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见过这个人吗?看着对方一面东张西望、一面用食指绕着下巴的那撮胡子,这个特别的小动作似乎曾经在哪里见过,于是努力回想,却怎么也想不起来。.

    睿仙走上前,因为是女扮男装,于是压低嗓子,努力装出男人的声音。

    “请问有事吗?”她盯着对方的五官,希望能勾起回忆。

    男子不由得干笑两声,两颗眼珠子还是贼兮兮的到处张望。“我只是……来看看这里的环境,要不要换间厢房?”

    “这里已经被包下了。”客店老板没说吗?

    “我知道,不过这里有天井,而且又宽敞,住起来应当会比较舒服,所以想看看还有没有空房间……”男子不再探头探脑,索性堂而皇之的走向她。“敢问这位公子……是打哪儿来的?”

    睿仙不禁有了防备。“你问这个做什么?”

    “没什么,只是随便问问……不知公子尊姓大名?”男子像是在打探什么。

    “除了你之外,还有谁住在这儿?”

    她自然不会回答,只是狐疑地瞪着对方。

    “嘿、嘿,我走就是了。”他很识相地转身,准备离开。

    就在这当口,阿贵提着茶壶从厢房出来,关上门扉之前,又朝屋里的主子说:“……奴才很快就回来。”

    男子霎时盯向那间厢房,恨不得瞪穿它,好瞧一瞧里头的人是谁。

    “你是什么人?”阿贵也注意到来了个陌生人。

    “呃,我只是随便到处看看……”男子一面陪笑、一面又朝厢房多看了两眼,这才慢吞吞地离开了。.

    阿贵见他走了,不疑有他地走向厨房。

    依然留在天井的睿仙却是想破了头,依然一无所获。

    “难道真是我多心了?”多半是此行的任务重大,才会变得草木皆兵,这么一想,也就不再继续钻牛角尖。

    而方才那名男子在离开西厢房之后,脸上透着几分不安,想到昨晚陪知县大人多喝了两杯,对方醉言醉语的说京城里来了一位贵客,就住在这间客店里,但问他是谁,他又说不能告诉任何人,不过赵家这下完了,从这番话中可以推敲出来头不小,所以他才会亲自跑一趟。

    “住在西厢房的客人,可是师爷要找的?”客店老板见他要走了,连忙招呼一声,可不敢怠慢。

    程师爷习惯性地用手指绕着下巴的胡子。“因为怕失礼,所以没有敲门,也就不是很肯定,不知那位大爷姓什么?生得什么模样?总共多少人投宿?”

    店家说这两天前来投宿的客人,不是独来独往,就是身边顶多只有一个奴才伺候,若是远从京城而来,定会多带几个随从,也只有这一行人的人数最多,最有可能是知县大人口中的贵客了。

    “那位大爷说他姓严,严肃的严,约莫二十五、六岁,长得是相貌堂堂,可惜是个瞎子。”他不禁惋惜地说。

    “瞎子?”程师爷脑中马上想到一个人。

    客店老板用力点头。“是个瞎子没错,连走路都要身边的小厮搀着,眼神也跟一般正常人不同,小的经营客店将近二十年,见过形形色色的人,那位大爷一看便知非富即贵,不是寻常百姓。.”

    他一脸惊愕。“该不会是……”虽然没亲眼见过本人,不过“严”跟“炎”同音,年纪和模样也跟传闻中十分吻合,加上双眼失明,也只有那个人了。

    “一行人加起来大概十人左右,除了家仆随从之外,还有一位表弟,看起来像个文弱书生。”客店老板一五一十地告知。

    程师爷想到方才在天井见到的那位年轻男子,依他来看,应该是女扮男装,就不知是何身分。“难道真的是他?他居然会在江临府……”

    “师爷口中的‘他’是谁?”

    “没事。”程师爷眼珠子转了转,临走之前还特别叮咛。“可别告诉任何人我来过这儿。”

    客店老板拱手。“是,师爷慢走。”

    待他转身的那一瞬间,原本和气的面容也跟着变得阴狠,心想“他”会亲自到江临府,看来真是冲着赵家来的,赵家要是真的出事,自己不只失去靠山,也一样会受到连累。

    眼看二十七这一天就要到了,现在通知赵家已经有些晚了,所以在这之前,想办法除掉“他”,也算是大功一件。

    当晚,睿仙早早就上床休息,或许是日有所思、夜有所梦,没过多久,又开始作起和重生之前有关的梦。

    回到出事那一天,唐家的人都认定是她杀了唐祖望,马上去报官,吴知县派了衙役前来抓人,不管她如何喊冤,都没有人相信。

    泪水又不争气地从睿仙的眼角滑了下来,看着梦境中的自己大叫着:“人不是我杀的!人不是我杀的!”还是被那些衙役硬是拖出唐家,一路上遭人指指点点,都骂她是恶毒的女人,甚至朝她扔石头。

    她不禁发出呜咽的哭声,可并没有从梦中醒来,只是换了个场景,看到自己惊恐地跪在公堂上,吴知县正在问案,拿起惊堂木就往桌上一拍,要她从实招来。

    接着就见一名男子来到吴知县身边说了几句悄悄话,手指还有一下没一下的绕着下巴上的胡子,意思就是多一事不如少一事,要吴知县别蹚这个浑水,而在那人的建议之下,吴知县便将自己送往知府衙门……

    “喝!”睿仙倏地睁开眼皮,口中不住地喘着,两眼瞪着帐顶,分不清此时是在梦中,还是回到现实。

    白天见到的那个人……不会错的!他就是吴知县身边的师爷,睿仙不知对方姓什么,也早就忘记长相,唯独那个小动作印象极深,直到方才作梦才将两者兜拢。

    睿仙在黑暗中坐起身来,额头渗出一层惫,而身边的春梅睡得好香,就算打雷也吵不醒。

    “他来客店做什么?难道是吴知县不小心露出口风,让他起了疑心,所以特地前来探个虚实,想要确认四爷的身分?”她不禁小声地问自己。“可是他为什么要这么做呢?除非……”

    陡地浮现在脑中的想法让她悚然一惊,马上掀被下床,由于两手抖得厉害,穿衣的动作也跟着变慢,心里更加着急。

    待睿仙穿上常服,连头发都来不及梳理,便开门出去,见隔壁厢房的烛火还点着,她马上敲了几下,等着阿贵前来应门。

    阿贵一脸诧异地看着她哭肿的双眼。“你……”

    “四爷睡了吗?”她打断对方。

    炎承霄在屋里听见,立刻扬声,请睿仙进去。“……还以为你早就歇着了,这么晚了有事吗?”

    “四爷,她似乎哭过了。”阿贵据实地说出自己看到的景象。

    “你哭了?”他焦急地询问:“为什么哭?”

    她原本想要否认,不过灵机一动,正好找到借口。“只是方才梦到死去的爹娘,自从我离开江临府,不曾回去扫墓,心里不禁难过。”

    “这还不简单,在咱们回京城之前,可以拨出几天空档让你回去一趟。”炎承霄一口允诺,无论是什么事都愿为她做,何况这是一片孝心,又岂有不答应之理?

    睿仙露出喜色。“多谢四爷……不过这并非我来找四爷的主要原因,今天下午,我见到有人在外头鬼鬼祟祟的,你可以问阿贵,阿贵当时也瞧见了,原以为是前来投宿的客人,也同样看中这座西厢房,想要住进来,不过愈想愈不对,总觉得一举一动都十分可疑,也颇眼熟。”

    “奴才确实有看到那个人。”阿贵也点头承认。“以为是客店里的客人,就没多加留意了。”

    炎承霄沉吟了下。“你如何会认得此人?”

    “这……”睿仙只能绞尽脑汁,编出一个不必扯出重生之前的事,也能说得通的理由。“只是觉得有些眼熟,不过怎么也想不起来,直到方才才想起嫁来泰平县之后,曾在偶然的机会之下见过此人一面。”

    他立即追问:“他是谁?”

    “知县大人身边的师爷。”她说。

    “师爷?”

    睿仙很有把握地说:“是,不会错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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