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趟好好的温泉之旅变成如此,皇上定会恼羞成怒、痛责齐熙棠。.事后就算他想找邱家村的人报仇,可是村人早已经搬离。”

    “这是杀敌一千、自损八百的做法。”他笑开,不过他确实考虑过这个。

    “不然呢?让皇帝泡温泉时撞鬼,鬼自阴间上来告御状?”她忍不住噘起嘴,带着讪笑。

    “这倒是个好想法。不过我真正想做的是神不知鬼不觉地让父皇知道这件事,倘若父皇不在百姓面前丢面子,父皇不会立即处理齐熙棠,但他会因此对齐熙棠改观,在他身边埋人。

    “如果当初父皇这么做的话,也许他现在不会中毒,齐熙棠不会有机会收买军机营将帅,情况不会发展成现在这样。

    “那次的教训,让我意识到在后宫建立势力的重要性。多年以来,动之以情、施之以恩、收之以利……不管哪种方法都用,慢慢地,我在后宫有了自己的人马,要不是有足够的确定,我也不敢与耿秋兰连手,不敢把程溪送进后宫。不过,我真正想拉拢的人是李柳,他是父皇最信任之人。”

    “你做到了,不是?”

    “对,齐熙棠死了、齐熙庆废了,数名成年皇子被贬的眨、被牵连的牵连,有李柳和耿秋兰在,父皇会很快召我回宫,他必须稳定朝堂,毕竟接下来的几个皇子小的小、弱的弱,父皇也担心皇后垂帘听政。”

    “皇后企图用李氏拢络你,会不会也想……”李家出两个皇后,便可以保李家再创繁荣。

    “李氏不是用来拢络我的,是用来监视我的,只有她脑子不清楚,以为只要我投入大皇子阵营,她就可以永享荣华。”

    五福感慨,人人都以为自己最聪明,只有算计别人的分儿,没有被人算计的理儿,谁晓得,不到最后不知道谁才是谁的嘴边肉。.

    “告诉我邱家兄弟的事吧,他们落草为寇之后呢?”

    “此事因我而起,我必须给他们一个交代,于是我上山与他们谈判,我给他们请师父,教导他们读书识字、练习武艺,我安顿他们的生活,让他们平安终老,并且允诺如果有意愿为我做事,我会将他们视为左右臂膀,许他们一个光明前程,如果不愿意也无妨,只要他们别再抢劫无辜百姓,我可以供给他们一世所需。”

    “他们同意了?你没有允下其它条件?”

    又猜对,熙风眼底出现果果的眼神——“小姐英明!”娶妻如此,夫复何求?

    “是,我承诺他们,日后给他们亲手为家人报仇的机会。”

    第12章(2)

    五福明白,这才是齐熙棠罪有应得的理由。

    所有人都以为天皇贵胄可以为所欲为、无人可管,殊不知,人管不了,有老天爷管、有因果管,今日所种下的籽儿,不管好坏它都会发芽茁壮,善因、善果,恶因、恶报。

    “大皇子被诛之事,会不会查到你的头上?”

    一朝被蛇咬,十年怕草绳,那年的自己说了个烂提议,害得父亲差点儿死于非命。

    当时太单纯,以为有理走遍天下,以为大皇子会感激父亲找到解决之道,她想:皇家什么都缺,独独不缺银两,能用钱解决的事,他们定会点头,殊不知……

    在他们眼里,人命远远比不上那些阿堵物。

    “你在担心我?”

    她点点头道:“祖父常说夫妻同心,其利断金,只要彼此看重、彼此信赖,无论外头多少风雨,都坏不了根本。.所以,咱们谁也别弃了谁,好不?”

    她的声音中尽是柔肠百转,悱恻缠绵,他突然软了心肝,紧紧搂住她,不住地亲吻她的脸颊。

    “好,谁也别弃了谁。”

    明白了,他终于明白那年娘为什么不求位分、不在乎权势,一心一意跟着父皇。

    因为娘心里有爱情,有信任,她盼着永恒,盼着一份天底下最美好的关系。

    返京的消息传到李彤桦耳里时,她一阵窃喜。

    走到妆台边,从匣子里拿出一个青玉瓷瓶,是马道婆给的,她花近五百两银子换得。

    这本不是用来对付曾五福的,若不是耿秋莲那个成事不足、败事有余的笨女人,曾五福早就不在。

    这药是特地为耿秋莲备下的,她不能让任何人知道马道婆与自己有关。

    幸好绕个弯儿,马道婆和耿秋莲还是死了,所以这药也该换个归属。

    “皇子妃,曾侧妃交代咱们预备好,后日清晨就返京。”

    “曾侧妃交代?”

    语调微扬带起一丝阴寒,她转头望向银双,凛冽的目光与之对上,银双不自觉浑身一颤。

    府里的人被清算过一轮,皇后娘娘送的人都已经不在身边,曾五福只给她留下几个陪嫁丫头,这种彰显宽厚的举止以往是她在做的,如今倒让人家捡了现成的去学。

    她真真是瞎眼,怎会认为曾五福平庸愚蠢、良善纯然,明明就是只大灰狼,她却将人家看成小白兔。

    后悔了,不该犹豫的,若是打一开始就下黑手,让她来不及迷惑四爷,是不是现在在四爷身边温言软语、处处娇媚的人是自己?

    现在这种形同软禁的日子,令她怒不可遏,谁还装得出温良恭俭?

    “你说,曾侧妃交代?”她再问一遍。

    银双这会儿才发觉自己说了什么,身子簌簌地抖着,不自觉往后退几步。

    自从曾侧妃夺走中馈之权后,主子像是换了个性子似的,阴毒的表情每每令人心生胆寒,她虽然不像已逝的耿侧妃动辄打骂下人,但是狠戾的表情总让身边人惊心。

    猛然跪地,她垂首,身子抖如筛糠。“夫人饶命,银双说错话。”

    李彤桦莲步轻移走到她跟前,弯下腰低声道:“奴婢说错话,该怎么罚呢?”

    望着她的笑,令人从脚底升起一股寒意,她秀丽的眉挑起,双颊有些苍白,唇边却勾着笑,无端生出几分冰冷,银双像被一条噬人毒蛇缠卷,张口却吸不到气。

    她吓坏了,频频磕头求绕。“皇子妃饶命、皇子妃饶命。”

    “要本妃饶命?也不是不行,你知道曾五福的衣服晒在哪儿吧,你只要把这些东西洒在曾五福的衣服上,今日之事就此揭过,行不?”

    她从衣袖抽出一个纸包,在银双面前晃几下。

    银双颤巍巍地接过纸包,在李氏的示意下,弯着腰退出房间。

    直到入夜,银双都没有回到屋里,于是李彤桦明白,那丫头转过身就跑去向曾五福告状了。

    换言之,这府里上下都已经被她控在掌心,在这里怕是成不了事,幸好马上要回京,否则在这府里她还真没有机会动手。

    只是,躲得过初一、逃得过十五吗?没有日日防贼的,她不信曾五福就这么命大。

    五福看着纸包里的东西陷入沉思,李彤桦让银双拿一包再平常不过的香粉撒在她的衣服上,是要做什么?

    泄愤?让她心生恐惧?如果是耿秋莲,她能理解,但李彤桦……

    耿秋莲之死,让她彻底清楚李彤桦温柔纤弱的外表下包藏一颗狠毒的心,这样的女人不会傻到提醒自己时刻防备,所以……只是单纯试探银双会不会忠于她?

    第一次她觉得熙风真不容易,在那群从毒火里淬炼出来女子的裙下讨生存,得历经多少艰辛。

    如同他们离京时,同样的一队马车缓缓向京城进行,只不过少了许多人。

    熙风依然待在五福的车厢里,轻轻环着五福,听着她叨叨絮絮讲道理。

    她是个慵懒女子,不爱跑不爱跳,全身上下使用最多的地方是嘴巴。

    过去果果是她的倾诉对象,不管听懂、听不懂,都会说“小姐英明”。

    现在,说话的对象多了个熙风,他和果果不一样,会挑剔她的毛病,会测试她的脑力,会夸奖她,也会批评她。

    照理说,这样的人不是良好的倾听对象,但……她喜欢与他对话,果果一百句“小姐英明”,也抵不过他一个欣赏目光。这可不可以证明,人性本贱,赞美给得多就不值钱?

    “你在害怕?”一句话,他戳穿她的心思,从上车开始,她便叨叨絮絮、东拉西扯,有些话根本接不起来,但她还是能一句一句串着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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