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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这句话,她也该对自己说,燕行才来铜安一天,她本以为绑好的心,却像是纸扎遇水一样,全毁了。.

    “我不能丢下差事只关照你一个人,明天你得边上工边学习,会比较辛苦些,等会儿记得早点休息。”泥娃领着燕行走住秋收台,入内右边第一间就是安排给他的房间,“二楼以上都是姑娘家,除非必要,尽量别上楼打扰,你休息吧,我先离开了。”

    “等等,晚了,我送你回去。”纵然铜安夜里多处不熄灯,泥娃只身一人仍然有危险。

    “我就住楼上,不必送了。”泥娃顿了一下,回身辞谢,她似乎是头一人由跑堂做起来,就一路住在春松居内的雇工。

    “铜安地价再贵,你这两年来应该也挣够钱买地盖屋了吧?”连他一名新上任的武师都有十来两的月俸,更何况已经升上大掌台的她?加上她之前省吃俭用存下来的钱,够了吧?不够,师叔铁定会帮忙的不是?

    “不了,省得日后要走,还得费神处理。”她这朵浮萍下一站会飘流到何处,何时会有洪流再次改变她人生的方向,都还是未如数,除了过一天是一天,累积应对改变的能力之外,她根本不敢作任何重大的决定。

    “晚了,我回房歇息了。”

    泥娃淡然一笑,随即隐没在门扉后方,相较于燕行如翻江倒海的惊愕,她的神情实在是出乎意料的平静。

    他还记得当泥娃说出想要买地盖房子的愿望时,眼里飞扬的色彩是多么炫目,手舞足蹈的模样也满是势在必得的决心。

    都怪他不好,他明明知道泥娃遭养父母舍弃,为何要再次对她做出同样的事?

    “燕行,你这辈子,究竟有没有做对一件事?”

    他这辈子,能不能别再有无法挽回的悔恨……

    第7章(1)

    “凤管事,昨天都是我喝酒误事,千不该万不该对泥娃姑娘不规矩,请你大人不计小人过,别让米店老板辞了我的差事。.”阿德搔着头,不敢正视凤岐,完全没有昨天在南门时的一半嚣张。

    “我没过问这件事,你应该去找朱店老板说清楚。”如果他过问,现在人早就被撵出铜安城了吧?见阿德喋闹不休,又是求情、又是磕头,凤歧实在厌烦。明知道泥娃是春松居的掌台还敢不规矩,分明是想占她息事宁人的个性便宜。他唤来路过的跑堂。“叫燕行过来,说是调戏泥娃的家伙找上门来了。”

    燕行接到通知,没几个眨眼的工夫就出现在一楼主位上,凤歧朝阿德努了下领后,示意他将人打发桌,就低头忙他自个儿的事了。

    “大侠,我是来道歉的,你别误会——”

    燕行哪里听他解释?就怕泥娃见了他,昨儿个的景象全数浮现眼前,因此揪起他的衣领就往窗边跨步走去,二话不说直接扔进湖里。

    落水的扑通声及飞溅的水花惹来不少议论,更有在厢房内品茗谈天的客人推窗探望。

    新来的燕武师果真说话算话,谁敢上门惹事,直接扔进湖里冷静冷静。

    这事到了下午依旧让人津津乐道,更有几名年轻酗子互相开玩笑,想抽签派人随便找个女跑堂搭话戏弄,测试传言是否不假,不过见着此刻守在柜台后方,随身跟着泥娃的芜行,那双眼锐利如盘踞山头的野鹰,彷佛随时准备俯身而下,攫取猎物,立马就打消了这要命的念头。.

    “放轻松,别老像条绷紧的弦似的,照这样下去,不出三个月你就累倒了。”就算静静地站在她身后,耳目依然不离每桌情势,只要新的客人上门,安排坐到楼上或夏培馆,他一定随行至安座,以保无虞。

    也多亏了他的提醒,还有对江湖脉络的理解,不然她差点把有两代世仇的门人安排坐在隔桌。只是他太过用心,她也是烦恼,要是累倒了该怎么办?他再厉害,终究不是铁打的呀!

    “我是师叔破例再聘的武师,不努力些,如何杜悠悠之口?况且一日下来,春松居状态良好,倒显得我多余了。”只要师叔在春松居内走动,客人便相当自律,即使见到素来不和的门派,最多相对无语,各自带开,不会多有一句争执。

    “怎么会?要不是你在,根本不会有这样的景象。”她天天看,岂会不如有何变化?燕行早上把人扔进湖里,谁还敢在他面前造次?泥娃封好客人寄放的茶叶,轻声说道:“他们总说凤大哥知道了肯定不会善罢干休,肯定会封了对方的活路,但凤大哥日理万机,怎么可能分神处理这些鸡毛蒜皮的小事?不过是以讹传讹罢了。有人偷机成功了几次,稍微不注意就动作不断,我们能处理的、能压下的,就尽量别让凤大哥费心,除非我们得罪不起才会上呈。若不是有你在,我现在应该在某处厢房调解客人的纷争吧。”

    “是吗?”燕行心头一暖。“你还是像以前一样贴心,谢谢。”

    泥娃就是有一股安定人心的力量,在以前她还是喳喳呼呼的丫头时,不经意说出来的话,就已经有这样的效用,更别说今天他一无所有,来到这座富丽堂皇的茶馆里从头做起时,更是受用。

    “我……我又没做什么。这句话真不像你说出来的。”泥娃赧红双颊,这是在称赞她吗?别人不是没有称赞过她贴心,但真让她怦然心动的,却只有燕行一人。

    这是沸腾的感觉吗?她还真容易讨好呀……

    “现在还有哪间厢房空着?”柜台前来了名蓄八字胡的中年男子,不经同意便翻着台上书册。燕行随即伸手阻止。“诶?你好大的胆子,敢拦我?”

    “师爷,今日好兴致,要来壶碧螺春呢?还是文山包神?”泥娃转过身来,赫然发现是每隔一、两个月才会过来泡茶的衙役师爷。

    “都不是。这家伙谁呀?面孔挺生疏的。”师爷瞪不过燕行的气势,只好顺着泥娃,自己找台阶下。“今天县令新上任,就在路上了。我先来摆桌设宴,顺道介绍凤管事,以便日后双方多多往来。”

    “原来如此,师爷真有心。我就替您留下最大的梅厢房,再安排琴姬随奏,等候是令与师爷大驾光临。”

    “还是泥娃周到!记得要把凤管事留下,别让他东奔西跑,临时找不着人。”

    “是,泥娃省着。”

    送走了师爷,泥娃立刻着手安排,连菜色都——过滤,尽量采用铜安特有的佳肴。

    她拟菜单拟到一半,突然抬头对看着她挥毫而目不转睛的燕行道:“为了能佐桂花入菜,春松居后面湖畔种了一排芬芳桂花,待花季一到,咱们再去游湖赏花,景色跟现在完全不一样,别有一番滋味,你一定喜欢。”

    “好。”燕行淡笑应允。不用等到花季,见她一笑,仿佛桂花缤纷,鼻息间都有香气了。“话说回来,你的字真好看。”

    “啊?”泥娃心头小鹿又突如其来地撞了一下,燕行怎么能时时刻刻教她吃惊,又伴随着无法轻易化开羞怯。“胡说,我这字最多算是秀气工整,还不到家。”

    “能自学到这般程度,该自豪了。”泥娃从目不识丁到写出一手好字,全是她好学肯学换来的苦工,怎能不教他惊叹呢?

    “一点小事都能让你赞扬上天,你可得把我看好,免得哪天我真的飞上去了。”泥娃不禁嘀咕,原本以为他回青玉门重新受门规教导,雕塑出来的个性会四四方方,结果讲话在精不在多,每每一话就打得她节节败退。

    “是呀,确实得看好你。”不管她走到哪儿,回头一定要她看见他,不管要花多久的时间才能向她证明这点,他都无怨无悔。

    为了接待新上任的县太爷,桌巾椅套全数换新,菜肴茶点也一再试过味道才敢上桌,连琴姬都精打扮,换上新服,全数细节没有一点敢打马虎眼的地方。

    “哟,来啦?”凤歧倚在窗边,看着一路由北街燃放鞭炮,敲锣打鼓往春松居而来的轿队,打从心底鄙视这种眼高手低的两口官。听说他是今年的新科状元,不愿在朝为仕,坚持要顶替铜安城的职位,该不会以为是块肥缺,春松居会照三餐进贡吧?哼,作梦!“丢啊,丢多一点,我看他坐的那顶轿子会不会烧起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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