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管这男子是跳水逃生,或者是所搭的船被昨晚的龙吸水给吹翻才落水,想要他性命的人绝不会放弃搜寻他的下落,定会沿着江边搜索,届时肯定会搜到灵鹫寺。

    意识到这一点,纪紫心有点小懊悔,当下她真该好好看清楚,不该被眼前美色给勾引,这下后悔都有点来不及。

    不过送佛送上天,她都已经将人扛回来,不可能撒手不管,但也不能因为这男子就让自己跟所重视的人陷入危险之中。

    “白果,一会儿守好院门,不要让任何人进来,甘草跟天冬回来后就把院门上闩,还有这事要保密,除了我们知道外,其他人一句也不许透露,否则我怕会惹祸上身,记住。”

    “好的。”白果跟沉香纷纷点头。

    “小姐,接下来呢?”说话间沉香已经将男子的衣物都给扒光,只剩下一件亵裤。

    “白果,你先出去守着院门。”纪紫心用一条细带绑住自己的袖子,并从药箱里拿出一瓶药,倒出几颗药丸和着温水交给沉香,“沉香,你先喂他喝了这麻沸散。”而她自己则在男子各处伤口洒下药粉,开始处理他身上其他伤口。“必须先取出他腰间的匕首,这匕首是倒钩的,取出时要谨慎,否则容易造成大量出血,你喂药后让他侧躺。”

    “小姐,他这毒……有法解吗?”沉香拧着眉头看着他发黑且开始发烂的伤口,担忧地问着。

    “当然,这毒别的大夫看来是无解,可你别忘了我可是得到我爹的真传,这毒我怎么可能解不了,只是这里条件差了点,过程会有些麻烦而已,放心。”谈话间她已经飞快地处理好一些伤口,“沉香,你要是不想一辈子都在纪府当小厮,而是当我爹的学徒,一会儿你仔细看着我处理的手法,这是可遇不可求的机会,听到了吗?”

    “好的,小姐,我会用心认真学的。”沉香表情凝重地点头。

    “麻沸散的药效应该已经生效了,我们开始吧。”纪紫心撑开男子的眼皮观察了下,拿过止血布巾压在腰间的伤口上,毫不迟疑地将插在男子体内的匕首拔出……

    寂静的夜退去,晨曦从雕花窗棂透进弥漫着浓浓药味的屋内,金光如幕般笼罩着赵天祺。

    已昏迷两天的赵天祺,因这温暖刺眼的光芒而悠悠转醒,双眸疲惫干涩地看着这沉寂的室内,醒来的第一个念头是,这里是地府?

    只是身上一抽一抽的疼痛感,实实在在地告诉他,这里不是阴曹地府而是人间,他还没有死。

    他缓慢地移动沉重的手臂,摸着自己腰间抽痛的伤口,上头的匕首已经被拔出,伤口也已清理,是谁救了他?

    就在他纳闷之际,耳边传来一记门扉被推开的声音,有人刻意放轻脚步声往他的方向走来,紧接着一道惊喜的声音自他上方传来。

    “太好了,你终于醒了。”沉香赶紧将手中的铜盆放到一旁的桌上,睁大眼仔细看着已经清醒的赵天祺。

    开心的嗓音窜进耳里,连同一张兴奋的脸庞突然出现在他酸涩疲惫的眼前,是名年约十五岁的少年,是他救了他?

    赵天祺眨着沉重的眼皮看着眼前这名少年,吃力地想讲话,嘴巴开合半晌,好不容易才发出声音,疑惑地问着,“你……这位小哥,是你救了我?”

    “不是我,是我们家小姐救你的。”

    “你家小姐……”

    “你别急,我先去找我家小姐,告诉她你醒了。”沉香赶紧将琶的湿毛巾放到他额头上,交代一声后便匆匆离去。

    厢房内再度陷入一片沉寂,赵天祺定定望着屋顶下的梁柱,落水前的画面浮现眼前,苍白的脸庞浮上一丝悲痛。

    那匕首让他全身功力尽失,无力反击,最后只能坠入江中,任由湍急的水将他冲往下游。

    而将那把匕首刺入他腰间的人竟然是他……

    赵天祺沉痛的闭上眼,那是他怎么也意料不到的人……

    不一会儿,半掩的门扉再度被推开,几道匆匆奔进屋内的脚步声,和急切却温和的嗓音传进他耳中。

    “太好了,你真的醒了,我还以为你得到午后才能醒来。”

    赵天祺缓缓睁开眼,看见眼前这名牵着一名粉妆玉琢的小男孩,睁着一双晶亮大眼定定看着他的姑娘,不待他反应,她已经拿下他额头上降温的布巾,另一手探向他的额头。

    赵天祺微睁着沉重的眼皮,看着贴在他额间的雪白柔荑,手心传来的温暖让他感到有些熟悉,昏迷期间他总感觉到有一抹温暖的触感,跟这触感很像,让他十分安心,会是她吗?

    片刻,纪紫心松了口气,“不错、不错,你人醒了,高烧也退了,总算可以放心,否则再这样烧下去,脑子都要烧坏了。”

    男子这两天发着高烧,让她一点也不敢大意,生怕有什么突发状况,万一他不幸死在这里,她还真不知该怎么跟方丈解释,现在退烧了总算可以放心。

    他努力地自喉咙里勉强发出干哑的声音,满是歉意的说:“让姑娘担心了。”

    “不用跟我道歉,受伤也不是你愿意的。”纪紫心摆摆手,同时将煨在小泥炉里的汤药倒出。“既然醒了,就先喝药吧。”

    赵天祺吃力地想坐起身子,纪紫心见状连忙阻止,“你不要出力,让沉香来就好,出力不当,好不容易止住血的伤口又会裂开,沉香你过来扶这位公子坐起身。”

    “大哥哥,你别乱动,让沉香来就好,要不然流血会痛痛。”纪子翌趴到床榻边,奶声奶气地学着纪紫心说话。

    “公子,我来就好,你别出力,要是姿势不对,就会像我们小姐说的,好不容易愈合的伤口又要裂开了。”沉香向前将赵天祺扶起,小心地将一颗枕头塞到他后背,让他靠得舒服些。

    赵天祺沉重得喘口浊气,看着纪紫心和她身边的纪子翌,“姑娘,这里是……”

    “这里是灵鹫寺,我是纪紫心。”纪紫心拿过汤药喂他,“你别说话,先把汤药喝下,这汤药可以舒缓你身上的疼痛,尤其是腰间的毒伤,药效发挥后就不会再那般灼痛,等汤药喝完再帮你的伤口换药。”

    看着她,赵天祺眼眸微敛回想着。何时被冲到岸上他已经不记得,只依稀记得当他勉强睁开模糊的眼,想看这世界最后一眼时,一张仓皇的脸蛋赫然出现在他眼前,救他的会是眼前这位姑娘吗?

    “我隐约记得有位姑娘被我吓得不清……那位姑娘是你?”他迟疑地问着。

    “当然是我们小姐,我们跟小姐到河渠边散步,发现你奄奄一息地趴在岸边,小姐就把你救了回来。”一旁的沉香赶紧将当时的情景告知他。

    “沉香,谁让你多嘴。”纪紫心横了沉香一眼,将已空的药碗交给他,开始解赵天祺身上包裹伤口的布巾,“把换药工具端过来,趁这汤药药效还未发作,先帮这位公子换药。”

    “好的。”沉香将桌案上放着布巾、药膏跟药粉的托盘端来,放到床边的矮几上。

    纪紫心拿过一块干净的布巾,替残留在他身上的药渍擦拭干净,消毒、上药。

    “姑娘的救命之恩……”赵天祺看着她像是常做这事一样,手脚俐落地帮他消毒、换药,一气呵成,丝毫不拖泥带水,“在下……”

    “救你只是举手之劳,不必放在心上,好好休养才是真的。”她挖了另外一种伤药抹在布块上,“深吸口气,这样药膏贴上时才不会痛,忍忍,这药膏刚贴上时会有股灼热的刺痛感,像火烧一样,可对你伤口复原很有效。”

    真如她所说,这药膏一贴上,一道像是火烧一样的疼痛袭上腰间,赵天祺猛地倒吸口气,手捂着腰间刚换好药的伤口,试图减缓那股灼烫的刺痛感。

    “忍忍,约莫半刻钟后就不会那么痛了。”换完药后,纪紫心帮他把脉,脉象已经恢复稳定,她才安心的说道:“你先休息,我去开药方让白果帮你抓药,晚一点再来看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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