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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外人看不出星月堡主的遭遇,只看到他兀立在那股狂风之中,实则他已到了性命攸关的危急时刻。然,他究不愧是绝顶高手,勤修苦练数十载的精湛内功在这千钧一发之际勃发了深藏的潜力。他大喝一声,扬掌迎出。

    但听得一声震天价响,场中尘土飞扬,星月堡主兀立当场,全身纹丝不动,硬接硬架了这股摧枯拉朽的飙风。其实,他已受了内伤,只是为了挽回颜面而强自硬撑,若是他趁势退开几步,便能卸去不少对方的攻击之力,他自己也会少受一些伤害。但星月堡主的威名不可堕,他内心的痛苦难受只有他自己知道,强作镇定。

    尘土缓缓散去,场中还是看不到来人。众人正自惊奇之际,蓦听半空中一人喝道:“再接我一掌试试!”

    刚才那股飙风竟然是掌力,若非亲眼所见,谁也难以相信的。立在大殿之中的岳如川突然舒展开了紧蹙的眉头,面上不自禁地堆上了欢喜之色。

    若有人的掌力会如此惊人,那毫无疑问,无论你怎么算,都只能是一个人。只有他的掌力或许会如此,也只有他才会有如此惊人的掌力。

    星月堡主闻声甫自抬起头,便听呼地一声,眼前闪过一道金色的人影,定睛看时,只见一个金袍大汉使一个“风卷残云”,虚空中再次发掌击来。此人双掌甫一递出,便是狂风大作,四下里飞沙走石,气势磅礴且锐不可当。

    众人俱是心神大震,恍惚中眼前似是产生了幻觉,又像是就是真实的。半空中突然氤氲出一团紫色的烟气,像雾像烟又像风,这团紫色的烟云迅速积聚,眨眼间成了一只巨大的麒麟,浑身散发着金色的光芒,龇牙咧嘴,张牙舞爪,模样狰狞可怖。那麒麟踏着紫色的云彩,蓦地爆出一声隆隆的啸声,随即抬起前爪,猛然攫向站在地上的星月堡主。

    星月堡主深吸一口气,潜运全身真气,也是一声大吼,举起双掌奋力迎向虚空中的那只金色麒麟。但听轰然一声剧响,一股飓风四散刮去,众人纷纷后退,离得近的几名星月堡门徒不及闪避,竟是飞跌而出,倒下便再也不起来。众人大惊失色之下凝神望去,只见虚空中那人一个鹞子翻身落下地来,身躯纹丝不动,当真如渊渟岳峙,气势非凡。再看那星月堡主,只见他双足竟已陷入地面,直没及膝。

    霎时间,四下里鸦雀无声。良久,星月堡主一声闷哼,手不抬,膝不弯,宛似僵尸般往上一跃,便跳到了地面上。他直直地看着数丈外的那名金袍大汉,突然唇角上扬,勉力挤出一丝笑容,拱手道:“原来是名震天下的金麒麟到了,想不到岳总镖头已是武仙阶的高手,麒麟神掌果然名下无虚,佩服!”他说话间还是豪气万千,但众人不由自主地瞥了一眼他脚畔的那两个用足踏出来的土坑,无不骇然变色。

    武仙阶的高人所发出的真气颜色是紫色,江湖人尽然皆知,是以星月堡主会如此说。那些黑衣人闻言心下均道:“这便是威震天下的麒麟神掌么,果然惊世骇俗。若是这一掌向我击来,非把我打成肉饼不可!”心念及此,星月堡的众门徒弟子无不目露惧色。

    来人自然便是麒麟镖局的总镖头、江湖上赫赫威名的金麒麟岳如山。只见他不过四十岁上下模样,黝黑的面庞,颌下一丛浓密的黑须,根根似铁。浓眉大眼,面目阴沉,全身上下透着一股令人不寒自栗的凛然气息。他踏上一步,傲然道:“没想到居然还有人敢打我麒麟镖局的主意,我道旁人也无此胆量,原来是你诸葛青山!”

    直到这时,麒麟镖局的一众镖师才知星月堡主的名讳。诸葛青山淡然一笑:“人为财死鸟为食亡,这也是没办法的事。”岳如山撇撇嘴,神情甚是不屑,道:“没想到鼎鼎大名的星月堡主居然也会为了区区八万两黄金而效法山贼盗匪的行径,真是令人刮目相看!”

    诸葛青山脸上一红,沉声道:“多说无益,就此告辞。”说罢,袍袖一拂,转身便走。一时间,谁也没有说话,也无人阻拦。熟料,诸葛青山刚走出十几步,相距那庙门还有一丈有余,却是哇地一声,吐出一大口鲜血。旁边的几名黑衣人急忙上前相扶,诸葛青山嘿地一声,直起身,也不回头,一个箭步便跨到了庙门之外。

    顷刻间,那数十名黑衣人尽数离去,院中的那十几具尸体还是躺在那里,任由鲜血不住涌出。岳龙城还在四下张望,忽听叔叔低声道:“城儿,你在找什么?”

    “那狄郁……”岳龙城说到这里便住了口,抬眼看了看凛然立于院中的爹爹,当即飞步奔出,叫道:“爹爹,你怎么来了?”言下掩饰不住的欢喜之意。

    岳如山伸手抚摸着岳龙城满头的柔发,眼中尽是慈爱之色,微笑道:“爹爹为何就不能来呢?”也不等儿子回答,迈步便向大殿中走去。众镖师赶忙出来迎接,齐声唱喏:“见过总镖头,总镖头万福金安!”

    岳如山摆摆手,呵呵一笑:“大家辛苦了,就地歇息吧。”这时,岳如川也已到了殿外的台阶上,拱手一礼:“大哥,你还是来了。”

    岳如山淡淡一笑,抬手拍了拍岳如川肩头,道:“我来并不是信不过你,我们本就是亲兄弟,血脉相连,即便麒麟镖局不在了,我们还是兄弟,永远都是兄弟。”

    他们本就是亲兄弟,这是事实,但岳如川闻言却是心下感动不已,突然又皱起了眉头,沉吟道:“那大哥前来……”岳如山挥手截住了他的话头,叹了口气,道:“我来此是因为我得知了一件事,担心你们的安危,同时你们此行已经没有意义,更是来接你们回去的。”

    岳如川“哦”了一声,随口道:“大哥若是有事,可以飞鸽传书,何苦亲自走这一遭——对了,大哥何时动身的?”岳如山微微一笑,道:“你们出发的第四日我便动身了,没想到久已不在江湖上走动,轻身功夫却还未撂下。”

    这是岳如山的自谦之言,岳如川自然听得出。岳如山已臻武仙阶的高手之境,纵然足不出户深居简出,功力也只能精进不会后退,功力之深厚本就与行走江湖无关,只有临敌经验才与江湖上行走颇有些关系。岳如川并未去跟他讨论有关轻功的问题,而是问起了另一件事,他问:“大哥因为何事而来,莫非跟这八万两黄金有关?”

    岳如山点点头,道:“兄弟,你自然知道这批黄金的来历。”岳如川道:“知道,这是浙江道台王大有托我们押送到东京汴梁的官银,想来是给京师的某位达官贵人送的礼吧,嘿嘿。”说着,苦涩的笑了笑,一脸的无奈。

    官家不为民做主,却搜刮民脂民膏,奉送给权贵以供他们奢侈荒淫,为的是换来头上的乌纱步步显贵。而作为以走镖为生的镖局们却也只能睁一只眼闭一只眼,得过且过,无可奈何。

    岳如山鉴貌辨色,知道弟弟为何会苦笑,他自己何尝不在苦笑。他闯荡江湖多年,侠名震天下,俨然一代武林表率,江湖人一提起来,无不竖大拇指赞叹不已,而他又是武功盖世,在世人眼中,如同神一样的存在。然,他却也只是为了万把两银子的酬劳而无形中给这些贪腐搜刮又鱼肉百姓的官家当起了跑腿的脚夫。一想到这些,他也会在深夜里羞愧不已,也会在大白天里惶遽不安,但又能怎样呢?再高明的武功、再显赫的威名又能怎样,人总是要吃饭的。

    要想吃上饭,就必须得有银两。没了银两,纵是秦琼也会卖马,上演英雄末路的凄凉。常言道一个铜板难倒英雄汉,便是这个道理了。

    这就是江湖!

    江湖并非只是血腥的、残忍的、无情的,更是真实的。人在江湖,有时虽是潇洒自如,但太多时候却也是身不由己。

    想起这些,岳如山喟然一声长叹。只听岳如川道:“大哥,你忽然说起镖货……出了什么事吗?”岳如山苦涩的一笑:“的确出了一些事,我只得前来。”他说得虽轻松,但岳如川却知大哥从不故作玄虚,他说出了一些事,那必是万分重要的事,亦是十万火急之事。然,他没有再问,他知道胞兄定会自己说下去,若不然他何以要来?

    岳如山吁了口气,说道:“你们出发后,我总觉得此事有些蹊跷。你想啊,堂堂的浙江道台,又何须我们走镖。尽管这批镖货甚是惹眼,但以官府之力便无法将之安全送达么?我越想越是不安,当天便独自去了趟道台衙门。那天夜里,我潜入衙门后院,听到了那王大有与一个人的谈话,才解开了心头的疑云。”

    “什么……事?”显然,岳如川听出了此事的事关重大,语声中掩饰不住内心的激动之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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