巍巍地走向他,抿紧双唇,手心在身体两侧紧握,她想摸他却强忍着,泪水翻出眼窝,她哭了。

    “怎么?害怕了?”梓烨问。

    她猛摇头,没摇出真心意却摇出一串泪水,她爬上床,坐到他对面,压低声音小心翼翼的问:“很痛吗?”

    “不痛。”他的身子不痛,可是她的泪水却让他的心猛地绞痛起来,他抬手轻轻抚触她苹果似的小脸,又再说了一次,“我不痛,别担心。”

    “司徒爷爷的医术高明吗?”小茱不是担心,而是害怕啊,虽然她不清楚自己怕些什么,就是隐隐地惊惶、恐惧。

    “很高明。”

    “那他可以把你脸上的……”

    话说一半突然打住,她觉得自己蠢毙了,这种烧烫伤就算在二十一世纪透过医学美容也不见得能够完全治好,她凭什么要求一个只会开草药的老爷爷把伤疤变不见?

    她摇头又点头、点头又摇头,搞了老半天才把脸上的哀伤给收藏妥当,她刻意扬起笑意,说:“女人的青春在脸上,男人的青春在口袋里,你好好赚钱,就能留住大把大把的青春。”

    这是什么鬼话?一屋子男人却听得笑了。

    童小茱又道:“咱们是男子汉,不学那些忸忸怩怩的小姑娘,'长得灞亮做啥,能吃喝吗?咱们还是充实自己,将来在社会中出头天,到时不管你长得像酷斯拉还是伞蜥蜴,都会有人拿你当佛祖膜拜。”

    杨梓烨好笑的瞅着她,她几时变成男子汉了?况且他也从没期待自己变成佛祖,这丫头说话会不会太夸张?

    还有,那个什么酷斯拉和伞蜥蜴是什么东西?

    “男人不怕丑,就怕没内容,你别担心,像你这么优秀的人才,皇帝肯定会破格拔擢。”

    梓烨明白她急急忙忙说这些话是想安慰他,他捂住她的嘴,苦笑道:“你不必安慰我。”

    冷冰冰的铁心冷冰冰地道:“你难道不知道,身有残疾之人不准参加科考吗?皇帝再破格,也不会知道他是谁。”

    “为什么?他坏的又不是脑子,如果当官的只要看四肢是否健全,而不是有没有能耐,满街百姓都可以当官。”哪有这回事,分明是歧视残障人士,没人权,她要绑白布条抗议。

    “不管你高不高兴,这就是规定。”铁心凉凉的再补一句。

    小茱忿忿不平,她猛地转身,握住梓烨的肩膀,认真说道:“没关系,行行出状元,天底下士农工商出头天的比比皆是,又不是当官才可以造福人群,以你的能力,我相信你一定会为成为呼风唤雨、光前裕后、震古烁今的大人物,我不是安慰你,我说的每句话都再真实不过。”

    有没有听过海伦凯勒?有没有听过史帝芬霍金?好,他们这些古人没听过没关系,重点是,谁说身残一定和脑残划上等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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