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周念梓,我已不是世子爷。.”徐安澜语气转冷。

    这强势口吻,哪儿不像个世子爷了?周念梓腹诽。

    “是。”她只得应声,“念梓得去铺子巡上一巡,安澜休息吧。”挤了个借口,她几乎要落荒而逃,暗叹报恩怎比登天难!

    “公子,晚膳可冋来用?”徐安澜笑意隐隐,问得泰然自若。

    听听这口吻,他是故意的吧?真当自己是……面首了?

    “不好说。”周念梓回道。

    “公子,安澜不喜一人用膳。”

    “我……我尽量赶回来。”周念梓这会儿真是落荒而逃了,丢了话,便快步走出徐安澜厢房,走得又急又快的她,自然没听见徐安澜得意低沉的笑音。

    这回合,周念梓大败。

    周念梓离开不久,厢房西窗忽起了三记脆响,徐安澜起身,将门栓紧了,往西窗走去,推开窗,一名黑衣劲装男子跳进厢房……

    第3章(1)

    皇元三十五年,入春。

    京都过了个热闹年,元宵后,喜庆气氛转眼消散。

    天子脚下的京都,最是知晓宫里动静,当王公贵人们一拨一拨频繁出入皇城,京都城内便有耳语流传,当今圣上烈成帝怕是不好了。

    依辕朝开国祖制,帝王在诸位皇子满十岁后,得视皇子表现,择一为太子待继大位。然而现下太子之位仍虚悬,烈成帝有七位皇子,个个出类拔萃,均为人中之龙,在武功、文治上皆有作为。

    传言,烈成帝属意三皇子,奈何三皇子之母仅为州牧之女,在朝堂上势单力薄,朝臣始终反对立三皇子为太子。.

    当今国母为右权相嫡女,右权相门生满天下,拥有朝堂大半势力,皇后所生的五皇子,获得多数朝臣支持,近两年,烈成帝龙体不安,朝臣们谏疏不断,力谏皇上立五皇子为太子。

    烈成帝却无意听凭朝臣意见,五皇子若继大位,徐家天下早晚将成外戚天下。

    可反对三皇子之声又时时可闻,阻力亦大,他便盼三皇子多所历练表现后,能裸取人望,顺利登上太子位。

    无奈朝堂政争越演越烈,争权手段尽出,皇子们如何建功,已无法裸得朝臣支持,世家大族可分得多少权位,才是朝臣们在意的。

    事实上,两年前烈成帝便已是病入膏肓,沉重朝政对他来说,早已是不堪负荷。

    一年前,皇上为了三皇子,下了着险棋,因为他明白自己没有多少时间可等了,这事儿仅有当事人知晓。

    一年过去,朝堂重臣们都以为皇上已是死了将大位传给三皇子的心,五皇子得宠许多,皇上总在朝堂上拿重要国事询问五皇子意思,往往五皇子拿了主意,皇上便让人照办。

    如今烈成帝身子看似一天坏过一天,宫里早传言五皇子将继承大位。

    宫里的大事,对宫外寻常百姓而言,仍是遥远了些,虽说皇上兴许熬不过今夏的流言让京都氛围低迷,但日子终得过下去,哪怕朝堂之争已是越演越烈,必须努力营生的百姓,并不那样在意。

    政争对寻常百姓来说,最多不过是闲暇时的谈资,无论多么鲜血淋漓的政争,最终仅仅是茶楼里说书的精彩段子罢了。.

    旁的不说,今春京都各大茶楼里,最好的说书段子主角,便是那位深受政争之苦,一夕从王公贵胄成了一介奴仆的镇国亲王世子。

    京都里与王公贵人们时有往来的人多半都知道,镇国亲王之所以获罪是亲王世子同三皇子走得太近,才招来朝臣陷害。

    不过谁都没想到,明明是只剩半口气的罪臣之子,让京都第一大周氏质库的当家,周大朝奉给买了去,非但人活了过来,还被好生供养着,吃好穿好的。

    一个被抄家、半死不活的罪臣之子,如今活得顺风顺水,虽说成了奴才,至少也算攀上高枝,如今走在街头,谁不看着周大朝奉的面,喊他一声“安澜爷”。

    这能被喊成爷的奴才,整座京都可找不出几个!

    而这精彩段子两位主角,此刻正坐在京都最火红的说书先生驻店茶楼,笑得春风拂面,安然自在品着一壶上好白毫乌龙。

    说书先生口沫横飞,说到精彩处,刷开扇子,道:“一日,咱周大掌柜分外轻佻,扬指抬了落难公子下颔,轻薄道:“你从了我如何?大掌柜绝不苦了你,吃香喝辣一样不少你。”落难公子敛睫垂首,尽管心中多有挣扎,然受人点滴,当涌泉以报,不过是要成为恩人的面首,咬着牙便能忍过去。于是鼓足勇气对周大掌柜道:“大掌柜让奴才往东,奴才便不朝西望去,一切但凭大掌柜吩咐……””

    周念梓一双不大的丹凤眼眯起,斜望一旁正经端坐,贼笑得如狐狸的落难世子,她俯过身,附在他耳边低问。

    “你这说书话本,卖了多少钱?”

    徐安澜目光清澈透亮,笑意满溢,转头也附在她耳边道:“不多,仅仅五十文钱。”

    “五十文钱?”周念梓低呼,睁大了眼,这样低俗又煽情的说书话本,可卖五十文钱?都快抵上寻常跑堂伙计两个月的月钱了。

    “是的,公子。不多不少是五十文钱。”

    “记得分我一半,好歹也有我的话在里头,虽被你改得不三不四。”周念梓颇为不满赶忙又道了句,“不成,你该分我三十文钱,因你污我名声,得多付我五文钱。”

    徐安澜闷闷的笑着,这女人真是不同于一般人,被污了名节,却只忙着计较五文钱。

    “安澜愿将五十文钱全数交予公子,安澜连命都是公子的了,哪里在意这区区五十文钱。”他面色诚恳的道。

    “你……”周念梓本想骂他狡诈又矫情,演得真心实意想给谁看,转念一想,又何必呢?与他计较的每一回合,哪回不是大败。

    她终究脸皮厚不过这表面如羔羊温顺,骨子里却狡猾如黄鼠狼的世子爷!

    “我回去了,你继续喝茶。”周念梓招来小二,付过茶资,也打赏了说书先生后,又对安澜道:“喝完茶,你要回去或上街转转,由你了。”

    “谢谢公子。”安澜笑道,并不起身相送,比周念梓更像个主子。

    周念梓摇摇头,也不说什么,报恩呐报恩呐,咬牙忍忍就过了吧。第无数次,她如此自我安慰。

    若换成了梅儿或兰儿,她有的是办法整治,但徐安澜毕竟是徐安澜,曾是堂堂亲王世子爷!嚣张惯了,也是自然。

    徐安澜倚着二楼木栏,见步出茶楼的周念梓拐进东二街,他才不疾不徐走出茶楼,往西街打油胡同走,一路上,他嘴角微扬,始终未变。

    他确定喧同里没其它人,推开某院落角门。关紧了门,门里的人立即恭谨做揖。

    “主子。”

    “进屋里说。”他收起了笑,脸色严肃。

    不一会儿,一青衣、一白衣两名书生打扮的年轻男子,推开同一处角门,步入院落,直接走入厅内,徐安澜已在座上,小厮恭谨送上热茶。

    两名男子对座上的徐安澜恭敬行礼,道了声,“主子。”

    “坐下说话。”徐安澜拿起热茶,啜了门。

    “是。”

    “宗辌,何靖将军那边可有消息?”徐安澜望着青衣男子。

    “去年西夷蝗灾,冬天又连连大雪,今春雪融大水,一统两年的西夷,如今内乱难止,何靖将军欲趁西夷大水,一举打过西扬河,逼降西夷。”宗辌回道。

    “需要多久时间?”徐安澜问,他想,圣上已挨不过夏初。

    “以西夷眼下情况,将军有七成把握在半月之内打过西扬河。”

    徐安澜盘算着,过西扬河后,何靖必要回京封赏,至多可带三千轻骑返京,快马加鞭十日便可抵京。

    “就半个月,但不只要过西扬河,还必须打入扬城,逼西夷王写正式降书,别给西夷王派使求降的机会,否则一来一往时间费去太多。我在封安关的五千精卫,全拨予何靖,必定要在半月内成事,老板能等的时间不多。”徐安澜道。

    “是。”宗辌应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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