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的大女儿已经是丰郡王侧妃,伯府的这注宝已经押在了身为五皇子的丰郡王身上,又怎么能把小女儿嫁到旁的皇子府中去?

    “夫人,就算三姑子与皇家无缘,可您别忘了放眼咱们盛汉王朝,最为位高权重的贵公子,还当属新承爵的四大侯哪!”许妈妈眼睛发光,殷勤道:“定国侯、镇远侯、关北侯、冠玉侯都是人中龙凤,还是皇帝心腹爱将重臣,只要三姑子得了其中一位侯爷的眼缘,不比嫁进皇家可靠吗?”

    平庆伯夫人先是一喜,随即眼露遗憾之色。“你这老货说得简单,哪里知道这个中难处?”

    许妈妈迟疑。“您是说……关于这四大侯的传闻?”

    “定国侯有一半蛮子的血脉,年纪轻轻便风流入骨,后院姬妾如云,我儿哪里受得了这样的委屈?”平庆伯夫人一个个地挑剔着,撇唇道:“镇远侯虽好,可惜注定是个短命鬼,难道你让我宝贝兰儿去做那望门寡吗?”

    “是、是老奴目光短浅,嘴贱瞎扯淡——”许妈妈瑟缩了下,赶忙认错。

    平庆伯夫人瞪了她一眼,越说越愤慨。“至于关北侯更不用说了,根本就是个粗鲁野蛮的土匪头子,哪里配得上我家冰雪聪明、如花似玉的兰儿?”

    “夫人息怒,都是老奴的错,老奴再也不敢胡乱出主意了。”许妈妈越听心越发凉,扑通地跪了下来。

    平庆伯夫人没有叫起,却也没有罚她,只是等她一连重磕了好几个响头后,这才闲闲地唤起。

    “行了行了,许妈妈,你是我的奶嬷嬷,难道本夫人会连这点子脸面也不给你吗?”

    许妈妈冷汗湿透了后背,哆哆嗦嗦地勉强站起身。“夫、夫人大恩大德,老奴……”

    平庆伯夫人转怒为喜,笑吟吟地道:“好了,我也知道许妈妈你是为了我儿打算,不过你倒是提醒了我,冠玉侯虽说性情高傲,目下无尘,但容貌俊美绝伦,又是长公主和计大将军的独生爱子,我家兰儿若能嫁他为妇,当是顶顶的一桩好姻缘。”

    “那是那是。三姑子生得这般好颜色,和冠玉侯正是天上一对地上一双的璧人哪!”许妈妈赶紧巴巴儿地奉承道。

    “长公主是皇上亲姊,可不是一般的尊贵荣宠……”平庆伯夫人喜笑颜开,兴冲冲地道:“若我兰儿能成冠玉侯夫人,做长公主的儿媳,皇上的亲外甥媳妇儿,咱们平庆伯府可就跃升一等贵胄人家了。”

    就是丰郡王这个五皇子也得高看他们容家一眼,更何况若能和冠玉侯成了连襟,可说是天上砸下来的巨大馅饼儿,就冲着这一点,何愁丰郡王能不把荷儿扶正?

    平庆伯夫人正想得心旌摇荡,喜不自胜,浑不知自己这番话全落到了暖阁花窗后的小女儿耳里。

    容如兰娇嫩妩媚的小脸满满红晕,心儿怦通怦通狂跳得几乎抑制不住。她全然不需费力回想,冠玉侯计环琅那张漂亮俊美到极致的玉脸和高大颀长如竹似松的身形,霎时就跃现了眼前……

    那是去年宫中元宵灯宴上,各府权贵子弟和娇娇都应邀进宫向皇帝祝贺上元佳节,在美丽的繁花灯海中,她一眼就相中了那个坐在皇帝下首的华贵俊美公子——

    神情清冷,眉眼精致,美得仿佛玉雕剑铸而就,一身令人屏息心折的皇家气派和凛凛英气,一下子便击中了容如兰的少女芳心。

    只是后来当她知道那人便是鼎鼎大名的冠玉侯,是皇帝的亲外甥,她就不自禁地胆怯了。

    容如兰虽骄纵胆大,可在京城权贵娇娇中却从来只是二三流之辈,就连掌兵京畿南大营的指挥使家女儿也能排挤她,所以就算仗着大姊姊是郡王侧妃的势,她也只敢对着三、四品官员家的嫡女颐指气使。

    而冠玉侯,却是众姝眼中痴痴仰望却不敢亵渎的那一轮皎洁明月,她若是胆敢在人前泄漏出一星半点的恋慕,光是那些权贵娇娇的唾沫子就能淹死她。

    可现在母亲说……说想把她许给冠玉侯……

    容如兰俏脸飞红,心跳加速,紧紧咬着手绢儿,几乎喜极窃笑出声。

    她已经可以想见当自己当上了冠玉侯夫人,那些素来有些瞧不起她的娇娇该如何对她又羡又恨又妒又畏了。

    就在此时,一个姿容雍容绝艳的华袍女子在婢女仆妇们的簇拥下浩浩荡荡而来。

    “荷儿,你怎么来了?”平庆伯夫人连忙起身迎接大女儿,满眼宠爱欢喜。

    “来,快坐下歇着,才刚出了月子可不好这么劳累,有什么事儿让人唤娘过去也就是了。郡王爷呢?”

    “郡王那儿自然是安排妥当了的。”示意服侍的众人退远些后,清艳美丽的容侧妃偎进了母亲怀里,笑嗔道:“在娘眼中,女儿可是这么不懂事的人吗?”

    “我家荷儿聪慧过人,为娘的哪里有什么不放心的?不过是絮嘴,白嘱咐一句罢了。”平庆伯夫人对这个大女儿是又爱又敬,忙道:“荷儿特意来寻我,可是有什么重要的事儿要叮咛的?”

    容如荷满意地嫣然一笑。“就知道娘和女儿最知心了。实不相瞒,女儿今儿奉了郡王爷的口谕,私下想先跟爹娘通个气儿,是关于兰儿的婚事的。”

    平庆伯夫人微讶,随即喜道:“咱们倒想到一块儿去了,娘方才还在唠磕这桩喜事儿呢!”

    “娘的意思是,心中已经有如意的人选了?”容如荷蹙了蹙眉。

    平庆伯夫人察觉到大女儿的些微不快,忙解释道:“这不正头疼着吗?也不过是方才同许妈妈闲议论几句,挑一挑这京城的名门子弟罢了。”

    暖阁花窗后的容如兰心猛一跳,眼神警觉阴鸷了起来。

    ——母亲怎么又转了口风了?

    “那便好。”容如荷岂会看不出母亲一脸讪然,却没有戳破,微笑道:“郡王亲自替妹妹挑了一门好亲事,是个肯疼人的,虽说年岁稍长了妹妹一些,但权势不小,家中也是极富贵的,曰后妹妹嫁了就能当家作主,我同郡王都觉得十分合适,现在只等爹娘点头了。”

    容如兰心提得老高。

    “这……”平庆伯夫人心下有些迟疑,可仍然信重大女儿和郡王的意思,“既然连郡王和荷儿都说好的,那自然是拔尖儿的好对象了。”

    “娘,您放心,我是绝对不会害妹妹的。”容如荷强调,笑容可掏地道,“虽然这人选您乍一听许会觉得惊讶,但只要拉拢了此人,我家郡王手中实力又可增添两分,日后咱们容家必能风光无限的。”

    平庆伯夫人越听心越沉,握着大女儿的手隐约发颤。“……那人是?”

    暖阁花窗后的容如兰指尖紧紧陷入了汗湿的掌心。

    “那人便是执掌京畿南大营的指挥使郑先。”容如荷一个字一个字慢慢道。

    平庆伯夫人脸色瞬间白了,霍地站了起来。

    “万万不可!”

    “母亲,”容如荷脸上笑容还在,神情却是强硬得不容撼动。“这是郡王爷和女儿的‘意思’。”

    平庆伯夫人心如刀割,大大气苦,正要说什么时,却见花窗后乒兵乓乓地冲来一个熟悉的娇俏身影,心霎时一片冰凉。

    “大姊姊,我死都不会嫁给郑家那个糟老头的!”

    容如荷没想到被妹妹撞个正着,艳容有一瞬的尴尬,随即又恢复如常,甚至轻斥道:“越大越没规矩了,婚姻大事容得你置啄吗?”

    “你还是我大姊姊吗?我是你嫡嫡亲的妹妹,你竟然要我嫁给一个老得都能给我当爹的男人,还是郑可儿那个贱人的爹?”容如兰怒气冲冲,眼底满是愤恨的血丝。“你别作梦了!”

    “兰儿,不许顶撞你长姊!”平庆伯夫人听得心惊胆战,忙拦住激动的小女儿。

    这个大女儿如今是郡王宠妃,就连他们做爹娘的都只能同她有商有量,哪里敢断然驳斥甚至翻脸喝斥?

    “母亲,你眼里只有大姊姊,你偏心!”容如兰嚎啕大哭。

    容如荷从头至尾冷眼旁观,看着平庆伯夫人搂着妹妹哭成了一团,美丽脸庞丝毫不为所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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