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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陆傲秋直视着他。.「一定。」

    城东,菩提院。

    段景熙被移至此地已快一个月了,她的肚子越隆越高,胎动也越显频繁。她感觉到孩子正健康的长大着,并想象他是一个白白胖胖,哭声洪亮的娃儿。

    可这样的感觉与想象却总是在下一瞬就被极度的悲伤及恐惧取代,将她即将为人母的喜悦彻底摧毁……

    陆傲秋死了……她仰望着、期待着的男人,再也不可能来救她,而她殷切盼望着的孩子,一出生便注定要惨死。

    想着心爱的男人已入了鬼籍,还有被死亡阴影笼罩的孩子,她天天以泪洗面。

    好几个万籁倶寂的夜晚,她都想了断自己的生命,带着肚中骨肉到黄泉与陆傲秋相聚,可每当这个念头滑过脑中,腹中孩子便踢得厉害,彷佛在抗议她的轻易放弃,这样的日子真的好苦好苦……

    段景桓要她活着,她便知道他会用尽所有方法让她犹如行尸走肉般活着,她想寻死,都不是件容易的事。

    这日,向求凤来了。

    段景熙几天难吃难睡,人虚了,只能躺在床上见她。

    向求凤来到床边,见她这般模样,忍不住倒抽了口气,怜悯又气愤的道:「他……居然如此对待自己的亲妹妹,真是个残忍又冷酷的人。」

    「嫂子,你来探我,恐怕会惹他不悦,还是赶紧走吧。」

    向求凤本就不受宠,要是让段景桓知道她来探望自己,恐怕会迁怒于她。

    向求凤摇摇头。「放心,我是经过他允许才来的。」

    她一怔。「他准?」

    「他本来就不怎么管我的事。.」向求凤蹙眉一笑,淡然中带着一抹幽怨。「他要你活着,自然也怕你寻死,虽然他料准你不会在生下孩子前寻死,可还是难免担心,他认为我来看你,多少能给你一点活下去的力气……」

    段景熙凄然泪下。「嫂子,我不知道自己该死该活。」

    向求凤坐到床边,温柔的拍抚着她颤动的肩头。「景熙,你这么活着,实在太苦了……」

    她一震,惊疑的看着向求凤。「嫂子,你……」

    向求凤沉沉一记长叹后说道:「你心爱的男人已经死了,你男人的骨肉注定了一出生便要迎向死亡,景熙,你生下他做什么呢?」

    段景熙没料到她竟会这么说,她以为向求凤来探她,是想安慰她、鼓舞她,给她活下去的勇气。「嫂子,你是认真的?」

    「我说错什么了吗?」向求凤的神色相当平静。「你想想,孩子出生后,眼睁睁看着他被杀死,你能活得痛快吗?与其生下他,让他惨遭毒手,还不如现在便带着他到黄泉路上与陆傲秋相逢……」

    她的声线毫无情绪,但却字字像是针、像是刀般刺戳着段景熙的心。是啊,这虽听来残酷,但却是事实,只是……

    「嫂子,你说的我都知道……」她难忍悲哀,泣诉道:「可是我想看看他的孩子,就算只有一眼……」她根本无法把话说完,便难过的掩面痛哭。

    向求凤眉心一拧,强忍着眼眶里的泪水,劝道:「生已无欢,死又何惧?及早了结这样的痛苦,对你、对孩子都好。」说着,她自袖中取出一个纸包,悄悄塞到她的掌心里。

    段景熙微顿,张着泪眸,疑惑的瞅着她。「嫂子,这是?」

    「是我好不容易拿到的毒药。.」她说:「你服下后会慢慢的失去知觉、呼吸及心跳,你感觉不到一丝丝的痛苦,你腹中骨肉也感觉不到……」

    段景熙一惊,却不由自主的紧紧捏住纸包。

    「景熙,嫂子能帮你的不多,唯有这样了。」向求凤说完,站了起来。「我先走了,你保重。」语罢,她便步出禅房。

    两日思量后,段景熙终于下了决定。

    她不忍腹中孩儿一出世便命丧在自己眼前,所以决定带着孩子到九泉之下与陆傲秋相聚。

    觑了个夜晚,她在烛下写了封遗书,只有短短八个字——

    生已无欢,死又何惧。

    取出向求凤交给她的那包药,她和着几口水吞下,然后躺在床上,平静的迎接死亡的到来。

    诚如向求凤所说,她一点都没感到痛苦,只觉得昏昏欲睡,神智不清。

    渐渐地,她感觉不到呼吸,也意识不到心跳,慢慢地陷入了深不见底的黑暗里。

    「熙主子?」

    在她完全失去意识的前一瞬,听见了弥生凄厉的叫唤,她想跟弥生说声对不住,她不是故意丢下她的,但她再也说不出话了……

    看着服毒身亡的段景熙,弥生悲痛不已,她唤来菩提院里负责看管她们的比丘尼,由比丘尼确认了段景熙的死亡。

    比丘尼十分慌张,急着进居城通报段景桓。

    一得知消息,他立刻赶来,进到禅房,看见犹如沉睡般躺在床上的段景熙,他眉心一拧。

    「大人……」跪在床边的弥生哭红了双眼。「熙主子她……服毒自杀了……」

    段景桓极为愤怒,因为他想看着她一辈子痛苦的希望又落空了。

    他上前,一把拎起痩小的弥生,质问道:「她哪里来的毒药?」

    弥生哭着回道:「我不知道、我不知道……主子什么时候藏了毒药,奴婢真的不知道……」

    他一振臂,将她摔落在地,咬牙切齿的说:「一定是离开鹰头山时,她就在身上藏毒……段景熙,我真是错看你了,我还以为你不舍得杀了自己的骨肉,想不到你竟会亲手结束自己跟他的性命……」

    他恶狠狠的瞪着床上的段景熙,盘算着该如何处置她的尸体,并对外宣布她死亡的消息,不一会儿,他有了决定,吩咐手下道:「明晚偷偷将她运到无欢崖葬了,千万别走漏风声。」

    「大人,」弥生咚的一声跪地哀求,「念在兄妹一场,求大人给熙主子一副薄棺吧。」

    段景桓浓眉一蹙,想了想才道:「允。」说罢,他不肯再多看段景熙一眼,拂袖而去。

    当晚,菩提院的比丘尼们彻夜为段景熙诵经超渡,并为她找来一副薄棺。

    弥生亲手帮她更衣梳洗,将她四平八稳的放进棺中。

    翌日,段景桓对外宣称回落凤城养病的段景熙不敌病魔,在睡梦中猝逝。

    晚上,几名居城侍卫偷偷将棺材运到了无欢崖落葬,就此了结了段景熙的一生。

    第9章(1)

    深夜里,两道人影离开了向求凤的居苑,一路沿着没有侍卫巡逻的墙边,脚步时快时慢的朝着居城的西侧门而去。

    来到墙边,他们小心翼翼的自树丛后搬出一张木梯,往墙上搭着,接着一前一后爬上墙头,墙外还有一张木梯等着。

    「小心脚步。」墙边的黑暗处,传来了陆傲秋的声音。

    「知道了,陆大夫。」回话的正是弥生。

    而跟着弥生一起翻墙而过的人,正是向求凤。

    两人扶着梯子,小心的落地。

    陆傲秋一身黑衣,在暗处里以手势暗示她们前进的方向。

    三人在一矮檐下会合,陆傲秋急问:「她葬在何处?」

    「无欢崖。」弥生回道:「主子的娘亲就葬在那儿。」

    「快带路吧。」他说。

    弥生点头,便跟向求凤一同领路,带着陆傲秋急上无欢崖。

    落凤城座落在落凤山上,依山势而筑,无欢崖则在落凤城最北端,虽不是整座城最高的地方,但却是一处壁立百仞的绝崖。

    由于香柳的墓在此地,因此开了一条路方便段景熙上来祭拜,所以虽然周遭一片漆黑,三人沿着易行的山路而行,脚程还算快速。

    来到崖顶,只见两墓并葬,一新一旧。

    三人快步至新墓前,开始以手刨挖,很快地,他们看见薄棺露出。

    陆傲秋快速拨开黄土,撬开棺木的顶盖,月色下,已死去两天的段景熙却还有着粉嫩的肤色,犹如沉睡般躺在棺木里。

    他伸出手,迫不及待却又小心翼翼的将她自棺中抱起,轻放在地上,接着他拿出事先准备好的银针,在她的头顶及胸口几个穴道扎针。

    向求凤和弥生在一旁看着,都难掩紧张忧急。

    「陆大夫,行吗?」向求凤担心的问:「都过两天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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