叶霜的身子狠狠一顿,她楞了两秒,猛然转身,看见玥儿朝她猛挥手,又喊了一声娘,老天爷,她终于理解那种感动,那种你待人好,人家便把真心给献上的感动。

    虽然知道不过才几个月大的孩子,此时发出的只是无意义的声响,她还是觉得很开心。

    她忍不住冲上前,把玥儿抱回怀里,狠狠亲他好几口。“好玥儿、乖玥儿,再喊一声娘,娘不换衣服了,把时间省下来陪你玩!”

    这是什么话,当世子妃的人怎么可以这么没规矩,待会儿要见长辈,她哪能以这副模样出去?严嬷嬷受不了的觑她一眼,这一刻她突然同意房嬷嬷说的,世子妃的规矩得再学学。

    玥儿配合度百分百,又唤了一声娘,她高兴地抱着他转圈圈,银铃笑声不止,两个人玩得不亦乐乎,几乎忘记前头还有一对位高权重的长辈大人正在等她过去解释清楚。

    眼看两人玩得停不下来,严嬷嬷正要出声阻止,靠在门边、好整以暇地欣赏这对母子的卫昀康先一步说话了,“先把玥儿放下,处理完这一桩,有得是时间让你们玩。”

    闻声,叶霜连忙转过头,这才发现卫昀康回来了,她抱玥儿走到他跟前,炫耀道:“爷听见了吗?玥儿喊我娘呢。”

    他不禁失笑,真不知道这女人的脑子是什么做的,眼看东窗事发、麻烦降临,她还有心情和孩子玩,不过……也没什么关系,就让那两个老的等吧,反正局面已定,状况再翻也翻不出他的手掌心。

    “听见了,玥儿让我抱着,你去换件衣裳,越朴素越好。”

    世子爷发话,叶霜不敢不从,否则他罚起人来,就算她承受得了,那张喜床可不见得有她的能耐。

    半个时辰后,卫昀康和叶霜跪在大厅上,两个人看着地板,谁也不想辩解,任由王爷泄恨似的抛来一句又一句的责备。

    王爷怒气蹭地窜上脑门,他快被卫昀康这个败家子和叶氏这蠢妇气坏了。

    早朝御史上奏,他被羞辱得满脸通红,朝堂上的事,没人敢与他对抗,竟拿他的家务事来说嘴,这让人能不光火?

    偏偏人家讲得有凭有据,连媳妇在什么地方典当御赐玉如意一柄、为何典当,都说得清清楚楚。

    皇上听完,表情瞧不出喜怒,只是淡淡的说:“爱卿回府休息几日吧,先把后院给理清楚了,再来理朝堂大事。”

    吓得他急急琢磨皇帝的心思,寻找应对之道。

    这还没完,下朝后,他本想到金宝发把玉如意给赎回来,却没料到老太监将他拦下,让他去见太后娘娘。

    皇太后满脸铁青,劈头就是一顿痛骂,“卫家祖宗的脸全教你给丢光了,很好,事情没发生,本宫还不知道自己娘家穷成这副德性,得靠媳妇典当嫁妆才能过日子。”

    那时他说什么都不对,只能低头听着训斥。

    直到皇太后骂够了,心里舒坦了,才轻飘飘丢出一句话,“把王氏的嫁妆清点出来吧,该昀康的,谁也不能亏了他。”说完,犀利的目光瞪着卫锌,许久才又道:“论理,昀康及冠,东西就该交给他处理,可你那个贤慧妻子硬是将人家母亲的嫁妆把持在手里,不知道想图谋什么?”

    此话一出,他敢保证,明儿个京城会谣言满天飞。

    他不介意把王氏的嫁妆交给昀康,因为那本来就是儿子的,谁也不能碰,他在乎的是,这种事居然让皇上、皇太后横插一脚,他是个大男人,心思没这么细,哪会想到儿子成亲后,王氏的嫁妆应该交给儿子。

    左氏不一样,嫁妆在她手中,每年铺子里的收益是她收着,她不把东西交出来,就是摆明了有私心。

    私心不是错,身为娘亲,她得为昀贤、昀良和芙儿打算,可这事却往他脸上抹黑,这让他如何心平气和?

    “世子,我知你宠爱世子妃,可也不能事事顺着她,她不想立规矩,你就不让她晨昏定省,她心胸窄小,你就不允许侍妾通房靠近,这、这……这不就惹出大事来了?心疼媳妇无可厚非,但由着世子妃任性,到最后坏的是咱们王府的颜面,眼下连御赐的东西都敢往外送,倘若皇上真心追究,这是杀头大罪呐。”

    左氏坐在上首往下看,一句句说得大义凛然又语重心长。

    “世子,若你真的心疼她,就该让她把卫家的规矩学好,将来才撑得起门面。你必须清楚自己的身分,你和昀贤、昀良不一样,卫家一门的将来,全要仰仗你,所谓无规矩不成方圆,倘若连这点小事儿都做不好,王府前途堪忧呐。”

    表面上,左氏似乎在规劝卫昀康重视门风,但谁听不出她是刻意在王爷跟前贬抑他。

    或许过去的卫锌会当真,认定她忧心忡忡,一门心思全在卫家,可如今人证物证俱在,他怎么还能信她?于是,左氏劝得越起劲,他就越心寒,他无法想象,怎么有人能像她这样心口不一,何况他不是外人,他是她要倚靠一辈子的丈夫啊!

    难道是因为她没拿他当丈夫看待,所以才能日复一日、年复一年,自始至终不改虚伪面貌?才能把真性情隐藏得这么深,教他错认枕边人?

    但即便对左氏再愤怒,他也明白,她不是自己能动的女人,他只能把怒气发泄在叶霜身上,他怒捶桌面,严厉问道:“你可知错?”

    瞥见卫昀康微微点了下头,叶霜回道:“禀王爷,是媳妇想差了,媳妇以为与其让牙婆到处嚷嚷,说媳妇连几个下人都买不起,不如典当嫁妆,暗暗把事情给了结,本想着不过一、两天功夫,待媳妇回门,向娘家商借些许,就能把东西给赎回来,哪知道当铺竟然突然关门……”她越说越小声,越讲越委屈,认错认得很冤枉。

    “你就这么缺钱,连几十两都拿不出来?!”

    “禀王爷,不仅仅是买下人的银钱,还有院子里开小灶的日常用度,严嬷嬷说,开小灶这事儿是太后老人家定下的,媳妇不敢不依,可开门八件事,柴米油盐酱醋茶,样样都要花钱……”

    “不会跟你母妃要吗?”

    王爷一问,叶霜立刻闭嘴,她小心翼翼地向左氏投去一眼,然后像受尽虐待的小媳妇般,眼眶乍红,泪水翻滚,金豆子顺着娇俏的脸颊往下掉,却半句话都不讲。

    她什么都没说,也什么都说了,光是那副表情,有谁看不懂?分明就是被婆婆刁难了。

    卫锌转头看向左氏。

    左氏咬牙,却不能不陪笑解释,“媳妇太见外了,都是一家人,有什么需要派人到母妃这里说一声便是,何必闹出这么大的动静?这下子,王府的名声全教你的莽撞无知给毁了。”她把重点摆在王府面子上头,刻意把王爷的怒气往这方面引导。

    叶霜不争辩,而是乖顺的接话,“是的,母妃,媳妇想偏了,还以为、还以为……”她刻意不把话说完,而是变本加厉的演戏,假装哽咽得说不出话,尽情展现五品小官家小庶女的无知柔弱及卑微没见识。

    她这副死样子看得王爷心中气恨不已,好端端的怎会娶这种货色进门,要不是世子妃一个死过一个,要不是克妻谣言到处飞,满城闺秀随手一挑都比她强上几百倍,要是让他知道那几个媳妇的死与左氏有关,他……心中一凛,倘若那些确实出自左氏的手,他能怎样?

    如今的他与左家已是同一条道上的,他能够为后院小事而不管不顾的与左家闹翻吗?

    当然不行!卫家前途正好,昀康虽不走正道,却是个再能干精明不过的孩子,父亲说他能守住爵位,就一定守得住,何况他还有昀贤、昀良……憋住气,他告诉自己千万要忍住,现在不是替昀康出头的好时机。

    他长叹一口气,满面无奈,对左氏说:“把王氏的嫁妆清点出来吧,这两天,王家会派人上门对嫁妆单子,对好之后,就交给昀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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