宇文恭直睇着她的身影,直到陆取轻声道:“宇文将军,皇上正候着。.”

    宇文恭垂敛长睫,徐步踏进御书房里。“末将参见皇上。”

    “免礼,宇文卿求见,所为何事?”

    “皇上,她不是公孙令。”

    “陆取说,昨儿个他随束兮琰进殿时,你曾经瞧过他的肩头,神情突然激动了起来,彷佛证实了他就是公孙令。”他懒懒托着腮,倚在扶手上。“雷鸣说,你跟他提起他的肩头虽有伤,但似乎可见家徽刺青的颜色,是不?”

    “皇上,那细微的家徽刺青有可能造假,末将昨儿个不过是作戏给束兮琰瞧,想知道他到底有何用意罢了。”宇文恭对答如流,彷佛早有准备。

    “如果他不是公孙令,方才在殿上你为何不说?”他问着,但也庆幸他没当殿否认,否则他极可能错杀钟世珍。

    一想到可能发生的憾事,他手心泛着湿意。

    “末将犹豫是因为束兮琰已经推责,就算揭穿假扮者的身分也无济于事。”

    “所以,你有什么想法?”

    “末将认为只要放她离开宫中,末将差人跟着,就能查出她的去处,确定她的身分,要是能够逮到她和束兮琰碰头,才算是有力的证据。”

    “……不,朕没打算让他走。”

    宇文恭缓缓抬眼。“皇上,束兮琰居心叵测,末将认为皇上该是有所察觉才是,眼前正是除去他的大好机会,皇上想放过?”

    “宇文卿,你不认为将这人留在朕的身边,等着束兮琰的下一步,能得到的证据才是最有力的?”阑示廷朝他笑得邪气。.“届时再一并处置,也不嫌迟。”

    宇文恭黑眸微缩了下。“末将恳请皇上给予将功折罪的机会,让末将拿下束兮琰,一雪前耻。”

    “宇文卿,需要你时,朕会告诉你的,下去吧,朕累了。”

    “末将遵旨。”

    送走了宇文恭后,陆取才又踏进御书房里。“皇上要休憩了,还是想听奴才念奏折?”

    “陆取,方才假扮公孙令之人,正是朕的救命恩人,朕要他暂时假扮公孙令,待他千万不可有所怠慢。”

    “奴才遵旨。”

    “他……长得像公孙吗?”

    “不像。”

    “是吗?如果不像,宇文恭在防备什么?”他不解问着。

    以往,公孙与宇文恭总是焦孟不离,后来他企图掳获公孙的心时,宇文恭彷佛察觉,总是从中阻扰,而方才他说话的方式,总觉得是有所隐瞒,像是在防备什么,只可惜他看不见,否则定能看出端倪。

    “面貌相似,但气韵不像。”陆取想了下,又补上一句。“其实奴才认为……这位是个姑娘家。”

    阑示廷顿了下,难以置信地抬眼。“姑娘家?”

    “奴才是这么认为。”她的面貌与公孙令可说是极度相似,是张清俊的宜男宜女相,就连走姿气势都像个男人,可问题是她的眉眼间有股女子特有的柔媚,在他眼里,那是产过孩子的女子神韵。

    阑示廷不禁低低笑开。“陆取,你看走眼了,他是个男人。”

    陆取疑惑地皱起眉,不认为自己会看走眼,但皇上都发话了,他自然是——

    “皇上恕罪,许是奴才眼花了。.”

    阑示廷不以为意地摆了摆手,想象着钟世珍是个女人,脑中闪过一个模糊的影子,他想抓住,却快速地消逝。

    “皇上?”

    他蓦地回神,将微乱的思绪丢到一旁。“把这些日子累积的奏折都取来吧。”他答允公孙的事,他全都牢记在心,只要与黎民百姓相关的,他绝不辜负。

    文涛阁。

    “束大人,这下怎么办才好?要是到时候皇上追查——”

    束兮琰抬眼打断兵部尚书的话语,冷睨了眼。“方大人,这儿是什么地方,你在这儿说的是什么话?”

    “下官……”方尚书不禁语塞,在束兮琰面前竟像个犯了错的娃儿,连大气都不敢吭一声。

    “这事本官自有法子,你先下去。”

    “是。”

    束兮琰漫不经心地抚着地方递上的公文,直到外头传来脚步声,他才抬眼望去,问:“如何?”

    “大人,皇上留下了公孙大人。”来者是福本,是陆取手底下的宫人。

    “喔?”

    “皇上让公孙大人待在广清阁,吩咐众人不可怠慢。”

    束兮琰闻言,不禁勾弯了唇。也许一切只是他多想了,依钟世珍那般酷似公孙令的面容,皇上怎可能无动于衷,恐怕只是碍于朝堂上,极力隐藏倾慕之情罢了,这下子……钟世珍果真成了绝佳的活棋了。

    “对了,后来皇上还接见了宇文将军。”

    “可有瞧见宇文将军离开时的神情?”束兮琰迫不及待地问。

    “有,宇文将军脸色铁青得很。”

    束兮琰闻言,不禁放声大笑。好,真是太好了!宇文恭这傻子,难道他会不知道他此刻的谏言皇上根本听不进去?以往,皇上就极为不满宇文恭和公孙令走太近,如今就算宇文恭看穿了钟世珍的身分也没用,因为皇上会因为忌惮宇文恭,反而更加亲近钟世珍。

    届时,他只要以纵花楼,甚至是钟世珍之子要挟,还怕钟世珍不听命行事。

    斥退了福本,束兮琰大略地处理了手边的工作,便打算先到纵花楼一趟,才刚出宫门,便有人拦轿。

    束兮琰不耐地掀起轿帘,沉声道:“到底是谁?”

    “大人,是小人许长风。”

    “……许长风?”他微眯起眼,想起此人是雏阳城的小小牙官,之所以有印象,那是因为他的岳丈是吏部侍郎,这小小牙官一职,是看在他岳父的面子赏的。“你不待在雒阳城,跑到京城拦本官的轿,所为何事?”

    “大人,这个。”许长风恭敬地献上双蟒玉佩。

    轿旁的侍卫接过,送到束兮琰手上。束兮琰仔仔细细地前后翻看后,问:“你从何处得到这个玉佩?”双蟒是皇室徽章,民间根本不可能雕饰,而这玉佩是皇上持有,几年前先皇赏赐的,这京里大大小小的官,大抵都会知道这玉佩的主人是谁。

    “大人,连山镇有个姓钟的商人,托了连山镇的农户栽种香料,小人心想这香料的利润可观,希望钟姓商人割爱,可惜对方不肯,就算小人派人暗算,他还是不点头,最终拿出这玉佩交给底下的牙郎。”

    束兮琰一开始听得兴致缺缺,可听到最后——“钟姓商人?他生得什么模样?”

    “小人没亲眼瞧见他,不过听牙郎说,这姓钟的,眉目清秀,相貌俊俏,后来这玉佩交到小人手上时,小人急着找去,对方已搭上货船回京,小人自然是搭船跟着,岂料路上遇见宇文大人搜船,小的怕这功劳被宇文大人抢去,只好将玉佩藏着,可这么一担搁,就追丢了踪影,小人只好拿着玉佩进京请示大人了。”

    束兮琰眉头深锁着,想起皇上说在连山镇被救,如此说来和许长风所说颇为吻合,而钟姓商人指的不就是钟世珍?换言之,救了皇上的人是钟世珍?

    如果两人早就相识,这朝堂上……难不成是两人连手算计他?

    他眯紧了眼,随即察觉不对劲之处。如果真是钟世珍救皇上,皇上在殿堂上的反应也太过淡漠,要不是宇文恭扶住了钟世珍,皇上一点反应皆无……况且,如果两人串通算计他,当钟世珍瞧见皇上时,神情不该那般错愕。

    钟世珍不是个会作戏的,是真的意外,换言之皇上也许未跟他表白身分,两人自然没有连手的说法,而皇上的异状……

    “大人?这玉佩是皇上所有的,听说皇上失踪了,要是找到皇上应该大有赏赐吧。”

    束兮琰被打断思绪,微恼地瞪他一眼。“谁跟你说这玉佩定是皇上的?”

    “这只要有长眼的,谁都知道这玉佩是皇上的,不可能错认。”

    “只要有长眼……”束兮琰本是恼着,但听他这么一说,灵光乍现——

    第十章验明正身凤求凰(1)

    钟世珍在广清阁里呆坐着,环顾着四周,从一开始的雀跃和欣赏,到现在已经觉得索然无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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