挨了两天房子到期,房东太太很和气地将她赶了出来,转脚迎新房客进门。

    任妃妃不是没努力找房子,但想在市中心找到能付得起租金的住处,简直比登天还难。

    提着装着全部家当的行李箱,任妃妃兜兜转转,站到了春熙路口。

    这片小区是从她出生一直生活到八岁的地方。

    父母的小饭馆做出了名,将连锁店开到了全国,再后来和爷爷重归于好,她就搬出了这里,住进了半壁山。

    看着熟悉的街景,任妃妃慢慢走到了一间破旧的店面前。

    不大的店子里摆放着积灰的货柜,昏黄灯光下秃头老板正盘点着货物。

    “你怎么又来了?钱备齐了?”

    秃头老板一回身发现了身后的任妃妃,脸上一喜。

    “还还差一点,能再缓两个月吗?”任妃妃握紧箱子,心里暗暗为自己鼓气。

    “两个月?小妹妹,你到底有没有诚意啊?在市中心来说,我这个店子的位置是不大好,可怎么说也是三层小楼带门面,四百万还贵?”店老板没好气地盯着任妃妃。

    任妃妃咬了咬唇,一句话也说不出口。

    她当然知道这里的行情。

    这栋三层小楼面积不大,也就十几平米,因为地处市中心地带,十年前父母卖掉时就价格就不低,现在要价四百万确实不算贵。

    可是她哪里拿得出这么一笔钱?

    “算了,要是一时凑不齐全款,拿一百万付个首付也行,其余的再说。”店老板眼珠转了转,摸着下巴说道。

    “一百万?我我最多只拿得出五十万。”

    这几年任妃妃不知磨过多少嘴皮,可从来就没听他松过全款的口,陡然听到这话,整个人都激动起来。

    秃头老板盯着任妃妃上下打量了半天,叹了口气。

    “看你这副模样,五十万?五十块你拿得出吗?我也不知是抽了什么风,跟你在这儿啰嗦。”

    地摊上粗劣布料制成的连衣裙,一双断了带子又被她拿去补好的凉鞋,配着一头烫坏了的乱发和盖住了半张脸的黑框厚底眼镜。

    任妃妃确实看起来廉价至极。

    “行行,五十万就五十万,钱拿来咱们再谈。最多一个月,过时不候。”

    门被砰地关上,带起一阵久未打理灰尘。

    任妃妃咬了咬唇,拖着箱子慢慢离开。

    五十万?

    她有的。

    三年前被伯伯们赶出半壁山大宅的那天,她是什么都没带走。

    不过十五岁生日父母送的那条水晶项链,却能值三四十万。

    虽然她很想留个念想,但人还是得活下去。

    在饿了两天后的那个下午,终于没忍住饥饿当掉了。

    任妃妃一直坚信自己能将它赎回来,包括这幢装满与父母一起有着童年回忆的房子。

    只是卖项链剩余加上省吃俭用攒下的,离五十万还有一点点距离。

    “一定还有办法的!”

    任妃妃握紧拳头,垂首片刻,突然想起一件事。

    一年半以前,付江曾以合作的投资的理由,向她借过两万块。

    听说投资的项目一直还不错,若是运气好些,连本带利收回来,说不定能补足缺口。

    犹如战士听到了雷鼓,感觉到房子已离自己不远的任妃妃振奋起来,拖着箱子转身离开。

    春熙路口。

    一辆布加迪威龙破风而至,与任妃妃擦身而过,幽暗的车窗内一个男子扶额深思,显得非常疲惫。

    “还要多久?”赫连羽合上手中文件,看向春熙路破败的街景。

    “大多数都签约了,只有少数几个钉子户分毫不让。听项目部汇报好像还需要两个月时间”

    罗文小心翼翼地扶着方向盘,不敢有一丝马虎,这辆boss提回不久的超跑若是划伤一点漆,卖了他都不够赔的。

    “两个月?最多给他们二十天时间,钱不是问题。要是办不好,所有参与这项目的一律裁员!”

    赫连羽声音不急不徐,但话音中的凉意却令人不寒而栗。

    罗文忍不住打了个哆嗦,不敢透过后视镜看赫连羽的脸色。

    boss从来说到做到,如果这事真办不好,项目部四五百人的饭碗,马上就得端不稳了。

    当然,比起去年在亚非矿山因为品质不达标,一次裁掉两万人的规模,这也算不得什么了。

    赫连羽扫过窗外,几个路人的身影匆匆闪过,令他突然想到了什么,俊美的脸庞顿时罩起一层寒冰。

    “我让你查的那个女人,有消息了没?”

    “打听过了,是个临时工,从那天晚上后就没去上过班。因为一向独来独往,所以也没人知道她的住处”

    砰!

    赫连羽一掌拍向座椅扶手,怒瞪着罗文。

    “所以说,这么几天过去,你就只查到这个?”

    罗文缩了缩脖子,心里千万般委屈。

    不是他不努力,而是boss再强调这件事要隐密调查。

    光凭他一个人,上哪儿去大海捞针?

    赫连羽深吸一口气,推门站到了车外。

    这几天他过得很不好。

    只要一想到那天晚上和一个陌生女人肢体交缠,心理上就有强烈的不适感。

    可是很奇怪,那天夜里,他记得自己并没有特别排斥?

    不仅仅是因为药物的蒙蔽,这一点可肯定。

    这事扰得他烦心,连带着在公司看到身形近似的女人,都会错认为是她。

    因为街区老旧,这里连路灯都没有,行人匆匆走过,都是借着不远处站台的光寻路。

    赫连羽观察着这片即将被耀熠房产拆掉的旧楼,不经意扫过一处,突然定住脚步。

    一个拖着行李箱,正努力将其提上公交车站台的女人就这样闯入眼中。

    “羽少?你怎么了?”

    看着赫连羽阴着脸,猎鹰一般的双眼紧紧盯住前方,罗心中生寒。

    每当看到boss这副模样,就表示有人要倒霉了。

    是她!

    虽然已记不清这个女人的面容,但这具身子可是再熟悉不过了。

    记忆中那盈盈一握的腰肢,搭在他肩头无力颤抖的小腿,以及扬头挣扎留给他的侧脸轮廓。

    这次他绝没有认错。

    “踏破铁鞋无觅得,得来全不费工夫。”

    赫连羽眯着眼,大步流星向前站台走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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