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跟她猜想的不一样,她以为他是迷恋着赵晴的,不是吗?他的所作所为该是个犯单相思的傻瓜才会做的。

    但现在看起来,比起迷恋,他对赵晴更多的是愤恨。

    为什么?他们之间究竟发生了什么事?

    “纪翔,你……”

    “我叫你出去!你聋了吗?”

    她没聋,听得很清楚。

    “我知道了。”沈爱薇低眉敛眸,飘忽离去。

    该死!他失控了。

    送走那个不识相的女人后,纪翔半倒入单人沙发。

    他连续深呼吸,平抑起伏的情绪,一面用手按揉隐隐抽搐的太阳穴,他很清楚这是偏头痛开始的征兆。

    又来了!

    他执起茶几上的咖啡壶,为自己斟了杯咖啡,不加糖跟鲜奶,就这么喝着黑咖啡,一口接一口,盼着咖啡因能稍稍压抑头疼。

    但显然没什么用,或许是方才情绪过于激烈翻腾,才导致头痛加剧。

    看来得吃止痛药了,可他不想吃,不愿自己依赖药物上瘾,每回偏头痛发作,他总是强忍到最后一刻。

    再忍忍,他可以撑过去的。

    纪翔暗暗鼓励自己,一遍又一遍,缓缓调匀呼吸。

    你希望我躲着你吗?

    清柔的嗓音倏地在他脑海回旋。

    你很好玩。

    他用力捧握脑门。

    我欠了你什么?

    该死!该死!真该死!

    纪翔紧咬牙关,强忍嘶吼的冲动,那个女人在捉弄他吗?她怎能那般从容不迫地在他面前装出一副天真无辜的模样?

    她怎么敢主动来找他?

    她怕他的,不是吗?

    自从回到台湾后,他打听到她在这间民宿工作,便时不时闯上门来,刻意在她身边徘徊,对她施加沉重的心理压力。

    她知道他是来向她“讨债”的,也明白离他们约定到期的那天愈来愈近,时间分分秒秒,滴漏着他对她的恨意。

    他相信她感觉到了,所以这几个月来,每当他来此地逗留,她总是尽可能离他远远的,能不见就不见,能不说话就不说话。

    可今日,她不但主动来见他,说了一大串话,话里竟还带着几分戏谑。

    她怎么敢?怎么敢!

    他记得他第一次来时,她曾怯怯地找他商量,希望能以“金钱”代替她欠他的“债务”作为偿还的方式,当时他一口回绝,后来因头痛发作,更近乎歇斯底里地对她狂飙一顿。

    从那之后,她便将他当成无法沟通的神经病,再也不敢轻易靠近他。

    究竟发生了什么事,让她态度丕变?

    纪翔昏沉地寻思,愈想头愈痛。

    他怎么了?为何对她那么凶?

    他一向是那样对赵晴的吗?原来他们之间的关系如此恶劣?

    第2章(2)

    逃离纪翔的房间后,沈爱薇下意识地躲进厨房,背倚着墙,气喘吁吁。

    这跟她想像的完全不一样,与他的再相逢,不该是如此剑拔弩张的场面,何况,她扮演的还是另一个女人。

    她以为他爱的女人。

    难道不是吗?如果他不是爱着赵晴,为何在数个月前回到台湾后便立即打探她的下落,借故接近她?

    如果不是因为爱,他何必飞越千万里,来到她身边?

    她知道这些年来,他一直在国外工作,凭藉自己音乐创作的才华,在好莱坞闯出一片天,有好几部影集及电影配乐都是他编曲或混音的,去年他的作品更得到了艾美奖最佳配乐。

    如果继续这么发展下去,她相信哪天他得到奥斯卡奖都不奇怪,可他却在事业正值巅峰的时候,决定放下一切回台湾。

    当然,在台湾他仍可以持续音乐创作,只是脱离了好莱坞的环境,机会显然会变少。

    是什么样的原因促使他作出如此决断?

    除了赵晴,她想不到别的理由……

    “小晴,小晴!”

    丁伯伯的声音从门外传来,惊醒沈爱薇迷蒙的思绪,起初她有些恍惚,过了好几秒,才猛然醒悟他是在叫自己。

    现在的她,就是“赵晴”啊!

    她苦涩地牵唇,定定神,扬声喊:“我在这里!”

    不一会儿,丁伯伯转进厨房,见她面色苍白,有些诧异。

    “怎么了?看你脸色不太好的样子,不舒服吗?”

    “我没事。”沈爱薇勉力扬笑。

    “丁伯伯找我有事吗?”

    “喔,对了,我是来提醒你送客的,客人要退房了,还有房间也该整理一下。”

    “我知道了,我会整理的。”语落,沈爱薇理了理微乱的秀发,振作精神出去送客。

    送走客人,她开始打扫房间,依旧是笨手笨脚的,跟吸尘器搏斗宛如跟喷火龙对抗似的,不时弄出乒乒乓乓的声响。

    来到纪翔隔壁房间,即便她一再提醒自己小心,还是发生了意外,在清理浴室时误将莲蓬头方向转错,喷了自己一身水,衣衫湿透,狼狈不堪。

    而且喷的还是滚烫的热水,她不禁失声尖叫,急着想关水龙头,却又不敢近身接触热水,慌得手忙脚乱。

    这阵骚动引来了纪翔,大踏步奔过来,见她困在热气蒸腾的浴室里,眉峰一蹙,迅速将她一把拉到身后,用自己的身体掩护她,一面伸手寻找水龙头开关。

    过了好一会儿,他总算关上水龙头,自己也湿透了。

    他拉着沈爱薇退出浴室,双手握住她纤肩,焦急地询问:“你没事吧?有没有烫到?”

    “我……没事。”她惊魂未定,扬手抹去脸上水花,眯着双眼努力想看清他。

    他也正看着她,他眼睛跟她一样进了水,很难睁开。

    但即使只是如此狭窄的视野,他仍是看清了她衣衫尽湿,半透明地紧贴着胴体,勾勒出曼妙的身段,如一朵出水芙蓉,清纯而性感。

    心跳陡地错漏几拍,他强迫自己别开眼,不去直视妍媚诱惑的她。

    可她却不肯放过他,突如其来地抓起他的手,惊愕地瞪着他泛红的手背。

    “你是不是烫伤了?痛吗?”

    她一面问,一面就俯首以唇吹气,似是想为他吹走灼伤的痛楚。

    他想不到她会对自己这般温柔,直觉地抽回手。

    “你干嘛?”

    “啊?”她愣了愣。

    “我只是……你的手还好吧?用冷水冲一冲比较好……对了,我去拿冰块!”

    说着,她也不等他反应,迳自匆匆离开,几分钟后,她已简单做了个冰袋,拉着他在床边坐下,冰敷他轻微灼伤的手背。

    他想拒绝她的,很想痛骂她,要她别多管闲事,但不知为何,他只是静静坐着,像个乖巧的小学生,任她为他处理伤口。

    “你自己呢?”他哑声问。

    “身上没烫伤吗?”

    “我还好,只有手臂这边有点发红,刚刚用冷水冲过了。”

    “你手臂发红?”他急着拽起她两条藕臂审视,果然原本白皙的肌肤隐隐地泛红,幸好并不严重。

    “你自己才应该冰敷呢!”

    他不满地皱眉,抢过冰袋,一寸寸碾过她微红的肌肤。

    她看着他的举动,眼眸涩涩的,也不知是因为方才进了水,还是其他缘故,她用力眨眨眼,唇角盈笑。

    “看来你没很讨厌我。”

    “什么?”他没听清。

    “我说,你应该不怎么讨厌我。”她细声细气地重复。

    他一震,弄清她话中涵义,蓦地甩开她的手。

    “啊!”她微微吃痛,轻喊一声。

    他没好气地眯眼瞪她。

    她注意到他右眼明显地睁不开,忍不住抬手轻轻抚摸他眼皮。

    “你眼睛还很不舒服吗?刚刚进了很多水吗?有没有烫到?”

    他一凛,再度推开她的手。

    “别碰我!”

    她震慑,一时不知所措。

    他别过头不看她,她只能从他粗重的呼息声判断他处于愤怒的状态。

    “我的头很痛,你最好少惹我!”他厉声警告。

    “你头痛?”她愕然。

    “为什么?需要止痛药吗?我们这边有……”

    “不用了,我不吃药!”

    “为什么不吃药?头痛就应该……”

    “你闭嘴!”他打断她,猛然一个转身,展臂将她压倒在床,他低着头,湿发垂落额前,她看不见他的眼,甚至看不清他脸上表情。

    “你话真多!”他从齿缝间迸落抱怨。

    沈爱薇闻言,自嘲地勾勾唇。

    还从来没有人嫌她话多呢!就连她那个与她同住一个屋檐下,素来文质彬彬的丈夫,都曾尖刻地评论自己娶了个闷葫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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