母亲说得对,她不能在这时候再令他多操一份心,多难过一分,昨天的事是他们共同的恶梦,受伤害的不只是他们的肉体,恐怕心里的阴霾更深,一想起昨日种种,她还会后怕地直打哆嗦,更别说在这次事件中受到更多屈辱折磨的褚云衡。

    在见褚云衡之前,她洗了把脸,把头发梳得整整齐齐的,她要让他觉得自己的状况很好,告诉他不必为她担心。

    来到褚云衡的病房,褚毅翔正守在床边,见她进来,微微笑道:“朝露,你来了,你们聊聊,我正好去买饭。”

    褚云衡也已经清醒过来,他望向朝露,一句话也没有说。他手上吊着点滴,头上裹着纱布,脸上青青紫紫,看起来狼狈极了。朝露心里明白,在他盖着的这层毯子之下,还不知藏了多少伤口,她很想细细检查,却又不忍看。

    “云衡,”她小心地握住他的左手,“我们都没事,太好了。”

    “朝露,”他的左手微微动了一下,却没有挣开她,“你放手吧。”

    朝露怔了一下,察觉他的语气透露出疏离和无奈,她不愿意往坏的方面想,只能装作糊涂地松开了他的左手,把它塞回被子中。

    “我说的不是这个。”他望着她,眼神饱含痛楚,却没有闪避的意思。

    “是谁告诉过我,除非我想甩开这只手,否则它不会从我的掌心抽走?你怎么可以说话不算话呢?”

    他虚弱而苦涩地一笑,“所以,我在请你放手啊。”

    “为什么?就因为昨天那件事吗?”情急之下,朝露不禁提高了音量。

    “是为了……不让同样的事再发生。”

    她不能接受,一点也不想在这个问题上与他继续做没有意义的商讨,“我不想谈这件事。”她退后了好几步,仿佛那样就能隔绝褚云衡的提议。

    他叹了口气,“看来你累了,我们以后再谈。”

    朝露的火气蹭地涌了上来,一时没忍住,脱口道:“以后?你都要和我分手了,哪里有以后?”

    褚云衡缓慢地翻了身,让自己背对着朝露,“我们当然会有以后,只不过你要习惯没有我的以后。别担心,你会习惯的,就像我也会习惯没有你的日子。”

    “褚云衡!你怎么可以这样?”朝露走到床边,用力将他扳向自己。

    这算什么?在一起经历几乎是生死劫难的关卡后,他没有学会更加珍惜他们得来不易的爱情,反而变得畏首畏尾,面对他的软弱退缩,朝露的委屈盖过了体谅。

    他看她的眼神仍然温柔,让她一瞬间以为他会改变决定,但很快她就明白是她想错了。

    “朝露,我不想骗你,我对你的感觉并没有变,我们之间的问题并不是爱与不爱,而是我对给予你幸福的那份信心,在我眼睁睁看着你被人羞辱,我却无能为力时就已经被摧毁成碎片了。我曾经以为,即便自己身体残缺,仍然有能力给心爱的女人带来安全感,护她一生幸福周全,可事实不遂人意,有些事情做不到就是做不到,不承认、不面对都没有用。朝露,我们认输好不好?下一局,希望你能赢得漂亮。”

    朝露心烦意乱,一时又找不到话来反驳,正处在尴尬的时候,褚毅翔回到了病房,她立刻假装没事人似的和褚毅翔寒暄了两句,借口身体还有些虚弱,要先回去休息,便逃也似的离开了褚云衡的病房。

    顺着走廊的墙壁倏然滑坐到地上,朝露浑身无力,冷汗涔涔,脑子里只有一个念头:她不能和褚云衡分手!

    她的伤并不重,观察一天后便办理出院,褚云衡的情况则复杂得多,多处的软组织挫伤,皮肉伤也不少,加上脾胃虚弱,偏瘫的肢体也得复健,需要在医院多住几天。

    朝露一直当自己从未听过褚云衡提分手的事,每天都去病房报到,褚云衡倒也奇怪,对她虽不算热情,却也称不上冷淡,而让朝露稍感安慰的是,他没有再旧话重提。

    褚云衡出院那天,朝露怕他提早走,特意一大早就到了医院。见她来,他也没有露出意外的样子,她一进病房,就被褚毅翔拉着说:“云衡这孩子身体还没完全复原,正是需要人照顾的时候,我劝了半天也不肯回家住,这……”

    “褚伯伯,我会过去照顾他,这样您总该放心了吧?”朝露偷偷瞄了褚云衡一眼,还好,他没有表示反对。

    “朝露,你和云衡都快结婚了,也该改口了吧?”褚毅翔一脸慈爱地望着她。

    朝露迟疑了一下,才轻轻叫了一声“爸爸”。她并不是因为害羞,而是顾忌到褚云衡的反应,这几天他虽然没有提分手,但看他不冷不热的态度,只怕还没有打消那个念头,这种时候改口并不是好时机,只是老人家的要求她不忍推拒。

    褚云衡合上眼睛,轻轻叹了一口气,打岔道:“爸爸,等下让朝露陪我回去就行了,您这几天也辛苦了,早点回家休息,我到家给您打电话。”

    褚毅翔笑了笑,“也好啊,有朝露在,我也就放心了。”

    “等下洗澡时帮你搓背好不好?”回到家,朝露一边整理褚云衡的睡衣,一边说。

    “朝露,你什么时候肯面对现实?”又是一声叹息。最近褚云衡叹息的次数特别多。

    朝露故作玩笑地说:“再稍微延迟一下行不行?”

    褚云衡把轮椅掉头,往浴室移动,朝露见状捧着他的睡衣,厚着脸皮跟进了浴室。

    褚云衡拒绝了她的搀扶,一个人别别扭扭地挪坐到专用的淋浴凳上,朝露替他开了水。

    “你可不可以出去?你这样我怎么洗?”褚云衡的喉结滚动了一下,终于忍无可忍。

    朝露闭了闭眼,决心豁出去了,她非但没有乖乖出去,反而将双手绕到颈后,拉下连身裙的拉链,白色的裙子立即落到地上。

    褚云衡先是惊讶地张开嘴,随即闭上眼睛。

    朝露并不气馁,双手捧起他的脸,俯下身轻咬他的嘴唇,他吃痛地皱眉,却仍然不肯睁开双眼。

    朝露转而贴紧他,就算他不看她,她仍然有办法让他感知到她的存在。

    “朝露,别这样……”他的声音由粗喘渐渐变成呓语,探出手关掉了莲蓬头。

    原本一切很顺利,在最后一刻他却仿佛虚脱了,无论朝露再怎么主动都徒劳无功,她顿时慌了,并非因为他的力不从心,而是预感到她这次的行动只怕弄巧成拙,会令褚云衡对于他们的前景更加心灰意冷。

    “你满意了吗?”他声音嘶哑,随后打开莲蓬头,任由水柱冲刷全身。

    水流和热气令她看不到他的眼泪,但她听得见他内心的饮泣,心痛、绝望、自责的感觉攫住了她。

    她为什么要这么冒险?为什么明明拚命想要守护他,结果却是将他的自尊摧毁得更加彻底?她低下头,捡起地上的衣服,落寞地走出浴室。

    第10章(3)

    褚云衡一个人在浴室里待了很久,她没有再去打扰他,利用冰箱里不多的食材替他做了简单的午餐,等他滑着轮椅出来的时候,她正对着餐桌发呆。

    褚云衡将轮椅停到她的面前,道:“回去吧,谢谢你做的饭,我会好好吃的。还有,上次我说的话你好好考虑一下,但你要明白,无论多久,我都不会改变想法。”

    朝露丧气地拿起包包,头也不回地跑了出去。

    她不想回家,她还没有和母亲提过褚云衡要与她分手的事,怕母亲担心,更不想面对必然的长串追问,无助地走在街头,她忽然想起一个人,也许这个时候,她可以给她一些有用的建议。

    于是她拦下计程车,报出街名,那里有一家小小的咖啡店,“猫与钢琴”。

    她进门的时候,林书俏的哥哥正在沙发上和人闲聊,刚好看到了她,他的记性不坏,认得她是妹妹的朋友,很热情地和他打了招呼,还硬是要提供免费的饮料。

    朝露谢过之后,问:“书俏在不在店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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