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是他应得的报应。

    虽然一切的发展正如方兰珠所预料,但她并未因此感到松了一口气,也不觉得心头有一丝丝喜悦。

    叶文华倒了,可叶家还没倒。

    只要叶家不倒,只要叶念中对这个儿子还稍稍有些许顾念,叶文华随时会有卷土重来的机会。

    真正能斩草除根的做法是让四叶珠宝破产,没了这枚魔戒,想必叶文华母子也会死心,不再争权夺利。

    可是要她劝自己的丈夫别回去收拾烂摊子,她又实在不忍,她明白叶明琛对父亲仍是有爱的,对四叶珠宝也有一份责任与留恋。

    如果这时候要他置身事外,他一定会很痛苦,而她舍不得他痛……

    思及此,方兰珠幽幽地叹息。

    算了,如果明琛想回去,就让他回去好了!

    “承承,你说妈咪这样做对不对?让爸爸回叶家帮忙好不好?”

    方兰珠伸出一根手指,逗了逗正曲着两条小肥腿,坐在地上玩玩具车的小男生,才一岁多大的孝子脸蛋嫩得像剥壳的鸡蛋,滴溜溜的墨瞳灵动有神,笑的时候露出几颗细白的小乳牙,萌得可爱。

    小元承根本听不懂妈咪在说什么,只是一面滚动着玩具车轮,一面奶声奶气地喊着。“妈咪妈咪,车车快跑!”

    “好,车车快跑。”方兰珠忍不住笑,朝儿子伸出双臂,小元承很懂得撒娇,立刻丢下车车,飞扑进妈咪怀里,小嘴湿湿地在妈咪脸颊亲了一下,然后小手指了指自己的脸颊。“妈咪亲亲。”

    “乖儿子!”方兰珠笑赞,用力琢吻儿子的小脸蛋。

    小元承乐呵呵地笑,一旁的保母看着母子俩温馨的互动,也笑弯了眉眼。

    方兰珠工作忙,儿子三个月大时便请了保母帮忙照顾,这个保母是周恬心的同事介绍的,年纪将近五十岁了,几个孩子都已经长大,在育儿方面算是相当有经验,也很细心温柔。

    有时候方兰珠想带儿子出门,便会让保母一起跟着,今天也是她们俩正在逛街帮小元承买新衣服时,接到叶明琛的电话,说是爷爷很想念宝贝孙,要她带着小元承过来公司等,陪爷爷吃晚饭。

    方兰珠知道叶明琛肯定是在跟父亲谈怎么帮叶文华收拾残局的事,也不去打扰他们,到了公司便待在叶明琛以前的办公室。

    跟儿子玩了一阵,方兰珠感觉他裤子有点湿湿的,莞尔一笑。“哎呀,你这个傻孩子,又偷尿尿了对吧?”她坏心地戳了戳儿子的嫩脸蛋,他似乎也觉得不好意思,害羞地把整张小脸埋进妈妈的胸怀里。

    “太太,我来帮他换尿布吧。”保母立即自告奋勇,方兰珠对她摇摇头,示意自己来换即可。

    刚刚替儿子换好尿布,享受了他一个感谢的亲吻,方兰珠正要说话,保母忽地脸色一变,她讶异地顺着保母的视线回头,这才发现叶文华不知何时站在门口,满脸憔悴,死气沉沉。

    她神情一冷。“有事吗?”

    “我有话跟你说。”叶文华看都不看小侄子一眼。

    方兰珠蹙眉,转身叮咛保母好好照看孩子,便跟着叶文华来到走廊转角僻静处。

    “你不是被公公开除了吗?怎么还在公司?”轻描淡写似的一句问话,当下便惹恼了叶文华。

    他倏地抽气,脸色发黑,双眸喷火,近乎愤恨地瞪着她。

    “你不用这样看我。”她语气淡漠。“当初是你自己做了错误的投资,造成公司钜额损失当然要负责。”

    “不应该是那样的!”叶文华咬牙反驳。“我的判断没错,那间养殖场能赚钱,那是天灾,是意外,不是我的错!”

    “是意外是人为都好,总之如果不是你当初一意孤行地投资,甚至不惜挪用公款,今天四叶珠宝也不用面临破产的危险。”方兰珠直视面前行将崩溃的男人,言语如刀,犀利而冷酷。“大丈夫敢作敢当,你一再逃避负责任,只会让人更瞧不起。”

    “你!你这意思是……”叶文华全身颤抖,脸色忽青忽白。“你瞧不起我?”

    她冷笑不语。

    这反应够明显了,叶文华只觉得整个人快发狂,如今想来,自己会在事业上如此不顺,一开始便是起因于在小琉球跟她打那个赌。

    “这一切该不会都是你搞的鬼吧?我就想怎么会那么刚好,我想买养珠场时,就有一间送上眼前……该不会是你计划的吧?难道你一开始就设计我?!”叶文华完全是胡乱猜想,可他想不到自己误打误撞的怨天尤人,竟然就是真相。

    方兰珠静静地注视他,她愈是冷静,他愈觉得自己快崩溃,怒火瞬间在胸臆翻腾,他上前一步试图攫住她,她却是机灵地侧身闪过。

    “叶文华,你放尊重一点,不然我要喊人来了。”她冰冷地警告。

    叶文华闻言一窒,这才惊醒现在两人是在公司,而他禁不起再一次承受丑闻的打击。

    他粗重地喘息,像头受困的野兽,握拳狠狠重槌墙壁,发泄心中的怒意。而她依旧淡定,慢条斯理地扬嗓。

    “叶文华,有件事我一直想问你,我爸爸去世那天,你跟他在一起对不对?”

    他猛然一震,抬阵惊骇地瞪她。

    她静定地回视他,明眸冷澈如刀。

    两人四目相望,半晌,他像是被什么击中似的,勉强从喉间挤出声音。

    “兰珠,你在说什么?我又不认识你爸……”

    “别骗我了。”她嘲讽地打断他。“其实你早在认识我以前,就跟我爸有接触了,你想要他把那本养珠手札卖给你,可他不肯卖。”

    “……”

    “我调查过了,那天有个老人见到你跟我爸在公园里争论,虽然他后来先走了,不晓得你们之间究竟发生了什么事,但我猜是我爸心脏馋然发作,而你故意置之不理,对吧?”

    平静却紧迫逼人的质问像一阵阵落雷,毫无预警地劈向叶文华,他只觉得心跳狂乱。“兰珠,你说话可要凭证据,这种指控很伤人。”

    “我知道我没有充分的证据,可你扪心自问,你对得起自己的良心吗?”

    看着他犹疑闪躲的眼神,方兰珠几乎能确定自己的猜想是正确的,她用力咬牙,强烈的恨意在心头翻搅。

    可叶文华看着她,看到的却是自己这几年来对她的痴心妄想,连他自己都不明白为什么在失去这个女人后,他反倒对她产生了莫名的渴望?那一个个奇怪而荒唐

    的梦里,她似乎本该是属于他的,是他不懂得珍惜才错过了她……

    “兰珠,你是爱我的。”他恍惚地低喃,也不知在说服她还是自己,一面试着握她的手。“我知道我以前伤害了你,你原谅我吧,我们重新再来,这一次,我会好好爱你……”

    这男人知道自己在说什么吗?

    方兰珠嫌恶地甩开他缠过来的手,一字一句如极地冻结的冰珠。“叶文华,我最后再跟你说一次,跟你分手我很庆幸!我也很高兴你终于得到报应了,不该是你的,你怎么用尽卑鄙的手段都得不到,这场四叶珠宝的继承人战争,你输了!”

    这声宣告宛如丧钟,在叶文华耳际无情地敲响。

    他怔怔地望着她,胸口仿佛破了个大洞,就连气愤或懊恼都感觉不到了,只有彻底的虚无。

    “以后别再让我见到你。”撂下话后,方兰珠优雅地撤退。

    直到这一刻,她才总算感觉到一丝复仇的快意,想起在九泉之下的父亲,她心口一酸,明眸莹莹闪烁泪光。

    她到洗手间洗了把脸,确定自己脸上毫无异样后,才走回丈夫的办公室,可没料到里头只有保母一个人。

    “承承呢?”她问。

    “刚刚他奶奶过来,说要抱他去看爷爷。”保母笑盈盈的,完全不晓得自己犯下滔天大错。

    是许芬芳吗?她带走了承承?

    方兰珠心跳乍停,只觉得一口气顺不过来,几乎要断气。“所以你就让她抱走了?我不是说过要你好好看着孩子吗?你怎么可以随便将承承交给别人?”

    “可是那是他奶奶啊。”保母愕然又委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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