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娘娘,奴才略通医理,观娘娘面容,面带红潮却似心郁难解,桃花水眸稍嫌无神,怕是有血瘀之症,难以怀胎。.”祝湘说得煞有其事,可事实上据她所知,曹瑾娥原本就是个月事不顺的姑娘,曾多次调理却依旧无效。

    曹瑾娥闻言,像是被踩中痛处,恼怒骂道:“你这个狗奴才,是谁让你在这儿胡乱生谣造事。”

    “娘娘息怒,奴才前来正是要向娘娘赔罪,所以献上这后宫嫔妃珍爱的御品。”她不疾不徐走向前,压根没将曹瑾娥的怒火看在眼里,将漆盒搁在桌上打开,室内随即飘散着一股花香。

    “这是……”

    “月季花。”祝湘笑眯眼道。“娘娘,宫中嫔妃入浴时,最爱在池里洒上这月季花,不但香味清雅,更因为这月季花具有活血之效,不但是花瓣,就连这根茎都可用,要是日日泡浴时加入这花跟茎,能让皮肤滑腻如凝脂,亦可养颜不衰。”

    “当真?”曹瑾娥半信半疑地问。

    她听过后宫嫔妃个个驻颜有术,但碍于身分,少有机会和后宫嫔妃攀谈,难以打听出消息。

    “不知道娘娘晓不晓得宫中有座香花殿,殿外栽种着四季以香味取胜的花儿,其中就有各种品种的月季花。”

    听他说得言之凿凿,曹瑾娥不禁有些心动。她坐上世子妃这位置已有三年,可肚皮却不争气,连半个子都没有,要是靠泡浴就能得子,甚或养颜美容,又有何不可?“你可以退下了。”

    曹瑾娥摆摆手示意祝湘退下,待祝湘一走,她迫不及待将漆盒里的花根茎全都丢进早已备妥的浴桶里,宽衣解带地泡着香花浴,觉得这香气馥雅,随着热气烘得她浑身舒畅,相信这肯定是后宫的秘术。.

    但,不知怎地,她总觉得房里的烛火有些摇曳,晃得她头昏,可门窗紧闭,哪来的风?

    曹瑾娥疑惑抬眼,突见窗棂微动了下,她不由开口喊道:“萍儿?”

    外头无人回应,而窗棂动了下,缓缓地朝外拉开,曹瑾娥见状,正要开口低斥,却见窗外那张脸——

    “曹瑾妍?!”她失声尖叫着,几次要站起身,却都脚软得一直滑进桶底。“来人啊,萍儿、翠儿!”

    她狼狈地挣扎着起身,抓起搁在屏风上的布巾就往身上裹,可那阴森森的身影还在窗外,那黑眸猩红地注视着自己,教她不住地失声尖叫,管不了自己不着寸缕,推开房门,赤足往外奔跑。

    “来人啊!快来人,救命啊!”她不住地喊着,可长廊上竟不见半个人,她的贴身丫鬟和侍卫全都不见人影。

    就在她死命地往前奔跑时,悬在廊檐下的灯火瞬间全都熄灭,无月的夜色里到处晦暗骇人,她不住地瑟缩着,不懂早已死了三年多,不曾入她梦的曹瑾妍为何会突地现身在此。

    “曹瑾娥……我的好妹妹……”

    幽森森的嗓音在身后响起,吓得曹瑾娥发疯似地尖叫,继续拔腿狂奔,一路上跌跌撞撞,裹身的布巾掉了,摔得满身伤她还是不管,直朝有亮光的弯月湖而去,远远的,她总算瞧见了侍卫,尖声喊着,“来人,快来人!”

    那侍卫闻声回头,她正要开口,却见那张脸竟是曹瑾妍,而一旁还有个丫鬟,回头个个都是曹瑾妍的面容,一张张七孔流血的面容,吓得她一把将人推开,发狂似地往前跑。.

    她高声喊着救命,瞥见高惟庸就在前头,教她不禁哭喊着,“世子爷,救救我!”

    高惟庸闻言,吓了跳回头,赶紧将身旁的人藏在身后,连忙问着,“发生什么事了,瑾娥,你这是……”他一回头,整个人都傻住了,只因曹瑾娥竟不着寸缕地跑至跟前,守在弯月湖这头的侍卫丫鬟,甚至巡逻的驿卒全都瞧见她这狼狈荒唐的行径,一个个傻了眼。

    “救我、救我!”曹瑾娥视他为浮木般,紧紧地搂住他。

    “到底发生什么事了?”高惟庸一头雾水,从未见她如此失态,想要脱下外袍给她搭上。

    “不要拉开我,不要……”她哭求着,紧握住他的手,却瞥见他身后有个人,那身影,那穿着打扮——“啊,曹瑾妍!救命啊救命啊!”

    她吓得直抓住高惟庸,惊惧万分地扯着他往后退,岂料后头就是湖畔,她一失足整个人掉进了湖里,连带拖下高惟庸。

    冰冷的湖水浸得高惟庸直打颤,不住地喊着,“杵在那里做什么,还不快点救人!快呀!”

    一票人闻声,赶紧到湖畔救人,一时间兵荒马乱,搞得天翻地覆。

    “娘子,如此可解气了?”弯月湖另一头的树丛后,袁穷奇低声问着。

    “尚可。”祝湘哼笑了声。

    这驿舍里栽种了月季花和龙爪花,她折月季花时,顺便加进了龙爪花的球根。龙爪花可以当药引亦可制毒,适量时尚有镇静或迷幻作用,泡进浴桶里,渗进曹瑾娥手上磨破皮的伤处,多少能起作用,再加上她放下长发在窗外吓人,袁穷奇一口气灭了风灯,才教她因惊惧而迷了心神。

    她的幻觉不全是因为龙爪花,而是她内心的恐惧,自己吓自己。

    “我差人将那位戏角扮成你以往的模样,总有几分像吧?”他指着那正偷偷溜走的天仙戏角。

    他向戏班借了戏角,目的就是为了色诱高惟庸,算定他惧内的软弱性子,必定会差侍卫全都戒备在弯月湖边,才能让曹瑾娥唤不着人,吓得魂不附体。

    “不,我可比不上她浑然天成的媚态,希望她别往京城走,否则——”

    “该是无妨吧,那是个男人。”

    “……嗄?”男人长得比女人还娇媚?

    正在错愕之时,就见一人身穿大红斗牛服,腰系鸾带配绣春刀,她不禁道:“那不是锦衣卫吗?”

    “他是,不过他是齐贤的义子田尚宝,是安插在锦衣卫里的败类,要不是他,睿王在边境一战也不会被俘。”袁穷奇说着,牵起她的手。“走,咱们立刻离开这里。”

    “得上街找睿王和祝涓才成。”

    “放心吧,我说他们上街,实际上是要他们先走,持我的令牌就可以顺利进京城。”袁穷奇一把抱起她,加快脚步离开。

    而弯月湖畔,田尚宝到时,侍卫和驿卒已经将曹瑾娥和高惟庸给拉上岸,两人身上用布巾裹着,却还是不住地打颤。

    “世子爷,到底发生什么事了?”田尚宝不解的问着。

    “得问她,真不知道她在搞什么?”高惟庸不快地道。

    “我……”曹瑾娥惊魂未定地环顾四周,总觉得这视野似乎清晰多了,不像方才那般晦暗,弥漫着一股阴森气息。“我不知道怎么搞的,一个司礼监的太监拿了月季花瓣给我,我泡了澡后就……”

    “司礼监太监?怎么可能,宫中太监怎会跑到这么远的驿站来?”

    “他说他是受督主之命,前往平朗庆王府取物的,他也在驿舍里投宿一夜。”

    “胡扯,庆王早已入宫,督主怎可能派人到庆王府取物?”田尚宝暗忖了下,随即朝身后的东厂番子喊道:“给我到南馆查个清楚。”

    “是。”

    “来人,赶紧送端王世子和世子妃回房。”田尚宝喝道。

    侍卫们赶紧上前,搀住狼狈至极的端王世子夫妇,高惟庸虽觉脸上无光,但还是该打声招呼。“不知道田大人怎会在这时分来到八里驿站?”

    “是督主要我走一趟到递铺查查各处传回的消息,怎会一路上都找不着袁穷奇和睿王,得知两位在此,想打声招呼,岂料……”看着两人的狼狈样,他也就不多说了,要人赶紧将他们送回房,省得染上风寒。

    一会,前去查探的东厂番子回禀,“田大人,驿卒说对方是持铜钟令入住,有两番子护送两个司礼监太监,可小的进了南馆却不见半个人。”

    田尚宝闻言,沉默了下,像是想通什么,急声道:“追!他们可能就是袁穷奇一行人乔装的!”

    边境东厂驻所传回消息,一开始说袁穷奇未死,而后又说在杏花镇审了案,结果莫名的就连巩令阳也死在杏花镇,番子连迭上报,沿路都派人搜查,却一直没能找到人,想不到他们竟然大胆地乔扮太监和番子,简直是要气死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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