夜色寂静,浓郁的花香阵阵传来,此时,一轮圆月正高挂天际,虽是中秋佳节,但夜幕却显得有些皎洁冷清了。

    言少轻就带了竹桑一人绕着湖慢慢地走,其他宫女太监侍卫都留在原地候着,太液池不是普通的大,走了许久,还没绕完一圈。

    “娘娘,您已经走了许久了,反正月也赏过了,咱们快些回宫歇着吧,孟太医说娘娘有小产迹象,要多多卧床静养,娘娘怎么反而出来走,您这是存心为难谁啊?”

    孟太医说娘娘已有两个月的身孕,娘娘却要孟太医保密,虽然孟太医和老夫人交情匪浅,会为娘娘保密,可这样不告诉皇上真的行吗?等肚子大起来,孟太医就算想帮忙保密也不行了不是吗?

    娘娘不躺着养胎,这样出来走又是想做什么?是不是不想生下皇上的孩子,想最好滑胎算了啊?

    还有,她该不该把这件事告诉老夫人?娘娘向来最听老夫人的话,老夫人要是知道了,肯定会让娘娘跟皇上说的……

    “赏赐都发下去了吧?”

    言少轻好不容易开口了,问的却是这么一句。

    竹桑叹了口气。“各宫的赏赐都发下去了,没有遗漏,娘娘赏得丰厚,大家都高兴得不得了。好了,娘娘,咱们该回宫了,秋风虽然舒爽,吹久也是会着凉的,娘娘现在最不能的就是染上风寒了。”

    言少轻恍若未闻,放慢了步伐,抬眸凝望着天边的那一轮玉盘,若有所思。

    以前不知道,原来失去是这么痛苦,原来你还爱着他,而他已不爱你时,是这般的揪心。

    她还能够撑多久?

    她的心已经支离破碎,她什么都不要了,她想离开这座宫殿,她想除下官袍,她想要喝下一碗孟婆汤,让今生牵挂之人、今生痛恨之人,来生都形同陌路,相见不识。

    如此,便能够……忘记他。

    第十七章破题儿第一遭(2)

    “娘娘!娘娘!”竹桑突然急切又小声的唤她,结结巴巴地道:“皇、皇上来了!”

    言少轻还在看着明亮的圆月发怔,她清楚听到自己的心跳咚的一沉。

    他来了?他怎么会来?他是来见她的吗?

    她的视线摆正了,却是看到了一幅令她失望的画面。

    皇上是在她的眼前没错,不过身边伴驾的是紫嫔,她脸色莹亮红润,乌发绾成了天仙髻,插着罕见的紫珍珠流苏簪子,一身簇新的衣裳,紫色牡丹孔雀蜀锦广袖长裙,衣服的扣子都是夜明珠所制,肩上披着绣有银龙纹的月白风衣,那自然是宇文珑的衣物。反观自己,一身翔凤宫锦的衣裙,只在髻上插了支凤首花钗,太过素净,倒显得紫嫔才像皇后了。

    她看了看他们身后远处,皇上的仪仗都在宫墙下候着,连尚公公也没跟来,显然是皇上不想让闲杂人等打扰。

    他们一个身姿挺拔修长,一个身材妖饶多媚,倒是璧人一对。

    她也奇怪自己怎么还能对他们品头论足,她这怕是已经疯了吧?肯定病得不轻,才能看着自己夫君和小妾在一块儿还能淡定如斯。

    郎君已变,她说什么都没有用了。

    宇文珑见了她,脸上并无太大反应,只淡淡地道:“真是巧,原来皇后也在此赏月。”

    言少轻顿时觉得整颗心都被他掏空了。

    这样被他无视,还是破题儿第一遭。

    他那陌生的眼神,她有时也会怀疑他是否真是中邪了?一个人怎么可以有如此巨大的转变,就算他对射伤紫嫔心有愧疚,也不至于宠爱到这种地步,而她与他的种种,就好像没发生过,只有她一个人在心痛。

    定了定神,她也没施礼,就目光澄净地看着他,“臣妾参见皇上。”

    宇文珑随意的点了点头。

    言少轻看着他的手,他和紫嫔十指交缠。

    紫嫔有些别扭,微微挣脱了他的手,朝她一个福身。“臣妾参见皇后娘娘。”

    言少轻仍是目不转睛的看着宇文珑。“妹妹免礼。”

    一时间,三人无语,只有微风拂过柳叶的声音。

    言少轻看着他们两人成双,十指又交扣在一块儿,他根本不看她,她显然是多余的那个。

    如果问她,什么叫心在淌血,她现在知道了。

    她收回视线,状似波澜不兴地道:“皇上和妹妹慢慢赏月,今日过节,本宫要去探望太后,失陪了。”

    紫嫔乖顺地又福了福身,“臣妾恭送皇后娘娘。”

    她越过宇文珑,闻到他身上淡淡的檀木香气,她的心又是狠狠一揪。

    才走了几步,便听到紫嫔对他说道——

    “皇上怎么不留皇后娘娘跟咱们一块儿赏月?反正画舫那么大,也够坐的了。”

    她的心又一阵抽痛,酸楚的感觉铺天盖地的涌上来。

    曾几何时,他和别人成了一体的了,而她,是个外人。

    “没听到皇后要去探望太后吗?”宇文珑的声音没什么温度。“何必留她?再说,皇后在,说话也不方便……”

    紫嫔噗哧一笑,“皇上又想说什么不正经的话了,这才不让皇后娘娘跟咱们一块儿去游湖。”

    宇文珑也笑了,“等你小日子过了,便知道朕想对你怎么不正经了……”

    就像有根鞭子从言少轻心上狠狠的抽过去,她不想再听下去了,再听下去,她会发疯!

    她在嫉妒紫嫔,她在怨恨宇文珑,她的心有说不出的疼,说不出的酸,她被重重的刺伤了,她明白了她究竟只是凡人!

    她加快了脚步,几乎是跑了起来。

    竹桑吓了一跳,连忙追上去,又小声的喊道:“娘娘别走那么快啊!小心磕碰了!”

    言少轻慢了下来,脸色却益发苍白。

    竹桑担心的看着她,“娘娘……”

    她摇了摇头,不让竹桑再说下去。“无事,摆驾寿安宫。”

    寿安宫距离太液池并不远,言少轻坐上了凤辇,小片刻也就到了。

    她已派人先来通传,是以到的时候,宁静正在殿外候着。

    其实以宁静在太后跟前的地位,根本不必出来相迎,派个宫女或内监出来就可以了,可是每回只要她来,宁静一定会出来迎她。

    “姑姑送来的月饼,本宫都尝过了,让姑姑费心了。”

    宁静热切地说道:“一点儿都不费心,娘娘喜欢吃的话,奴婢再多给娘娘做些送去。”

    她淡淡一笑,“姑姑随意。”

    宁静十分担心的看着她,喃喃地道:“娘娘瘦了呢。”

    言少轻依旧淡如清风地说:“没什么,就是刑部事情多,忙。”

    宁静似有话说,又生生咽了回去,忧心不已的领着她去了东暖阁。

    室内燃着香烛,淡淡的香气弥漫,敞开的窗子外见得到圆月,太后坐在临窗的大炕上等她,知道她不喜热,茶已经沏好放凉了,紫檀卷云纹炕桌上有一盘御膳房做的月饼,还有几盘瓜果、素饼和一瓣瓣剥好的柚子,很是应景。

    言少轻向前见礼,“参见母后。”她已慢慢冷静下来,心绪不似刚才那般激动了。

    太后眼睛眨也不眨的看着她,“快上来坐。”

    言少轻脱去绣鞋,上炕坐好。

    太后慈和地道:“听说皇后在外边散步了许久,先喝口茶解解渴。”

    “多谢母后。”言少轻从善如流的端起茶盏,浅啜一口,入口都不知道什么滋味了,寿安宫用的肯定是好茶,可怎么咽在她喉里却是苦涩的?

    她缓缓搁下茶盏,心思流转。

    太后都看在眼里,这才开口道:“皇上的心思如今都在紫嫔身上,皇后不好受吧?”

    言少轻缓声道:“皇上的心思并非臣妾能够左右,只能顺其自然。”

    太后叹了口气,“其实皇上会这么宠爱紫嫔,也是有原因的。”

    言少轻心里一动,道:“臣妾愿闻其详。”

    太后缓缓地说起来,“皇上还是翼亲王时,府里有个叫紫儿的婢女,身世可怜,皇上十分同情她,对她就好了些,紫儿也一心投桃报李,对皇上极好,亲手给皇上缝衣服,亲手做饭给皇上吃,在皇上身边跟前跟后。

    “哀家以为皇上对她有意,暗中查她,却查出她的身世并不清白,她的娘亲乃是烟花柳巷中的不洁之人,生父成谜,哀家没法看这样的女子留在皇上身边,便趁皇上不在时,将她交给人牙子,欲把她发卖了,谁知她却在府里一头撞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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