084

    正午十二点。

    雁雀山上的阵法被启动,孔萱有一瞬间像是看到三千年前那一场决胜之战......当然她失忆了,可是心里那种阴霾沉重的感觉是非常熟悉的。

    那是血肉的味道,孔萱天生好战,对此极为熟悉。

    罗笙念着冗长复杂的咒语,正午暴烈的阳光,让被招来的生魂发出凄厉悲惨的吼叫。

    孔萱倒没觉得什么,她妖魔鬼怪都不怕,就是感觉人界实在不是个打仗的好地方。

    如果把战场搬到魔界再战一次,她绝无这么多的顾忌,只是最近还是加紧修炼,说不定到时候能和长琴打一场,她心里还是十分渴望碾压对手的。

    漫天魂魄如黑云一般聚集,飘在雁雀山上方,罗笙已经站的安稳,她身上的秀丽旗袍已经变成一袭黑色广袖长裙,那是上古时代的祭祀礼服。

    罗笙停了下来,对身边的黑无常低声说,“将忘穿之水引到地狱十九层,再将这些损毁的魂魄送进去。”

    “十九层!”黑无常一向平淡如水的脸上露出一丝惊愕,便是罪大恶极之人,有不过投入地狱十八层,受烈火焚身之苦,十九层......那是永远的虚无境,没有来世的地方。

    “沾染了魔气的魂魄,能够保住已属难得。”罗笙秀丽的脸上极为平和冷淡。

    “可要告诉孔雀神女?”

    “不必。”罗笙垂眸,看了那边手执青羽扇的女子一眼。

    黑无常只应下,便去办事了。

    罗笙轻轻叹气,这事情自然不能告诉孔萱,那女孩子,虽不是悲天悯人的性格,却也自认为对人界众人责无旁贷。

    当然了,罗笙并不在乎孔萱的心理感受。她和孔萱关系虽好,却不至于隐瞒这种事情。

    她是受人之托。

    孔萱这个女孩子,不知道该说她命好还是坏。

    说坏吧,她出身天道正统昆仑山,父母身份尊贵,还是燃灯上古佛的弟子;说好吧,她除了身份尊贵,就剩命途坎坷了,三千年前遭罪,现在身在人界,什么事情都要她操心,好不容易喜欢个男人,还不能长久。

    罗笙回头看了她一眼,如今的情形,她要受的累还在后面。

    罗笙不再多想,她受人之托,必忠人之事,不该说的一句也不会多说。

    现在,她把这些魂魄送走,才是大事,省的长琴早早回来。

    “陛下,魔尊重临六界,应该是迟早的事情。”白无常在一旁说。

    罗笙“嗯”了一局,“迟早,不过,还是迟一点才会,他回来的太早,我们就只剩下跪拜的份了。”

    “属下会保护陛下的。”黑无常说。

    罗笙笑笑,“你们不曾看过三千年前那出事,魔尊若想做什么,如今的六界,谁拦得住,我与你们,是要长长久久逍遥自在的,我不想被他牵制。”

    罗笙虽非佛道中人,却是在紧急情况下承了地藏王菩萨的衣钵,认真算起来,她是天道的人,她可不确定长琴会不会弄死她。

    神界,须弥山。

    释迦的身体以非常快的速度衰弱下去,他已经闭门谢客多日,连六界事务都不管了。

    不过今日却有外客来访。

    释迦依旧坐在榻上,漫不经心地询问道,“何人来访?”

    “仙界太子来访,师父,可要见?”须菩提看着他的神色,希望得到答案。

    释迦一手轻轻叩着桌子,沉吟不语。须菩提也不着急,须弥山的风雪还冻不死仙界太子。

    “他那父君,可是太会做人了。”释迦轻轻地说。

    往日释迦并不在意这些事情,他和其他的神,有教化六界众生的责任,对一向自视甚高的仙界也是一视同仁。

    可惜今日他卧病在床,还尚未咽气,那位帝君便不过来了,只派了自己儿子过来,想来这几万年争权夺利,大概忘了自己当初是怎么对天道许下誓言的。

    “请进来吧。”

    须菩提应了一声,随后去请人了。

    释迦端着茶杯,仙界有什么事情找他?他已经说了,须弥山能做主的事情,目下孔萱就能做主,找他的话,有什么意思。

    难不成是为了孔萱吗?

    现在他可做不了孔萱的主,何况孔萱还有父母在上。

    说实话,外面跟着须菩提进来的长晏也是难受得很。

    有他父君这封信,他觉得自己在须弥山漫天风雪里一点都不冷,还热的慌......都是被他父君这封信给臊的。

    这封信里,玉皇帝君委婉地表达了自己身份不高,不便参与上古神魔之争,以免引起六界之乱。

    还有是说孔雀神女身份无比尊贵,也极是厉害,想来不用他多管闲事。

    后面一张上则写着希望神仙二界联姻,也好以防万一,到时候仙界师出有名。

    最后,希望释迦安好。

    大概就这样,长晏亲耳听到他父君和几个人商量出来的,当时他就听的胆战心惊,那可是......释迦牟尼,六界尊神长者哪!

    长晏毕竟长在深宫妇人之手,她们那点儿手段比起帝君这谋六界的狠心劲儿实在是不够看,这会儿抓心挠肝的难受。

    他还是太年轻了。

    许多年前,他尚年幼的时候,第一次来须弥山拜见,那时释迦一身白衣,高坐莲台,虽然嘴角噙着笑意,说话温和,可是长晏那时候就怕他了。

    他身上那种高高在上的权威带给年幼的长晏的压抑感,已经牢牢刻在他骨子里,以至于后来每一次来须弥山,他都觉得脊背发冷。

    后来须弥山不再开坛讲经,长晏简直是谢天谢地,欢天喜地。他再也不用硬着头皮来听经书了,非常好。自此他就没来过。

    他边走着,叹了口气,须菩提回头问道,“太子何故叹气?可是这风雪太凉。”

    长晏忙摇头,“并非,并非,只是想起往事,不知须弥山大好风景盛况,长晏是否还有机会看到。”

    须菩提微微笑着,“如此,太子放心,天不塌,须弥山不倒,人间尚有四季轮回,还不许我们须弥山下场雪看看,你说是不是?”

    其实长晏只是单纯的紧张而已,但是须菩提以为长晏是试探自己师尊还有几日好活,便有些发火了。

    还好风大雪大,长晏走的慢了几步,也太紧张,没有发现他的意思。

    半晌后,长晏才意识到他可能说错话了,忙补救说,“须菩提尊者说的是,我们仙界也时常风风雨雨的,不是大事。”

    须菩提没答话,半晌后说,“太子请,世尊在里面。”

    长晏跟进刑场一样进了里面,然后就惊呆了。

    释迦端着茶杯,微微倾着身子,雪白长发垂下,异常刺目。

    借着窗户透进来的光,长晏看到释迦如弯曲浓密的睫毛,都是白的。

    释迦转过头,“坐。”

    那声音像从天外飘来的,长晏一惊,急忙行礼,“长晏拜见世尊。”

    释迦温言,“坐下,不必客气。”

    “是。”长晏在释迦对面的绣墩上跪坐着,极是谨慎。

    释迦瞧着他,说,“这不是在大殿中讲经,你怎么舒服怎么坐便好,不必如此拘泥,”他顿了一下,“难道我很可怕?”

    “不,不是,世尊这样好脾气,长晏多年来从未遇到过呢。”长晏在释迦柔和的目光下放松下来,且端起了茶杯。

    释迦总有这个本事,他就算笑着,你有时候看见他也发抖;他真正温和起来的时候,你再紧张,也会把他当成温和可亲的长者。

    长晏和他寒暄了几句,然后取出信封,递给释迦,“父君不能亲自前来,很是内疚,便让长晏带了封信过来,也不知说些什么,世尊有空看罢,不着急。”

    释迦阅人无数,自然看出这年轻人的难堪心虚来,笑道,“好,我回头有空看。”

    长晏喝了两杯茶,就有点想走了,毕竟压力山大,不能多待啊。

    释迦放下茶杯,敛起衣袖,看着长晏道,“今日我倒有事拜托于你。”

    长晏即刻保证,“世尊请说,长晏义不容辞。”他以为释迦会说让他尽力保证六界和平之类的话,然而......

    “六界战乱我看见过许多次了,不足为虑,只是有些担心孔萱,许多事情那孩子都一力承担,于她来说,实在是过于苛求,不知长晏你可有时间,在人界多陪着她些,她毕竟年纪小。”释迦平和地说完这段话,然后看着长晏。

    长晏一时间愣住了,然后苦笑,“世尊难道不知,孔雀神女生来为神,聪敏非常,是个极厉害的女子,哪里需要我常常守着她,只不过若是下界去帮她做些琐碎的事情倒是可以的。”

    他也想相伴孔萱,可惜孔萱从来斜着眼睛看他,那样高傲,多了他也受不了不是?

    释迦垂下眼眸,“如此啊,太子能帮还是多帮些,孔萱时常糊涂,又性子急躁,神、仙二界毕竟同是天道正统。”

    “长晏尽力。”他站了起来。

    释迦“嗯”了一声,然后说,“你且回去,告诉你父君本尊尚好,叫他不必挂心。”

    长晏再拜,“是,长晏告辞。”

    长晏走后,释迦捏着信封,极是随意地递给须菩提,“日后谁都不见。”

    须菩提拿着信,“师尊不看看?”

    “不必。”仙界的心思他一清二楚,仙界他还有大事要做,没工夫和仙界浪费时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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