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看来看去,也只舍得剪了几尺给女儿做上一身,自己舍不得做上一套,谁知眼前这母女俩居然都穿这料子的新衣,着实气人嘛!

    再看看幼姐儿那发上插了支玲珑精巧、振翅蝴蝶样式的簪子,耳戴玉翠蝶双飞耳环,下穿银色撒花马面裙,外罩金花百蝶穿花红色褙子,脖子还系了兔毛做的围脖,这些衣服首饰全都该归自己的女儿才是。

    对于李氏上回当众掴她一巴掌的怨气,她一直还没消,要不是家里那个冤家老给她找事,让她后宅的糟心事烦不完,错不开手来找李氏的晦气,她早就把场子找回来了。

    “他眼里如今还有我这个娘吗?买宅子、请客,连张帖子也没有,伏临门,你这会儿是翅膀硬了,没把我这娘亲当回事了?”

    伏老太太气到哪还有什么理智,自从邻里的口中听到大儿子在外置了房子,集市里的媳妇卖的吃食还要排队才能买得到,那些个长舌妇也不知是有心还是无意,明知道他们母子关系恶劣,还一个劲的恭喜她,这是让她没脸,她气极了,差点没让人拿扫帚把人轰出去,却只能咬着牙,好声好气的感谢人家的道贺。

    长舌妇们回去后,她一颗心就胡乱跳着,太阳穴突突抽着,整个人都不好了。

    “儿子不敢,这不是想亲自把帖子送到老家给娘和弟弟们。”不想再受自己娘亲的气,伏临门这次不跪了,只是恭敬地候在一旁,眼观鼻,鼻观心。

    他对自己母亲和弟弟们都灰心得很,瞧瞧这副兴师问罪的阵仗,他们以为他还是从前那个逆来顺受的傻儿子、笨大哥吗?

    伏幼和伏观兄妹也是不能避,表面恭敬地站在一旁,祖母大驾光临,他们这做晚辈的要是敢装死不出来,爹娘可会遭殃,什么教女无方、教子不严,各种戳心的话都说得出来。

    “哼,谁媳你的帖子和吃那席面,你倒是给我说说,这宅子是怎么来的?”大儿子被她赶出门时可是净身出去的,要说用那死丫头的一点嫁妆,在短短一年内赚到这么多钱,打死她都不信。

    自己生的儿子有多少能耐她还是清楚的,她这大儿子还没有这等本事!

    “娘,我们能买下这宅子也是兢兢业业,辛苦干活,每天半夜就起床,全家人同心协力……”李氏想解释。

    不料她还没说完,伏老太太呸一声就骂,“你当我是傻子吗?一家人早起晚睡就能赚那么多银子,那我年轻时不早就发财了?哪还轮得到你们。”

    这话说得真是不客气,也太往自己脸上贴金了,伏幼不想再听下去。“不知道祖母一直追究我们家买宅子的钱从哪里来,是想做什么?”

    伏老太太眼睛瞪得比龙眼还大,“一个丫头片子,这个家我作的主,大人说话有你插嘴的地方吗?滚边去!”

    伏幼就知道会这样,老人家是最奇怪的生物了,明明自己不也是女人,偏偏最看不起女人,女人从来都只会为难女人,这句话很经典,不论在哪个朝代都合用。还有,这老太婆不只这样,还喜欢倚老卖老,好像靠一个“年纪大”,就能肆无忌惮、横走天下似的。

    爹娘是她的儿子、媳妇,她这孙女又隔了一层,敬着你,是因为你年纪大了,不跟你计较,但是身为长辈就要有长辈的样子,不然她宁可把她的尊敬给和她没有任何血缘关系,却待她和蔼可亲的人。

    “不瞒祖母,这宅子是孙女买的。”她当着许多人的面,说得气也不喘一下。

    “你凭什么……”伏老太太的拐杖差点就指到伏幼的鼻子上。

    钱氏连忙凑到婆母身旁,煽风点火道:“娘,指不定这宅子真是她的,她带走的那些嫁妆会少吗?媳妇也听说过,集市那两个赚钱的摊子都是她出的主意,尤其她做的那什么糖霜饼子,镇上没哪个甜点铺子仿得出来,那甜品斋的老板想让幼姐儿把做饼的法子让出来,还出了这样的价,”她比出五根指头,“却被她拒绝了。”

    不是五两,也不是五十两,而是整整五百两纹银,这天上掉下来的钱呐,怎么就不知道要收下?

    那些银子要是给她多好!

    “什么,这些事怎么都没听你说道?”伏老太太很不高兴,府里不能有她不知道的事,就算权力下放,该她拿主意作决断的事情就不能是别人。

    这个二媳妇,鬼鬼祟祟瞒着她的还有多少事?她回去得着人好好查查,可别想背着她作怪。

    老太太疑心病重也不是今天才有的事,钱氏万万没想到自己的无心之举,竟让老太太怀疑到她身上来了。

    这还真是引火自焚,自作孽不可活了。

    “祖母知道你是个能干的,可是你在外头赚了银子,竟然不知要拿回来孝顺祖母,这话要是传出去会有多难听,你知道吧?”伏老太太心念转得快,是孙女买的宅子,她就算想染指也不是不行。

    “祖母,您老人家记事差,忘记早在把我们全家扫地出门的时候说过,孙女是泼出门的水,和伏家没半点关系,往后孙女要是混不好、活不下去了,也不许回去找您麻烦的。”伏幼可没忘了这位老太太是为了什么事把他们全家撵出来的,如今还敢厚着脸皮上门,她还真是小看了古代人脸皮的厚度了。

    伏老太太楞住了,顿时就想指着她破口大骂,但是继而一想,憋住了气,怪声怪调的道:“马有失蹄,人有失言,祖母这不是说错话了吗?”

    “祖母知道自己说错话就好,孙女也无意追究。”她很是大度地道。

    哪里知道,这话是最后一根稻草,完全激怒了老太太。

    “你是个什么东西,敢如此不敬?!来人,给我打!”她这是当自己还在老宅,颐指气使习惯了。

    “娘!”

    “婆婆!”

    伏临门夫妇不依了,在自己家还要挨打,打他们夫妇俩,她是娘,他们也就认了,可挨打的若是女儿,那没门。

    “你们这都是木头人?我做人家长辈的想教训孙女,你们谁敢吱声就是跟我过不去!”

    她扫了一眼两个只顾坐着喝茶,连个屁也不敢放的儿子,气坏了。

    这两个儿子,还真是给她长面子!

    伏家老三伏泰康毕竟是读书人,一些做人的基本道理他可是明白的。他劝道:“娘,这里毕竟是大哥的地方,再说幼姐儿方才说得也没错,当初您可是把大哥一家都赶……呃,分了出去,还去了衙门把户籍给迁走的,我说句公道话,大哥他们这一家,以后还真没咱们什么事。”

    “胡扯!我老太婆还没死,兄弟没有分家,他赚再多也得归到我手中。”被逼狠了,伏老太太终于道出真心话来。

    伏幼不禁感叹,说来说去就是为了钱。

    不过还真要让对方失望了。

    “祖母,改明儿咱们家请客喝酒,你如果想来,我们也拦不了,不过一个外人想坐上首席,那可没这回事,首席可是要留给我姥姥和姥爷的。至于你说银子的事,孙女真要让你失望了,这宅子的地是我的,衙门上册的也是我的名字,要是你真舍不得我爹娘,不如他们两位随你回去老宅给你养?总之我爹还能干几年活,我娘身子骨也还行,还能伺候你,不知你意下如何?”

    伏老太太听得七窍生烟,她这辈子从来没有这么窝囊过,她颤巍巍的起身,全身都在抖,抖得一身富贵华服都成了波浪。“你你你你……这贱蹄子敢忤逆我,我就要看你能有什么好下场。李氏,你好本事生了这么个伶牙俐齿的丫头,哼哼,咱们走着瞧!”

    撂下狠话,其实也无关痛养,最终伏老太太像斗败的公鸡,垂头丧气的领着儿子媳妇走了。

    厅堂里的气氛,一时就像凝固了的过期奶酪。

    李氏瞅着女儿,忽然就掩面哭了。“你这孩子,逞那一时之快说那些做什么,她好歹是你祖母,她爱说让她去说,忍忍就过去了,要是闹得她身上有什么不舒坦,人家会骂我们做儿女的不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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