阿姨的厨艺不坏,他会有不错的晚餐,只不过是冷的,他不曾抱怨过也不觉得有哪里不对,但现在他知道哪里不对了,他喜欢温度,喜欢热菜,喜欢有人对自己用心。

    语萱把削好的水果包上保鲜膜放进冰箱里,从烤箱里面端出内嫩外酥的烤鱼,闻一下。

    “超香的,庄语萱你真是天底下最好的老婆,你不冠军谁冠军?你不优秀谁优秀?陆闵钧娶到你是最最最幸运的事!”她唱作俱佳地捧着鱼在空中划来划去,然后开始唱起乱七八糟的歌。“回家……回家……欧巴回家……”

    噗,闵钧忍不住笑了。

    语萱的动作被他的笑声定住,用一阳指点穴已经是天下奇功,用笑声点穴,前无古人后无来者啊!喀喀喀,她转身面对闵钧。

    正经的他又被她搞得性格丕变,左右各伸出两指在耳朵旁边飞快弯着,笑说:“欧巴回来了。”

    呃……她想死,真的、超想!

    下一秒,她笑眯眼,把鱼端到他面前,说:“回来啦,要不要先洗澡再吃饭?汤再十分钟就好。”

    他把鼻子凑上前深吸一口。“果然是冠军老婆才做得出来的料理,娶到你真是我最最最幸运的事,老婆,我先去洗澡了!”说完,他哈哈大笑,转出厨房。

    他学坏了,不过……坏得很快乐。

    语萱把菜端上餐桌,拿剪刀走到阳台,今天刚买的茉莉花开满枝头,她剪下十几朵放在小碟里,把香气留在屋里。

    关上窗户、打开冷气,走到cD架上挑选一片钢琴演奏曲。

    她满意地绕着屋子转圈圈,这就是她梦想中的家,大大的、宽宽的、美美的、香香的,噢……这是她想都没想过的天堂。

    闵钧在抽屉里给她留下几万块和一张副卡,她本打算买几件换洗衣服之后就回家打扫,她想,会把屋子维持得像样品屋的男人肯定有或轻或重的洁癖,没想到他是雇了阿姨。

    既然打扫工作有人代劳,她就花大把时间采购。

    她买了裁缝机、买一堆布料和裁缝工具,订十几个盆栽,还去大卖场购足需要的食材。

    这天,闵钧忙碌、她也不遑多让,她做了新窗帘、新抱枕,把盆栽换上各种造型的花器,幸好阿姨帮不少忙,否则她肯定做不了这么多事。

    相当忙,但语萱忙得很有成就,一天下来,清冷的豪宅添入些许人气,阿姨帮着她洗菜备料,她和阿姨谈论着闵钧的喜好,如果不是……不是婆婆的突然造访,今天会是完美而充实的一天。

    闵钧洗好澡出来,看着满脸笑意的语萱,忍不住弯了眉毛,只是又不禁疑惑着在母亲这枚地雷炸过后,她怎么还能保持好心情?

    “吃饭?”

    “好。”

    盛好饭,两人面对面坐着,语萱说:“试试看合不合口味?如果不喜欢可以告诉我,我会改进的。”

    他夹起一块鱼放进嘴里,满意……她的手艺不差,在普遍女人不下厨的现代,她相当难得。

    “谁教你做菜的?”

    “是……自学方案。”

    “做菜也有自学方案?”有没有十二年国教?学测统计?

    “我五岁就知道热水滚了才可以放面条,知道面和汤要分开煮,煮出来的味道才会好,那时候我还不会卤肉燥,但我知道面汤里面除了加蛋和青菜之外,还要洒上香油和胡椒粉才会香。”

    “五岁?说谎不是一种好品德。”他不习惯一面吃饭一面说话,不过他发现养成这个习惯并不困难。

    “谁说谎,我妈是开面店的,我就算偷看也看会了。十二岁时,我已经可以独立做出一桌菜,我跟妈建议改开自助餐馆,我可以帮忙,但妈不希望我走这一行。”

    “她希望你走哪一行?”

    “命好的那一行,光鲜亮丽的那一行,功成名就的那一行。”

    语萱很清楚,母亲从不期待自己反哺却期待她优秀杰出,是因为傲气,因为母亲想让父亲知道,就算没有赵常山,庄茵华照样可以将孩子养得不输人。

    “你父亲呢?”

    闵钧的问话像一根针,迅速爆掉她这颗气球。

    犹豫片刻后,她回答,“我没有爸爸。”

    “爸妈离婚了?”

    “不对。”

    “不对?”

    “年轻时候的妈妈很天真,以为爱情就是全世界,可是在很多男人眼里爱情只是某个有趣的游戏,可以作为休闲娱乐,却不是过日子的必备工具。然后我妈怀孕了,她以为那个她深爱的男人会因为我放弃原有的婚姻。”

    “他没放弃。”他说得笃定,不是疑问句。

    “对,他反过头来要求我妈放弃我,我妈说在听到那句话之后,她第一次检视自己的爱情,突然间觉得一厢情愿是很可怕的事。爱情,是她过度自信、过度自我膨胀的想像力。

    “我妈很骄傲,她带着我离开,独自把我扶养长大,她不断告诫我爱情的真面目和电视演的不一样,我必须当个听话的乖孩子,永远不沾染这个毛病。

    “我坏,我阳奉阴违,也许是渴望安全感,渴望身边有个男人像爸爸那样宠我,所以我国中就开始谈恋爱。”

    “陈立嘉?”

    “对,他给我买早餐,每天把脚踏车停在巷子口接我上下课,他很温柔,他对我很好,我认为妈妈遇见错误的男人,我不会这么倒霉……然后,你昨天看见了,姜是老的辣,我妈的话准确到让人憎恨。”

    他想说,她和她的母亲一样骄傲,不会有太多的女生为了让背叛者难看而嫁给一个陌生男子,但她脸庞的落寞阻止了他的发表欲。

    初恋失去得那样突然,肯定很难过吧,不哭、不闹不代表她的心和表情一样平静,她只是个刚满十八岁的小女生啊。

    她深吸气,笑得很甜,故作姿态告诉他,“我没事,我很好。”

    她很美丽,一个漂亮女生压抑悲伤、故作坚强,又笑得一脸灿烂……没有男人可以拒绝这种女人,包括他。

    所以此刻,结婚契约已经被他揉成团、撕成碎片——在心里。

    “陆闵钧!”她咬牙,喊着他的名字。

    想朝他扑过来了吗?闵钧拭目以待。“我在。”

    “我绝不会离婚,虽然我们的婚姻不是以爱情做为起点,但我会尽最大的力气成为让你满意的妻子,如果我有做得不好的你一定要告诉我,我会改,我会想尽办法符合你的标准。”

    她宣誓似地讲出这段话,不浪漫、不符合大男人对小娇妻的幻想。

    但……闵钧怦然心动,她的坚决、她的笃定,她眼底不容置喙的决心让他硬硬的心融化。

    她的口才不好,但她的态度诚挚,她说服了他,让他相信她会倾尽全力争韧他在一起。

    突然间,他被重视了,突然间,他觉得自己很强大、很厉害,他再不是那个处处受控于父母的乖乖牌,他是个男人,有足够的能力可以维护自己的家、自己的女人。

    笑,不再是浅浅的、淡淡的,而是深深的、浓浓的。

    无法否认的开心,明明白白写在脸上。他用力点头,说:“好,我期待你的表现。”

    “我从来不让人失望的。”她斩钉截铁地挂保证。

    只有别人会让她失望,对吗?比方最要好的朋友、交往多年的男友,比方刚就任的……新婆婆?

    心头微扯,一点点不舍、一丝丝的怜惜,闵钧问:“不委屈吗?”

    “嗯?”她没听懂。

    “我母亲来过,不是?”

    语萱有点小埋怨,才刚把怒气排除呢,他又来重启记忆。不过她学会了,虽没有m&m,但她闭眼想像唇舌间的香甜,想像那个调戏似的亲吻。

    再度与他眼对眼同时,语萱笑了。“我要在此做一个重大宣布。”

    “宣布什么?”

    “一个小时之前我改了名字,从小麻雀改成大凤凰。”说完,她咯咯地抱着肚子笑起来。

    他想过她的反应,有很多种假设,但没有一种是她表现出来的这样。

    闵钧也跟着笑,只不过心头渗出微酸,这个小女生是怎么回事,怎么老让他胸口难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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