丽扬再问:“涓伯母还有想知道的事吗?”

    “有。”

    “是。”她再次坐挺些,等着长者询问。

    “你与我家俨儿其实是一对儿的,是不?”

    “咦?!”这话……是去年客居北定王府,老王妃开门见山问过她的,那时她不认,但今日此时……

    丽扬咧嘴笑,笑得大大方方,颊面红暖。

    “是一对儿的,没错。您这眼力劲儿……欸欸,好得没话说。”大拇指一比。

    老王妃两眼非常之亮。“那他收了你了,是不?”

    匪气啊!丽扬再次感领到这位明明很婉约知礼,但偶尔会“偏得有点严重”的老王妃身上那股隐隐透出的直率脾性。

    她仍然红着脸笑,很知无不言、言无不尽答道——

    “他是收了我,还收得彻彻底底,可我也没打算让他逃出手掌心。”

    第7章(1)

    十日后。

    天朝北境边外一支游牧民族的冬季牧场。

    冬已近尾声,这两日,北地春信的气味丝微可嗅,止了风雪,觉得羊群和牛只像也活泼好动了些,累得牧犬满场子跑,管了东丢了西,非常忙碌。

    这支牧族的牧地刚巧夹在天朝北境与陀离之间,族长是长袖善舞的角色,夹在中间求生存,竟也混得两面开吃、风生水起。

    今日族长在这冬牧场里设宴,搭起最豪华的羊皮大帐,摆出最美味的牧族佳肴,而琼浆玉露更不能少,全是族长多年来的私藏。

    而帐子已弄得温温暖暖,有酒又有肉,还缺什么呢?

    嘿,就缺美人在一旁服侍、殷勤劝酒啊!

    族长确实了得,真把美人给弄来。

    今儿个来的两位贵客,左右两侧各有美人陪坐,美人们薄纱着身,其中有美人生得轮廓深明且一头金红发,肤泽雪润似乳奶,与天朝黑发黄肤或陀离褐发麦肤的女子们完全是不同风情……族长就盼着贵客们能喜欢。

    豪华的羊皮大帐中,族长早就退得远远,只留美人们伺候两位分别从天朝北境与陀离国中赶来此地暗中会面的客人。

    美人们布食劝酒,十分殷勤,又时不时投怀送抱,体香撩人,令陀离来的王族贵客放开怀享受美人恩,相当滋润。

    反观天朝北境过来的客人——

    男人俊俏面庞冻若千年寒石,眉凛目峻,下颚线条明明好看得不得了,偏偏绷得死硬……这不,都让美人们不由得脊寒股栗了呀……

    “欸,我说咱的大将军北定王爷,咱们该谈的都谈了,能筹谋的也都既筹又谋了,万事俱备只欠东风,这股东风且看我硕尔果果七王爷回陀离后如何煽起,万事有我呢,不出一个月,陀离自会退兵休整,劝聂兄也就放宽怀吧。”

    硕尔果果是陀离达赤大王乌克鄯的七王叔,更是目前陀离国唯一一位具王叔身分的王族成员,天资聪颖过人,然生性风流,平生所爱除了美人,还是美人,要不然以他绝顶之才想争王位,陀离又岂会由着龙瑶公主一人独大!

    这一边,聂行俨推开美人递到嘴边的酒杯,嗓音无波无浪——

    “本王难道还怕陀离不退兵吗?退不退,且看阁下本事,若然劝退不了,我北境雄兵磨刀霍霍恭候着,拿陀离十万兵的军血祭我天朝军旗、沃我北境土地,敲可以。”

    硕尔果果一听,手一抖,险些把嘴上漂亮的翘胡捻断。

    “干么这样?你我相交一场,有话好好说嘛,动不动就刀啊血的,多不好?”他抓起一旁美人的柔荑替自个儿拍拍胸脯定惊。

    对于对方的自来熟,聂行俨淡哼了声,道——

    “本王与阁下今日是第二度会晤,若事情进行顺利,你我应不会再见,何缘相交?此战由贵国龙瑶公主挑起,之前又有东迦部扰我飞泉关之役,七王爷不想动刀见血,且将陀离摄政大权从龙瑶手中夺下,方是正理。”

    “是、是,我理会得理会得。”笑得斯文却怎么看都是一副惫懒样,抓着美人的小手都快当鸡爪啃起来。

    陀离王廷上下臣民以及依附的各部族原以为陀离即将与天朝联姻,和平局面终将到临,边境通商往来亦可光明正大,未料突然从莫名“昏迷”中又莫名“病愈”的达赤王会在刺客手里殁了。

    两国联姻破局也就罢了,龙瑶公主竟一翻两瞪眼,翻脸比翻书还快,起兵南下,且与天朝将废未废的太子爷似乎早已合谋,也就是说,之前联姻之举不过作作戏,算不得真这种被掌权者蒙在鼓里的滋味,即便陀离臣民以往再如何拥戴龙瑶公主,如今亦心下难平,不仅各部族已有反摄政公主的声浪,陀离朝中与军中亦悄悄酝酿一股风暴,便待“有心人”煽风点火。

    陀离内哄之势渐起,加上北境大军以逸代劳,守阵若铁桶难破,轻骑突袭又似狂风席卷,神鬼莫测,到得今时,陀离前军已连败两场,先行的粮草还险被烧个精光,陀离军心大大浮动。

    聂行俨不畏战,北境军男儿更是条条不畏死的好汉,但若能使敌方自乱阵脚,使己方兵不血刃得以取胜,方是他心目中上上之策。

    而硕尔果果之所以轻易被说服,愿意当这位“有心人”,聂行俨心里雪亮得很,绝非对方心向天朝,而是已然深知,此战陀离再不自行止步,十万肉身真会长埋于此,他陀离子弟的血肉将化成滋润天朝土地的养分,使沃野千里。

    北境这儿的情势他自能掌控,但帝京那里……聂行俨捏捏日渐紧绷的眉间,思索着三日前从帝京送来的军务密报。

    南境军的主力回防,留下一万兵马相助东临军,然京西大营占了上佳的地势之利,难以攻克,唯一之法是硬碰硬强取。

    但此举极可能适得其反,逼得太子狗急跳墙倾全力攻城。

    太子若抢先入城,以百官和百姓们作为筹码,再行逼宫,天朝当真大乱。

    他试图兵不血刃解决陀离,就是想保存北境军兵力,若帝京局势真走到最糟境地,北境军便以“勤王”为名,长驱直入帝京。

    美人为他递酒,柔若无骨的身子蹭近,他接了酒一饮而尽,犹迳自想事。

    想他先前派出的手下代替他潜回京城探看北定王府状况,他亦吩咐那名得力的手下在任何情况之下,首要之务必是护老王妃周全。

    他是将娘亲性命交托出去了,他知他的人定会全力以赴完成他的托付,但他亦知,许多事并非尽力就能办成。

    北境不能无他坐镇,但娘亲大人若因此有何差池,他实在忝为人子。

    此时硕尔果果喝着喝着,都跟美人滚倒在毡毯上。

    聂行俨身边的美人有样学样,娇啼了声竟直接趴在他盘坐的大腿上,镂空薄纱几令整片背部的春光露尽。

    毫无预警,聂行俨脑中浮现那拥有展翼红印的玉背,胸中自是一紧。

    越想越闷,他深吸口气抑下思绪,不让那展翼红印的主人再次盘据脑海。这一趟,该谈的既已落定,再待下无益。

    他遂推开大腿上的美人昂然起身,未回头多看一眼,径直踏出大帐,把整座帐子留给想玩的人去大干一场。

    岂料甫一踏出——

    “俨帅!”来人黑衣劲装,行单膝跪礼。

    ……竟是他派往帝京的那名手下!

    应是返回北境大营后得知他在此,才又匆匆追到此处,如此着急见他,定有紧要之事禀报!

    聂行俨赶紧将他扶起,紧声问:“帝京出何事了?老王妃……”

    “老王妃被人带走。”黑衣手下道。

    聂行俨瞳心陡颤,气绷于胸,勉强稳下。“可知何人?”

    黑衣手下表情有些无措兼无辜。“那人当着北定王府上下以及一干来路不明的蒙面客面前张声,说是要将老王妃带去伺候几日,不日当归……”

    “究竟何人?”竟如此嚣张!

    “大阳姑娘……”

    “……谁?”聂行俨觉得自己肯定听错。先是想起她那拓着红印的美背,现下耳鸣了,才以为听到的是她那猖狂的名字。

    黑衣手下一叹,再道:“天养牧场来的夏舒阳,大阳姑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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