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若华姑娘,夜已深,不妥吧。”太斗在门外进言。

    “无妨。”连若华哼了声,谁要那家伙不回来,他要是在家的话,申仲隐自然是不方便在这当头过来拜访她。

    “若华。”申仲隐进了内室,就见她光着脚丫缩在屏榻上,本想要回避,但实在有重要的事要问她,再者她真的是个非常不拘小节的人,他也就不特别避讳了。

    “这么晚来找我,有什么要紧的事吗?”她问着,目光还是盯着窗外。

    申仲隐坐在圆桌边,毫不拖泥带水地问:“你打算随他回京吗?”

    “我还在想。”她挪回目光,不隐瞒想法地道。

    “别去,他不适合你。”他轻握住她的手。

    连若华叹了口气。“申仲隐,我知道你对我很好,可是对我而言你只会是我很好的朋友,是我的救命恩人,而夏侯歆是我孩子的爹,你应该知道这孩子是他的。”孩子是谁的,夏侯歆早已昭告天下了,实在不用她再宣布一次了。

    “可是他真的不适合你,你可以留下来,我能照顾你和你腹中的胎儿,我可以永远与你无夫妻之实,以夫妻之名照料你。”申仲隐道出承诺,握住她的手微颤着。

    连若华吓了一跳,只因不曾想过他对自己竟是如此情深……有名无实他都无所谓?这男人也未免爱得太卑微了。

    “可是这样就变成是我在担误你了,你没有必要为了我做到这个地步。”

    她的拒绝彷佛在他意料之中,他依旧不死心地劝说着。“若华,相信我,京城不适合你,你不该也不能去京城,尤其对方是他……他是个王爷,他……”

    外头突地有了骚动。

    连若华望向窗外,不懂为何守在她院子里的卫所士兵校尉突然都动了起来,分成两派,一半往外,一半退到她房舍前。

    “发生什么事了?”她探出窗外问着窗前的士兵。

    士兵尚未回答,太斗不知道从哪跃下,就定在她的窗前。“若华姑娘,将窗子关上,听见任何声响都别踏出房门一步。”

    “到底……”她问话到一半,余光瞥见西边的天空竟升起一片火光。

    “若华姑娘,关窗。”太斗头也不回,负手而立,彷佛他就是最后一道关卡,绝对让来犯之人锻羽而归。

    “你先跟我说到底发生什么事了!”连若华难得动怒地喊道。“成歆呢,他到底上哪去了?”

    “如果我说王爷出事了呢?”太斗依旧没回头。

    连若华不禁愣住,就在瞬间,屋外的灯火熄了大半,外头昏暗不明,太斗喊了声,“戒备,留活门!”

    同时,申仲隐向前拉上窗子,牵着她下屏榻,四下梭巡能将她藏在哪里。

    “你知道发生什么事?”连若华扯着他。

    要说太斗是受过训练的武官,知道什么时候该做什么事,但申仲隐呢?他不过是个大夫,应该跟她一样一头雾水才是,可他表现得太冷静,彷佛早知晓一切。况且,他从不曾这么晚来找过她,她早该察觉不对劲的。

    申仲隐睇着她。“今晚王爷设了一个圈套,要引出知府后头的幕后主使者。”

    连若华愣愣地看着他。“你的意思是说,他在西雾山遭遇山崩是因为知府要除去他,而这事是因为有人通风报信,知府才会知道?”当初她就觉得他们遇到山崩一事很古怪,但后来不曾再细想此事。

    外头传来刀剑交击的声响,屠杀与对抗在黑暗中高调地展开,听得连若华心惊胆跳。

    申仲隐不语,等同默认,连若华二话不说地甩开他,直朝房门走去。

    申仲隐立刻拉住她。“若华,王爷把大半的人都留在这里,为的就是要保护你,你现在到外头要是出了事,你要他如何是好?”

    “他要是出事,我又该如何是好?”她再不愿尝到过去的痛苦,不去想当她考上法医,第一个经手相验的尸体竟是男友……那种痛,一辈子一次就够了!

    太斗刚才说得隐晦,但一定是出现什么征兆才会教他那般说……她要找他,她要他平安归来,她不愿意再失去心爱的男人。

    “你……原来你也爱着他……”申仲隐神色晦涩地道。

    “是,我爱他,所以我必须去找他。”她不愿意只是枯等,也许机会渺茫,但只要她有行动,就有那么一丁点的机会。

    话落,她甩开申仲隐的手,头也不回地走出房门,才刚踏出偏室,一抹高大的身影如风般地刮到面前,她尚未看清对方颜面,冰冷的剑刃已经搁在她的颈上,她暗抽口气,瞪着对方,却在对方眼里看见震惊。

    “……夫人?”

    连若华疑惑地看着只露出一双眼的男人,只见他蓦地收剑往后一跃,长嚎一声,在她还搞不清楚状况时,外头已经有人奔进将她护在身后。

    “谁让你跑到外头的?”男人见外头情势已稳,回头就低声斥道。

    连若华愣了下,见男人满脸是血,但那双眼——

    “成歆!”她惊恐地捧着他满是血迹的脸。“你不要紧吧,你……”

    夏侯歆直睇着她,见她像是慌了手脚,拉起袖子轻拭他脸上血迹,那般轻柔那般心疼,教他不禁微勾起唇。

    “我没事,血是——”

    “留了满头血还说没事,”她不舍地抚着他的脸,回头喊着,“申仲隐,你赶快出来,快点!”

    申仲隐从房里走出,见状,赶忙走到夏侯歆身旁替他把脉,而太斗这时也正好踏进偏室里。

    “王爷。”

    “太斗,处理得如何?”

    “许是他们发觉打不过咱们,所以除了几个被逮服毒自尽的,其它的全跑了,我让柳珣派人去追。”

    “那就好。”

    “他的情况如何?”连若华心思都摆在夏侯歆身上,压根不管外头情势。

    “我觉得他没有任何不妥。”申仲隐松开他的手,抽出身上方巾将其余血迹抹净,果真没瞧见半点伤口。

    “欸……”

    “血是别人的,我刚才要说,是你没让我来得及说。”夏侯歆呐呐地道,就怕她又记上一笔,气恼他欺骗。

    连若华怔怔地望着他半晌,蓦地转身回房,夏侯歆见状,使了个眼色要太斗善后,随即跟着进房解释。

    “地牢突然被炸,而我早预料有人会劫囚杀人灭口,设计抓到杀手好逼出幕后黑手,我身上的血是杀手自刎喷出的……”

    他的话一顿,因为连若华转身扑进他怀里,教他有些受宠若惊,微微收拢双臂,惊觉她浑身都轻颤着,猜想是他满头血才会吓得她如此。

    所以说,她心底是有他的,这一点无庸置疑。

    他眼底一暖,心里暖成一片,正想要紧拥她入怀时,她却无预警地哗啦啦吐了他一身。

    “若华……”他呆住。

    这是新的报复方式?

    “你身上的味道好腥,出去!”连若华手脚并用地将他赶出房门,还不住干呕。

    他无辜地瞪着房门,听见身后太斗的闷笑声,回头冷睨一眼,乖乖洗澡去。

    第十一章回京使心机(1)

    地牢发生爆炸时,充当诱饵的高升平未能逃过一劫,惨遭灭口,而行凶杀手更是无一悻免,看似一无所获,但这一切已证明——户部侍郎姬荣显和摄政王夏侯决的残羽乱党有挂勾。

    因为区区一个户部侍郎,不该出现大内高手级别的手下。

    当晚杀手分成两路,一路攻往府衙地牢,一路则朝连若华住所而来,意味着对方亦掌握着他有心上人,欲除之又或许可以掳走利用,所以为了以防万一,他让太斗留下,也经由太斗确认那些人一个个身手利落敏捷,全都是出自于大内,进而证实行凶者必是夏侯决的残羽乱党。

    而将所有事都交接也处理完毕后,夏侯歆决定即刻启程回京城,连若华则是在三天后于某家客栈里清醒时,才惊觉自己已经被带离齐天城。

    “卑鄙小人。”她转过身不看他。

    “若华……”他悄悄地爬上床。

    察觉床被微陷,她立刻回头瞪去,用冷到骨子里的目光逼得他自动后退,跳下了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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