远远见乌云柏隽带着人马一路疾驰进了前方的谷口,南宫韦逐渐放慢了马速,脸上露出几分讳莫如深的得意笑容。他朝身边的一名黑衣卫头领低低道,“迅速传令,叫弟兄们将网收紧!”

    “是!”黑衣头领应了一声,领命而去。

    乌云柏隽带着他的蓝衣卫一路疾驰,渐渐将南宫韦的人甩在身后,他不断挥鞭前进,边不由暗自感慨万千。

    他面前不断闪过临行前澄雪望向他时满含担忧的眼神,她甚至因为太过急虑而抓着他的衣袖切切叮咛,此时他方能感悟,雪儿临行前的提醒,对他来讲,竟是攸关生死的至关紧要之举。庆幸的是,她的几句提醒正好恰如其分地入了他的心中。

    其实,他心中原本是对南宫韦存着几分疑心的。只是经过一整晚的思虑,又觉得自己似乎太过多疑。

    南宫韦曾是兄长乌云都络身边众所周知极为忠心的将领,乌云都络死后,他接替兄长成了离国新君,南宫韦放下优越的身份地位,向他请命一门心思致力于前国君陵墓的建造,如今又为了前君迁陵一事殚精竭虑,对王室如此忠诚之人,他想,他不该再存着怀疑与防备。

    深思过后,他决定放下对南宫韦所有的疑虑,他决定相信他,更有意赌一把,借着迁陵一事,以示身为国君的自己对前朝众臣的尊重与亲和。因此,他决定不带任何防备力量,赴城外的陵园,参加南宫韦为前君一手操办的迁陵仪式。

    事实证明,做为一国之君,实在不该轻易做出事关存亡的赌注。历代国君,更实在没有哪个是放着权威不用而是用坦诚、敬重与信任来稳固王位的。倒是那些宁肯错杀一千,不可放过一个的人更具有摄人的威严。

    且南宫韦亦不是什么难得的忠臣良将,只不过借修陵做掩护,暗中拉拢人心,操练兵马,只待时机成熟,贼性便暴露无遗。

    好奇害死猫,优柔寡断,或者明知存在风险却心存侥幸冒险试探人心的,那害死的就该是自个。

    没想到是一个女人在他临行前切切地叮嘱,向他一诉她内心的焦虑与不安,让他在出发在即的那一刻,突然改变沉思一宿做出的决定。

    只因为她的神情迫切,只因为她眼中的深深担忧,他临时决定收回那个不该有的赌注,更决定为今日一行做两手防备。

    想到澄雪,便触及乌云柏隽内心某个最柔软的部位,心底有融融的暖意涌动,他唇角不自觉上扬,有怜爱的笑意浮起,眼底亦变得温润。

    他默默感叹:雪儿,你是如何冰雪聪明的女子?虽只与南宫韦一面之缘,竟能准确看穿一个人心底恶的禀性,这叫本王一个大男人自觉汗颜,如南宫韦所言,我乌云柏隽不配做一国之君,本王可堪称的只不过是些糊涂可笑又可怜可悲的假仁假义。

    此生曾与这样的女子相逢,即使情深缘浅,人生亦不致于缺憾。

    或许……他心底突然生出一个念头,不由默默道:雪儿,你等着我,再给柏隽一些时日,好让本王做出心底那个极为艰难的决定。

    脑海之中思绪纷涌,不知不觉看见前方出现的一处谷口,疾奔至此的他与他的蓝衣卫,并无其他道路可选,前方境况不明,可却知后方有南宫韦的追兵将至,既是毫无退路,乌云柏隽第一个一夹马肚朝着谷口驰去。

    进入谷口四面查看,方见这是被几座峭壁围成的一块平谷,平谷中绿草萋萋,若不是逃亡,这倒是一块景色宜人的地境。只是他今日并无暇亦无心顾及这些,向北向南几个方向皆有山峰之间交臂之处形成的狭隘出口,打量正前方的那处谷口最为宽阔,亦是目测最近的出口,乌云柏隽便命身后的蓝衣卫跟着他朝着对面最近的出口驰去。

    突然谷中四面马蹄呐喊声四起,从四面谷口不断涌进黑压压的黑衣卫,特别是对面最为宽阔的这处出口,守住出口的黑衣侍卫人数似乎最多。

    乌云柏隽紧急勒住马缰,身下的坐骑前蹄在空中高高扬起落下,四面打了几个回旋,方停在原地。

    喊杀声震天,绣着“南宫”字样的黄底红字旗帜烈烈招展,渐渐的在谷中形成重重的包围,随着旌旗的晃动,黑色的包围圈开始迅速向乌云柏隽与他的蓝衣卫收紧。

    乌云柏隽眼中迸射出寒光,他挺直胸膛立于马上凛然道,“弟兄们!今日要各位陪着本王涉险了,不怕死的,就请大家表个态,随着本王杀出一条血路,顺便取了南宫韦逆贼的首级!”

    “我等愿誓死追随国君!”蓝衣卫个个神色决绝凝重,并将手中的长剑高高举过头顶宣誓,一时士气振奋。

    “好!点起狼烟,誓死而战!”隽王沉沉道。

    有几名蓝衣卫下马,利落地从马背上取下早就预备好的几大包物什,在草地上打开了,原来里面包裹的竟是些干的芦苇与胡杨枝条,卫士们动作极为迅速,几包捆紧的干柴全部打开,堆积成高高耸立的两堆,一名士兵打着火石点燃了两堆芦苇与胡杨枝条,又有士兵拿了一瓶子液体分别倒在燃起的干枝条堆上。

    先是红色的火苗腾起,紧接着火苗不见,柴堆之上升起一股股浓烈的黑烟,那黑烟迅速上升,如两根墨柱一般直冲高高的上空。

    “弟兄们!立即分成四个方位,迎击逆贼,记得,切忌被南宫韦的人死死拖住,更不必恋战,找准虚位,灵活如蛇蜿蜒游击,再坚持片刻,待援军一到,内外夹击,痛锉逆贼!”乌云柏隽低声叮嘱道。

    “是!”蓝衣卫迅捷而有序地拉开战势。

    平谷之中,两军相接,很快喊杀之声、刀剑碰撞发出的清脆之声交相映杂,一时之间两军陷于极为激烈的混战之中。

    黑风与换了男装的澄雪疾驰赶往去乌云都络陵园的路上,行在前头的黑风突然勒住马缰,那马儿嘶鸣一声,马蹄落地,澄雪见状忙随之勒住马缰停下来。

    “准王妃。”黑风脸上神色凝重。

    “怎么了,黑风将军?”澄雪蹙了蹙眉心,疑问道。

    “前方山坳之中情况不妙,娘娘的决断果然不错,看来南宫韦真的反了!王妃请看那谷中腾起的黑烟。”黑风朝前面峭峰之间的谷中指去,其间两条灰黑色的烟柱高高耸立。

    澄雪怔怔地望向谷中升起的黑色烟柱,心想,难道那便是传说中古人常用来传达战争信号的狼烟?

    果然听黑风急急道,“那定是国君命人燃起的信号,国君在此谷中升起狼烟,必是遭了南宫老贼的埋伏,王爷今早临行前悄悄告诉黑风,为防万一,他暗中安排了二百蓝衣精卫随行护卫,叫黑风不必担心。若真被困,会迅速燃起狼烟,引援兵接应。此时,前方山坳之中必是凶险,请准王妃在此接应城内援兵,黑风先去一步助王爷一臂之力。”

    “不行!我与你同去。”澄雪目光沉沉如水,决然道:“援兵循着狼烟便可至目的地增援,我留不留于此并无多大区别,我与你同去,总是多一份力量,在援兵未到之前,可以共助王爷脱险。”

    “王妃乃是女流之辈,战争之地不是你该去的地方,若是王妃有了危险,王爷怪罪下来,黑风可承担不起的。”黑风愈加急切道。他时常跟着隽王,隽王对澄雪的心思,黑风甚至比他这个当局者更看得清楚。

    “黑风将军,你不必再劝我了,我温澄雪一定要亲去救援隽王,你不必小看于我,京城里赫赫有名的温仁勋将军,便是家父,虎父无犬女,这句话你当听说过吧!我从小随父习武,说不定,本王妃的功夫并不在你之下,事不宜迟,咱们快走!”澄雪神情无比坚定道。

    不等黑风再说些什么,她早已一夹马肚朝着狼烟升起的方向疾驰而去。

    黑风心里虽是焦急,可澄雪执意前行,他也只能重重地叹了一口气,催马紧紧跟上王妃,两人迅疾赶往前方的谷中。

    平谷之中,乌云柏隽带着身边不足二百的精骑不断牵制着南宫韦的人,以蜻蜓点水般多动的战术与南宫韦的人逡巡交战,混战之中,更显他蓝衣卫的身手灵巧与敏捷,这些蓝衣卫如穿梭于海洋之中的鲸鱼,所向披靡,锐不可当,疾如鹰、巧如蛇,动若野狼。虽是以少敌多,隽王的队伍伤亡并不大。

    南宫韦眼见着自己这方虽然人数众多,却在混战之中丝毫占不了主导地位,加上谷中央狼烟之势熊熊冲天,便知隽王更是一早布置了后续的援军,不时即至。此时,若不能速战速决,除去乌云柏隽,那么待援兵一到,后果则不堪设想。

    南宫韦站在平谷入口处的一块高地观战,脸上布满了阴霾。他想不明白,自己近千人马,对战乌云柏隽及他不到二百的蓝衣卫,怎么就占不了多少上风?

    他气得铁青的脸上,一双细目眯成一条暗沉的黑线,突然自眼底迸射出一丝阴冷而可怖的光线,他低低问身旁的一名头领道,“弓箭手准备的如何?”

    “弓箭手已准备就绪!”

    “好!”南宫韦脸上重又绽放出一抹得意,他抬手向下,朝着那位头领重重地做了一个手势。

    那头领一夹马肚进谷,一排弓箭手紧跟其后,迅速进谷,在谷口一字排开,随着黑衣头领一声低低的命令,弓箭手迅速拉弓搭箭瞄准,顷刻密集的弓箭夹着风声“嗖!嗖!嗖!”朝着谷中迅疾发射而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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