慕容夜扳过她的肩膀,见她目光躲闪,脸颊湿了一片,泪珠儿还不住宾落,不由得一怔,之前的气恼早消散了,揽了她在怀里轻轻拍抚。“我早应该把心里的打算告诉你的,免得你一直提心吊胆、没名没分的跟着我,是我不好……我既然决意要与你相守一生,就应该堂堂正正将你抬进睿王府的大门,而不是让人轻视你,以你的品貌绝对配得上我,万不可以世俗的眼光妄自菲薄。”

    柳盼伏在他怀里幸福的流泪。“我自然是配得上你的,只是……旁人并不那么想,若是……若是我有好家世,你的家世低于我,我也定然一早将你抢回家藏起来了。”她待他的心是一样的,只是她可以不在乎旁人的眼光,却在意他的想法。

    他没想到会听到这样的回答,顿时大笑出声,“好!那本王就等着盼儿来抢!”

    其实他未向柳盼说明父皇同意这门亲事,还有另外的考虑,他当时向父皇求告的时候也说过——

    父皇,就算儿臣与皇兄之间毫无芥蒂,凭儿臣立下的战功,此生做个闲散富贵王爷是跑不了的。就算边关再起战事,儿臣也愿意披挂上阵,为皇兄守护这大楚天下!以儿臣的身分,根本没必要走联姻一途,母后挑出来的哪一个不是高门贵女,就算皇兄信任儿臣,可是若是这中间隔了许多别有用心的人,将来会怎样儿臣真不敢保证,不若一开始儿臣就娶个毫无背景的王妃,对于儿臣与皇兄来说都好。柳氏有个好处,她家世不显,又与娘家断绝了关系,连姓氏都改了,等于六亲死绝,连一门穷亲戚都没有,仅这一点就抵得上旁的短处。

    这是慕容夜回京之后,在早朝上见识过官员们打嘴皮子后,再自己揣摩出来的,不但可以扫平未来兄弟俩之间的隐患,也能顺便向父皇表明他对自己这辈子所要走的路已经有了清晰明了的认识。

    昭帝站得高,看得也更长远,与其说他是被儿子对柳盼的深情打动,还不如说被他的这条理由给打动了,手心手背都是肉,做为父亲,自然希望两个儿子的感情能够长久融洽。

    自慕容夜灭了北,挟风雷之势回京,又以雷霆手段整顿两淮盐业,所显露出来的才干让昭帝也大为震惊,他不仅上马能战,还下马能治,这就极为难得了。

    此等才能,若是安心做个亲王,辅佐太子也就算了,只要他有一点点野心,将来兄弟俩能走到哪一步可真不敢说,就算慕容夜没有别的想法,可他身边若是添几个不安分的人,难保不推着他朝前走。

    对于一个长期戍边,从不曾玩过政治的人来说,这是天生灵敏的政治嗅觉,昭帝除了震惊于此,还感慨于他的不忘初心,大权在握也不曾生出别样的野心,将他着实夸了一顿。

    慕容夜得了父皇的夸奖,完全不曾想过要在柳盼面前显摆一下,他主帅做久了,从来只有下令贯彻执行,没有凡事都拿出来摆到台面上讲的习惯。

    “好了、好了,别哭了,乖,以后无论有何事,本王都讲给盼儿听,好不好?”

    柳盼在他怀里哭得稀里哗啦,根本无法回话,只能点点头。

    第十九章就爱狗尾巴草(1)

    慕容夜今日前来,原本是有事提前知会柳盼一声,没想到正撞上媒婆提亲,气愤之下差点将正事给忘了。

    “朝中曲铮曲老将军的夫人患头风已久,换过不少大夫都不能缓解,我悄悄向老将军推荐了你,若是你能替曲夫人治好头风,等到新年大宴,曲夫人定然会在母后面前提起你,再由父皇敲边鼓,到时候一切都顺理成章了。”

    他早就想好了,先替柳盼扬名,好让她在母后面前也能有点分量。

    慕容夜设想周到,事情也按他期望的顺利进行,曲家派人来请柳盼出诊,她为曲夫人扎过两次针,喝着汤药调养了几日,曲夫人的症状确实缓解了许多,曲家上下顿时对她刮目相看。

    曲铮会请柳盼为夫人治病,起初是瞧在睿王的金面上,不过结果却出人意料的好,直喜得他在御书房奏对的时候藏不住满脸笑意,还适时在昭帝面前夸了睿王几句,“微臣老妻头风已久,请过的大夫都能绕着府邸三圈了,总不见效,没想到这次承蒙睿王举荐,症状竟然缓解许多,微臣对睿王爷真是感激不已。”

    “他?他与太医院的太医也有交情?”

    曲铮乐呵呵道:“哪是啊,是西市最近兴起的医馆,开医馆的是个年轻女子,医术稍湛,最妙的还是她的针法,见效快速。睿王听闻此事,便派人递了个话,微臣家里权当试一试,没想到还真是意外之喜。”

    昭帝一听,便知这是儿子费心为柳氏铺路,只是没想到这柳氏是个有真本事的人,他原是想这儿子为着心上人煞费苦心,对于她的好不免也有些夸大,但此事从曲铮的嘴里说出来,便再无造假的可能了,曲铮带了一辈子的兵,生性耿直狷介,从不作伪,让他说句假话比登天还难。

    昭帝至此才完全信了自家儿子有慧眼识珠玉之能,便顺从儿子的心意,往皇后宫里去的时候,主动提了提曲家之事。

    “……曲铮一把年纪了,高兴得都不知道怎么好了,还特意在朕面前夸二郎,皇后还别说,咱们二郎是个好孩子啊!”

    皇后这些日子为着慕容夜的婚事操碎了心,听到提起他就没好气。“好什么呀,这小子上次进宫来,将臣妾给他挑的王妃批评得一无是处,你说他这么刻薄挑剔,不会准备打一辈子光棍吧?”一想到这种可能,她整个人都不好了。

    昭帝已经习惯了每次提起次子,皇后都要叨念他的婚事,他好言安抚道:“皇后着什么急呢,也许是温氏伤了他的心,让他对高门大户的女子有了不好的印象,这才挑三拣四。哪天他要是遇到中意的,到时候可就不是皇后求着他成亲,而是他上赶着求皇后来允婚了。”

    “但愿有陛下说的那么一天。”皇后总觉得昭帝这是在哄她,又抱怨道:“最可恨那个温氏,咱们的皇儿哪里不好了,她居然看不上!”

    被皇后惦记在心里恼得不行的温如华此刻也不好受。

    她与睿王的婚约解除后,很快便与袁霁订亲,温友和知道此事犯了昭帝的忌讳,于是两家低调操办了喜事。

    温如华在家是娇娇女,又嫁了如意郎君,原本日子应该过得幸福美满,只是袁家人口兴旺,她婆母大温氏也不掌家理事,头上还有袁老夫人以及一干妯娌。

    做为小孙媳妇,上面全是长辈婆母,纵然亲姑母不强求她立规矩,可每日前往大温氏房里请安,再陪着大温氏前往袁老夫人房里去请安就够她受的了。

    好不容易到了饭点,总要伺候长辈们吃完了饭,她才能匆匆吃两口,这与她印象中婚后的生活相去甚远,她没功夫与丈夫琴瑟和鸣,光顾着跟长辈妯娌调琴试弦,应承磨合了。

    成亲三个月,眼瞧着年关将近,这天早晨起来,温和华往大温氏房里去请安,走到半路便感觉腹痛如绞,蜇回房里才发现裙子被染红了,请了大夫前来,说是劳累过度,落胎了,她伤心不已。

    自成亲之后,闺中吟风弄月的闲情全没了,每天一睁眼便跟打仗一般要往长辈面前去立规矩,不只是身体吃不消,心里也累得慌,她本来就是个弱质纤纤,喜静不喜动,就连月事也乱了,这才不曾察觉就落了胎。

    大温氏自责不已,报到兄嫂那里去,温夫人心疼女儿,便想建议个好大夫为温如华调养学。

    曲夫人自头风之势渐缓,逢来往交际的人家便大力推荐柳盼,有她做亲身实例,柳盼的回春堂不但有寻常百姓家的妇人出入,更有官员家眷来请,声名大噪。

    温夫人亦闻柳盼之名,亲自到了回春堂请柳盼共同前往袁府为女儿调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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