后来“麻沸散”灌不进她喉里,紧急无奈之下,也只好就此硬生生地替她将血肉模糊的背腿缝合,那剧痛怕是连习武之人都承受不住,他替她缝合之时,心悬得老高,额际冷汗涔涔,就是怕她一个痛得岔息断了气……

    可是谁知道就是这样一个小小娃儿,嘴唇咬出了血来,身子不断抽搐颤抖,却努力熬过了漫长的缝筋接骨疗程,最后还是在侯爷频频安抚之下,才慢慢松开牙关,昏厥了过去。

    这小娃娃惊人的坚强毅力深深震撼了在场众人。

    昏迷三天三夜后,小娃娃醒来的第一句话,居然是对众人说——

    “谢谢伯伯哥哥……”

    光棍大老爷一个的赵府医当场喷泪,就要认下她当义女,后来还是被脸色黑如锅底的美少年侯爷断然拒绝。

    “认什么义女?她叫本侯哥哥,那赵老你又成了本侯的什么人?”

    赵府医只得暂时屈服于侯爷淫威之下,不过自此之后,他还是将小九疼进了心坎里。

    “小九姑子,你还是认赵某……”

    “咳咳咳!”三步之外的朱勾和青索阴恻恻地咳了几声。

    赵府医一窒,不悦地瞪了那两个阴魂不散的家伙一眼,傲娇地别过头去,随即笑得好不慈祥和蔼地对容如花道:“小九姑子,来来来,赵伯带你去找找《神农本草经》里说的‘为君,主养命以应天,无毒,多服久服不伤人,欲轻身益气不老延年者,本上经’一百二十种上药啊。”

    “好。”她眉开眼笑地被牵走了。

    一身玄衣劲装的朱勾和青索交换了一个眼神,强忍翻白眼的冲动,亦步亦趋地跟了上去。

    走在透着丝丝林木沁凉感的小径,放眼望去花草树木生机盎然,看似没什么特别的绿油油草地上却是蕴含百宝。

    “……同种药草,生长在干旱燥热或阴湿凉爽之地,药效也各有不同。”赵府医小心翼翼地牵着容如花的手,边介绍道:“看,这味天门冬,润燥滋阴,降火清肺甚有奇效,根部纺锤状,叶状枝每三枚成簇,淡绿色腋生花朵,浆果熟时为艳红色……且生命力越旺盛的药草,其功能越多、药效也就越强。”

    她认真倾听学习,并在赵府医的指点下,手势轻巧地用小药锄仔细地连根掘起几株天门冬。

    “这根部的泥土要多取些,小心地包裹保护住药草的根茎,也可延长药草的新鲜度。”赵府医微笑道,“咱们上山采药,往往花费一整日甚至更多的时辰才能回到家中,药草若保存得不好,枯了烂了都是极大损失,知道吗?”

    “小九知道了。”她诚恳地点头,珍而重之地将那几株天门冬放进了自己的小药篓。

    朱勾忍不住开口,“小九姑子,我来帮您背药篓吧?”

    赵府医一楞,想阻止却又忍住了。

    反倒是容如花闻言对朱勾憨甜一笑。“朱哥哥,谢谢您。可小九是药童,就得自己背自己的药篓,这是我的责任。”

    朱勾和青索看着这个小人儿懂事乖巧的模样,心都快化了。

    “咳。”赵府医也心疼,不过却也知道这对容如花才是最好的,“小九姑子是个好药童。”

    “谢谢府医伯伯。”她杏眼亮灿灿,欢喜地道。

    接下来三个大男人继续小小心心地陪着这个走起路来有些跛的小女孩一步步上山,目不转睛,满眼疼惜。

    而此刻在京城冠玉侯府中的计环琅则是坐立难安。

    他漂亮得过分的凤眼透着阴郁,看着手中的锦帛,屡屡停下,抬头眺望着书斋之外。

    都过晌午了,怎么还不回家?

    就在此时,心腹胜邪快步而入,恭敬地半跪行礼,奉上了一卷厚厚的锦帛。

    “禀侯爷,平庆伯府和丰郡王府近日动静的线报已至。”

    “嗯,来得正好。”他眼中利光一闪,接过一览,随即嘴角扬起意味深长的嗜血笑容。“啧啧,倒是越来越热闹了。”

    虽然小九说,她的仇要自己报,可是这一点也不妨碍他持续关注该关注的消息。

    猎物一击毙命还有什么意趣?

    自古世家名门嫡庶贵贱之分乃天经地义,可身为大妇却不该荼毒虐杀庶子女至此,简直泯灭人性。

    平庆伯更是平庸蠢笨,无怪乎只能仰仗嫁女来攀附权贵,以保平庆伯府的富贵威势。

    至于他那个身为五皇子的表兄嘛……

    “嗯?”他的目光在其中一行字上停顿,兴味浓厚地道:“五表兄这个侧妃还颇有几分本事,在弄死了五表嫂的嫡子后,自己又诞下了次子,看来丰郡王这一脉子息是牢牢抓在她手上了。”

    “丰郡王妃素来有心计,却屡屡败在容氏手上,经几番打击后,身子已经不济事了。”胜邪沉声道。

    后院女子之间的战场不见硝烟却更加阴毒入骨,犹如潜伏在繁花暗影底下的冰冷腹蛇……

    胜邪想着平庆伯府和丰郡王府及京城中其他贵胄世家内,那种种不可为人所知的阴私,不禁庆幸还是自家侯府矜贵清静。

    第4章(2)

    “五表兄近来动作频频哪!”计环琅修长指尖轻描过锦帛上的墨字。

    正所谓草蛇灰线,伏脉千里……

    “对手要势均力敌才玩得起兴,这戏才看得过瘾。”计环琅俊美脸庞神态慵懒,凤眼闪动锐利愉悦之色,“去!再让含光弄两个人进丰郡王府,去好好‘帮衬’丰郡王妃一把。”

    “诺!”胜邪恭敬领命。

    “至于平庆伯府……不急,小九不是还没长大吗?”他似笑非笑。“这一盘棋得由她自己来下,咱们只要把该安的钉子、该摆的车马都安好了,她又怎么会输呢?”

    “侯爷英明。”

    “英明吗?”计环琅一怔,神色有些复杂,片刻后叹了口气,略显烦躁懊恼地咕哝,“本侯这就是穷操心的命。”

    胜邪想笑,又忍住,默默垂首不语。

    “……谁让本侯欠了她一条命呢?”半晌后,计环琅又自言自语,自我说服道。

    “……”

    “还杵这儿做甚?”他突然才发觉面前肩头微抖的属下,脸色沉了下来。“很闲吗你?”

    “属下告退!”胜邪一凛,火速行礼后闪人。

    书斋沉静下来,计环琅将锦帛随手搁置一旁,又专注在方才的公务上,可瞧着瞧着,复又停了下来,漂亮的眉眼隐约有着无奈,扬声唤道:“承影!”

    虚空中落下一个高瘦的蒙面男子,气息隐敛,若非现身于人前,纵千万人也察觉不出他的存在。

    “你亲自去。”他沉吟了一下,还是决定。“小九那儿,我不放心。”

    承影几不可见地颔首,眨眼间又消失无踪,恍似从未出现过一般。

    平庆伯府中,处处鲜花红彩张罗得繁华富贵十分,便是为贺平庆伯爷的四十大寿和府中大姑奶奶——丰郡王府容侧妃喜诞麟儿。

    所谓鲜花着锦烈火烹油,也不过如此了。

    平庆伯夫人这几年来过着前所未有的舒心日子,府中得宠的姨娘不是因病过世,就是避退锋芒地安分老实了下来,自家伯爷虽说在朝中依然尴尬地占着可有可无的位子,只日日到礼部应个卯儿,压根无实权在手,可架不住她生了个为伯府争气的好女儿呀,尤其在丰郡王近日颇受皇帝青睐,得了几桩好差事后,那些个送礼的讨好的官员几乎快踏平了平庆伯府的大门。

    倚仗着女儿是郡王宠妃的势,这伯府中再也无人敢碍她的眼,就连伯爷还不是得处处奉她为先、唯她是从?

    若说还有让她苦恼之事,那也只有小女儿的姻缘了……

    “唉,”平庆伯夫人低叹一声,蹙眉道:“这兰儿真是我命中的魔星啊!”

    许妈妈陪着平庆伯夫人人前人后张罗,好不容易逮着机会服侍夫人到暖阁中吃茶歇口气儿,闻言连忙安慰。

    “夫人,三姑子如今出落得玉人儿似的好模样,命中自有乘龙快婿来配,您就别太过操心了。”

    “这丫头眼界太高了,一般官家子弟哪里入得了她的眼?”平庆伯夫人吃了口清香悠远的好茶,又是宠溺又是好气地笑了。“不过也难怪她心气高,我的女儿我自己知道,容貌是一等一的,琴棋书画样样比人拔尖儿,就是皇家也是嫁得的,只可惜……”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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