众人你一句我一句的吹捧,听得房俊丽很是满意,她一向恃才傲物,原是懒得搭理俗物,想不到这些民间大夫也知道她的名声,也算难得了,因此她也破例与他们应酬几句,不过,她的重心还是摆在皇甫戎身上。

    他已沐浴更衣,暗紫缎面织锦五彩蟒袍,纹样细密,极尽精工,皇亲贵胄的身分便显出来了。

    房俊丽虽然才喝了几杯薄酒,但也有微醺之意,她有意无意的瞅着皇甫戎,有些陶然地想着他为何至今尚未娶妃,是在等那有缘之人吗?

    众人继续歌颂,刘俊义突然很没眼力的问道:“如今房大人到了,寄姑娘还要继续制药和看照病人吗?”

    房俊丽皱眉。“这是什么意思,谁是寄姑娘?”

    “房大人不知道寄姑娘吗?”刘俊义有些惊讶,随即引荐道:“王爷身后的便是寄姑娘,房大人有所不知,寄姑娘医术精湛,且已研制出时疫药方,日前已有病人服下,如今已能下床。”

    “是吗,原来已经有人研制出了时疫药方。”房俊丽一听便很不舒服,她直勾勾的看着寄芙问道:“请问姑娘师承何人?诊治时疫病人可有什么医书脉案的根据?”

    寄芙一愣,老实答道:“我没有师傅,诊治的法子都是自己想的。”

    “哦?”房俊丽挑了挑眉。“也就是说,无师自通吗?”

    寄芙不知如何解释,只好硬着头皮点了点头。“嗯,可以那么说。”

    皇甫戎径自喝酒吃菜,也不帮她解围,他就是要她知难而退,不再插手时疫之事。

    房俊丽不屑的冷哼一声。“说得好听是无师自通,弄不好就是江湖骗子了。”

    她这话说得很重,也很伤人,但皇甫戎仍是一副不痛不痒的模样,这令房俊丽更加断定寄芙只是一个无足轻重的下人罢了。

    倒是刘俊义忍不住跳出来了。“房大人此言差矣,寄姑娘绝非江湖术士,她做的事大家有目共睹,她为了病人竭尽心力,毫无半分私心。”

    房俊丽才不理刘俊义那豆点小官,她对皇甫戎拱了拱手道:“王爷,请恕下官直言,时疫非同小可,该严密防范细细梳理才是,怎可放任一个没学过医理的人胡乱诊治?用药之事,关乎人命,研制新药又岂是闲杂人等可以动念的?一个奴婢制药更是异想天开,如今竟还把胡乱做出来的药随随便便让病人服了,那毕竟是没经过验证的,如此托大,若是吃死了人,能负责吗?”

    其它大夫虽觉得房俊丽这话说得太过,但都不敢出言替寄芙辩驳,只有刘俊义本想再回话,却被皇甫戎一个眼神给堵了回去。

    皇甫戎不用想也知道寄芙的心情一定变得低落,但他并未同她说些什么,而是朝房俊丽缓缓点了个头,微沉着嗓道:“房大人说的很对,本王的家婢只是一个奴婢,确实不宜再碰时疫之事,先前是因为房大人还未到,如今房大人到了,自然要交给房大人全权负责。”

    见皇甫戎站在自己这边,房俊丽眼中暗藏得意之色,嘴角也跟着微微上扬。

    看来显亲王虽然面上冷漠,实则已然被她的英姿飒爽给深深吸引了,听说他不但尚未娶妃,连个通房侍妾都没有,以他如此显贵的身分,实属少见又难得。

    如此男子,配得过她。

    第十二章记忆成谜(1)

    隔日,房俊丽便以滥制新药的罪名,下令寄芙和那些大夫们停止制药,她开了药单,要司库官购入她需要的药材,隔离棚里的病人也全照她的意思诊治,原本在制药的大夫们也全成了她的手下,任她差遣。

    如此过了几日,病人不见起色,还有几个吐泻得更严重了,嘴唇发青,水也喝不下,抓着小医徒的手要他们找寄芙来,他们想见寄芙,小医徒们于心不忍,偷偷将此事告诉寄芙,她听得心焦,在几个小医徒的掩护下,半夜里趁着天未亮偷溜进隔离棚,逐一帮病人把脉,望闻问切十分仔细周到。

    其中,年纪最小、只有七岁的恬儿,已经不时陷入昏迷了,寄芙看她瘦得只剩一双大眼,身子骨瘦如柴,握着她小小的手,不由得落下泪来。,

    “寄姊姊……是寄姊姊吗?你来看恬儿了吗?给恬儿药好不好?恬儿好难受……”恬儿不知怎么着,在寄芙为她把脉时醒了过来,见到是她,虚弱的挤出笑容。“姊姊……恬儿还不想死,娘亲跟爹爹、弟弟还在等恬儿回去呢……恬儿不要死……”

    寄芙不住的点头,泪珠一直掉。“谁说恬儿会死了?姊姊给你药,姊姊一定设法给你服药。”

    她旋即加紧脚步为剩下的人诊脉,不想,她太专心把脉了,不知早过了鸡啼,也没想到房俊丽会一大早便来巡视隔离棚,当她看到房俊丽领着两个丫鬟和六名大夫浩浩荡荡来时,登时吓得不知所措,立刻站了起来。

    隔离棚里的情况立即惹恼了房俊丽,她冷冷的瞪着寄芙,目光十分阴沉地嘲讽道:“你为什么又来?不会仗着小聪明,医好了几个人就真以为自己是神医了吧?”

    她自然不是天天如此早来,是她早在隔离棚里埋了眼线,收买了一名小医徒石育,昨儿夜半有几个小医徒帮着寄芙溜进隔离棚,石育早向她通风报信了,她才特意起了个大早,召集大夫们过来,要寄芙给个说法。

    “寄芙不敢托大,绝不敢自称神医,实在是焦急病人的情况……”寄芙急着解释。

    原本病人均有起色,但现在一一诊脉之后,她发现所有人的病症都更严重了,她跟这些人朝夕看照下已经有了感情,他们的眼神那么绝望,一直求她救他们,一直说他们不想死,她真的丢不开他们啊!

    房俊丽轻蔑的瞥了她一眼,咄咄逼人地问道:“你凭什么焦急病人如何?你算个什么东西?!”

    这几日她的丫鬟桑叶、鄙在行辕里打探,得知显亲王对待寄芙这丫鬟很不一般,再深入细查,才知寄芙竟是解了绝命鸩、救了显亲王一命之人。

    半年前,一位深居在江北灵隐寺的老太妃得了恶疾,皇太后特命她走一趟江北医治老太妃,一治便是四个月,治好了老太妃之后,她便一路游历要回京城,才刚出了江北,便接到了圣旨,要她再往江北来助钦差一臂之力,研制时疫药方。

    因此,她长达半年之久未在京城,虽然知道显亲王摔马后卧床不起,病得甚重,皇上和太后都很忧心,但不知他是中了大秦才有的极恶之毒绝命鸠,也不知解了毒的人是王府丫鬟,更不知就是眼前这个寄芙。

    在她看来,寄芙能解绝命鸩不过误打误撞,纯粹运气好罢了,不过是显亲王府的一个小小丫鬟,居然对她指手划脚,教她堂堂的奉旨太医怎么做,真真是食无三日青菜,就要上西天,今日不敲打敲打她,她还真以为自己是个主了。

    “房大人,”寄芙低声下气地道:“寄芙知道身分低微,不配插手时疫之事,只是看在这些病人痛苦难当的分上,可否让病人们先服我制的药,他们都命在旦夕,此刻再不服药,后果恐怕不堪设想……”

    房俊丽越听越窝火。“你这是在寒碜谁?你的意思是,你做出来的药能救他们,我的不能吗?”

    寄芙吓了一跳,立即低声道歉,“不是的,寄芙绝不敢这么说大人,大人的医术自然是无庸置疑,是因为大人的方子还未研制出来,所以我才想……才想让病人先服我制的药,多少有些帮助。”

    房俊丽极为不满的哼道:“你就这么想抢这份功劳?”

    寄芙一愣,她从来就没有想过什么功劳,她只是希望大家都能够活下来,和家人好好生活在一起。

    蓦然间,房俊丽一把拽住了她。“好!既然你认为这里还是你作主,那么走!咱们见王爷去,让王爷评评理!”

    房俊丽在众大夫的簇拥下,拽着寄芙来到行辕正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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