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听见包中的脚步声踏上门外长廊,他不及细想的喊道:“包中。.”

    “爷醒了。”包中应了声。

    “……小姐呢?”

    “小姐去铺子了。”

    南安廉托着额想再问什么,终究还是闭上了嘴。不能问,一旦多问,包中会起疑,也许丫头掩饰得极佳,既然如此就不该再让任何人察觉这件事,但是……他该怎么对她说?

    她会不会恨他?

    南安廉思来想去,最终决定还是先处理屠奎一事,毕竟通判和知府开设下九流生意,鱼肉百姓的证据就快要到手,不能在此时功亏一篑,再者他还未想好怎么面对南茗棻,于是把府里总管找来,交代他自己要外出两日。

    两日的时间可以将通判的事处理完毕,亦可让他想想两人的将来该要怎么走。

    “爷。”

    坐在窗边锦榻的南安廉懒懒应了声。“怎么了?”

    这两日他都待在客栈里,预计今晚自屠奎那里取得证据后,他就要回府,可他却还不知道怎么面对丫头。

    这两日他都有差包中回府,但避开丫头,询问总管她这两日的状况。

    虽说丫头似是与平日无异,教他心里稍稍平静了些,但眼见天色渐渐暗了,一思及晚点就要面对她,他就心浮气躁,要是她面露鄙夷,他恐怕会心痛而死。

    “易大人来了。”包中低声说着。

    南安廉愣了下,还未应声,房门已被推开,易宽衡大摇大摆的走了进来,一见他劈头就道:“外头下雪了,你的脸色比雪还冷,是想跟谁比冷?”

    数落着,易宽衡内心都忍不住叹气了。.

    原以为他回空鸣就是要和丫头过着双宿双飞的日子,人也会开朗许多,岂料他的脸色是一样的臭,看来是天生臭脸才是。

    “你怎么会来了?”南安廉托着腮问。

    “欸,丫头没跟你说吗?”易宽衡很自然的往他身旁一坐,见榻上有壶茶,便自动自发的倒了杯,尝了一口随即嫌恶的撇了撇唇。

    冷的,还很涩。

    “说什么?”

    “她写了信要我有空到空鸣来看她,我当然就来啦,可谁知道我兴冲冲的来,你们都不在府里,适巧包中回府,我才知道原来你这两日都待在客栈,怎样,跟丫头吵架了?”

    “关你屁事,你话真多。”

    “这是你对数月不见的好友该说的话吗?”他痛心极了。

    “我一直都是如此。”

    易宽衡抹了抹脸。“是啊,真亏我受得了你。”

    “彼此彼此。”他懒懒托着腮,望向窗外,外头下着雪雨,绵密的从漆黑的天空落下。

    “喂,你替丫头行笄礼了没?”口渴但这茶实在不合他的口味,只能向包中使了个眼色,要他差小二沏壶象样的茶来。

    “你没其它好说的?”南安廉不耐的瞪他一眼。

    “喂,我关心丫头有什么不对?你这家伙既然和丫头在一块,你就要真心待她,要是欺负她的话,我可会替她出气。”

    南安廉愣了下。“你在胡说什么?”

    第12章(2)

    “我胡说?你把丫头带来空鸣,不就是为了远离是非,而且还可以和她撇开父女关系,安稳度日?”虽说父女关系是铁一般的事实改变不了,但只要两人低调度日,同样可以携手一生。.

    “你以为我会对丫头用强的?”他怒声道。可该死的,他还真的对丫头用强的……直到现在,他心里依旧难受得紧,恨不得杀了自己,可杀了自己又能改变什么?丫头的清白被他毁了是事实,而他却无法迎她为妻。

    易宽衡一头雾水的望着他,挲了挲下巴,忍不住问:“丫头没有对你表白心意?”

    “什么啊?”

    “那天你们要离开时,我不是送了簪给她,可她不收,她说,她只收你给的簪。”

    “那又如何?”他啐了声。是他不够了解丫头,丫头喜欢看些新奇玩意儿,但并不喜欢戴首饰,所以她几乎不收首饰类的礼。

    “她笑得很妩媚,那眼神不是女儿看爹的眼神,她透过眼神让我知道,她对你是抱持着同样的心思。”易宽衡非常笃定。

    “……胡说八道。”南安廉的心颤了下。

    “真的。”

    “怎么可能?”

    “为什么不可能,丫头从小就喜欢黏着你腻着你,你上哪她便跟到哪,吃喝睡总是赖在你身边,而她也知道你根本就不是她的爹,所以会日久生情那也是不足为奇。”

    南安廉把目光移向窗外,茗棻确实从小就爱黏着自己,但他认为那是因为她无所依靠。

    来到空鸣城后,她不再与他拗性子,甚至极喜欢赖着他撒娇,甚至亲了他的颊,但有时却又对他冷漠至极……他突地想起包中提过,她不喜欢他上花楼,仔细回想,她两次挥开他的手,似乎都是在他上过花楼之后。

    难道说,她对他是抱持同样的感情,所以不能接受他上花楼?

    真会如此?

    思忖后,他不禁问:“你不觉得我和辜胜决没两样吗?”对自己一手教养长大的孩子动心起念。

    “嗄?你怎会突然提起那家伙,他八百年前就已经被下放到南边境去守哨楼了,提他干么?”虽说辜胜决是南境总兵,可谁都知道南境向来是流放之地,所以辜胜决虽是总兵,但这一辈子是注定只能守着那蛮荒之地了。

    像是想到什么,南安廉突然问:“辜胜决的字号是不是世延?”

    “是啊,你问这个干么?”

    南安廉从怀里取出在当铺里拾到的玉佩,易宽衡接过一瞧,眉头都快要打结了。“这是辜胜决的玉佩,你怎会有?”

    这种玉佩是皇上生辰时,因龙心大悦,特地要宫中御匠雕刻,再分送给他偏爱的官员的,这底下落款有单款和双款两种,双款通常是御匠和受赏赐对象的字号。

    “既然你来了,到时候就劳你助一臂之力。”他无官职在身,行事有诸多不便,但有易宽衡在,那就另当别论了。

    “你讲清楚点。”

    “晚一点,我要去赌坊,你……”南安廉懒懒望向窗外,正好瞥见两抹身影,教他的话不禁打住。

    “你去赌坊?你是哪根筋不对劲,竟然会上赌坊?”易宽衡没好气的睨他一眼,却见他猛地站起身,直往街上望去,不自禁走到窗边跟着往下望,呀了声。

    “欸,那不是丫头嘛……她怎会跟个男人走在一块?”

    南安廉微眯起眼,看着南茗棻跟着陆谦转进了城北一坊的方向……那里没有铺子,是几个住宅巷弄,她上那儿能做什么?

    “欸,那个男人你认不认识?”易宽衡问着,却见他脸色黑得像锅底,不禁暗叹自己命运乖舛,怎会认识这个臭脸家伙。

    南安廉没睬他,径自离开,开门时和包中擦身而过。

    “爷?”包中端着一壶茶,利落的避到一侧,见南安廉头也不回的跑了,不禁问着易宽衡。“易大人,发生什么事了?”

    “茶先给我。”他要喝茶压惊。

    可恶,他运气真不好,要是待会安廉没找到人,自己真不知道会落得什么下场。可说来也怪,丫头明明是对安廉有意的,又怎会跟个男人走在一块?

    这两个人到底是怎么搞的?

    南安廉站在一坊一巷的巷口,黑眸眨也不眨地瞪着巷内一户人家。

    就在三刻钟前,他瞧见南茗棻跟着陆谦走进里头,至今未出来。

    寒风伴着雪雨,冻着他的身,但再冷的天也比不过他此刻的心寒。

    易宽衡一席话,教他以为两人是彼此有意,但眼前看来不过是易宽衡瞎眼胡诌,他却蠢得信以为真。但不管怎样,他已毁去她的清白,她都不该再跟其它男人一块,甚至是孤男寡女共处一室!

    可是,他又能给她什么?

    他甚至连个名分都不能给她,在户帖上,她永远是他的女儿,任谁都改变不了这一点,可偏偏他占有了她,把一切揽得混乱……他原本打算守着她到二十岁,甚至只要她不愿出阁,他可以照顾她一辈子,一辈子用父女的关系将她束绑在身边。

    但,如果陆谦不介意她的清白已失,他是不是该放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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