因为傅文仪之故,她在狱中其实并没受到任何委屈,她的牢饭永远是热的,狱卒会给她干净的水梳洗,也给衣服换,可是她吃不下多少东西,也没有一天能好好安睡。.

    她的心,一直悬在傅文绝身上。因为傅文仪说他虽然清醒了,但状况却比以前更差。

    大家一定会告诉他是她下毒害他的吧?他会怎么想?又会如何的难过呢?十二岁的他,再如何聪明,情感还是单纯的,知道他最信赖最喜欢的奶娘居然在他食物里下药,他想必又伤心又气愤吧?

    每每想到他可能正恨着她,她就心痛。

    “走吧,上堂了。”狱卒打开牢门,替她上了铐,领着她前往大堂。

    走出大牢,前面一片光亮,耀得和秀敏睁不开眼睛,在她闭上眼睛想适应光线时,一个不曾出现在她生命里的画面一闪而过。

    她看见一个穿着黑衣、身形瘦削的婆婆,婆婆正看着她,对她说“去吧,拿出你魅惑男人的本事去救助百姓吧”,她还不及探究这话是什么意思,画面便在她睁开眼睛的同时消失,不知怎地,她的心因此跳得又急又重,教她快负荷不了。

    “走快点。”狱卒沉声催促。

    和秀敏一慌,跌了一跤,裤子脏了,膝盖也磨破皮,但她仍努力爬起来,继续前行。

    来到堂上,知县未到,堂外却已经挤着许多看热闹的人,还有……她的爹娘。

    看见爹娘忧心悲伤的面容,她几乎要忍不住掉下眼泪,接着她再看向公堂两旁,则是坐着傅文绝、傅文豪及几个佃农管事。

    与傅文绝的视线迎上,她的眼泪瞬间夺眶而出,可傅文绝看着她的眼神及表情却犹如寒霜。.她唇片颤抖歙动,几度想喊他,但却怎么都发不出声音。

    “跪下。”狱卒将她押至堂前,用力推了她的肩膀,迫使她双膝一曲,直接跪地。

    和秀敏觉得羞耻,只因在傅文绝面前的她,是如此卑微又狼狈,她是个犯人,是个毒害傅家爷孙俩的犯人,其心狠毒,罪无可恕。

    不一会儿,知县上堂。

    “民女和秀敏……”

    “民女和秀敏在。”她应着。

    “你被控在傅定远、傅文绝爷孙俩的饮食中下毒,意图使人致死,你可认罪?”

    和秀敏扬起脸,坚定地道:“不认。”

    “傅家爷孙二人都在食用你煮的杂烩后中毒,大夫也确定杂烩中被下了毒物,证据确凿,你还不认?”

    “傅家老爷子待民女宽厚仁慈,我岂有毒害他的心?至于大少爷,我……我日夜伺候着他,与他相处融洽和谐,更没有毒害他的理由,请大人明察。”和秀敏目光澄澈坦荡,直视着知县大人。

    知县传了两个傅家的下人,证实杂烩是和秀敏亲自烹煮并呈给傅定远及傅文绝两人食用。

    传完证人,知县又问她认不认罪,她没有其它答案,依然不认。

    此时,外面传来金玉良的声音——

    “大人,我家秀敏是冤枉的啊!她是个善良的好姑娘!”

    听见母亲为自己大声喊冤,和秀敏心头一紧。“娘……”

    “大人英明,和秀敏是个善良的好姑娘,她绝对不可能做那种事!”

    “大人要明察秋毫啊!”

    堂外大人大人的喊个不停,全是那些前来关心的佃农们,他们齐声为她喊冤,打断了堂审。.

    “大胆!”知县用力一拍惊堂木,再沉声一喝,“再敢躁动,全数押下。”

    “和秀敏,你不认罪,本官不会对你用刑,但还押大牢,择期再审。”知县说完,便命狱卒将她还押大牢。

    和秀敏好不容易能看见傅文绝,她知道这可能是她唯一一次可以对他说话的机会,因为下次堂审,他未必然会坐在此处,于是,当狱卒要将她还押之时,她使出全力挣扎,冲到傅文绝面前。“大少爷,请相信我,我绝对没有毒害你跟老爷子,我对天发誓,若有半句虚假,天打雷劈,不得善终。”

    狱卒上前押住她,她挣扎了两下,狱卒便更使力的攫着她,她的手、她的身体都被弄得很疼,但更疼的是她的心。

    因为此刻,傅文绝看着她的表情依旧是冷酷的。

    “大少爷,相信我,我没有……我没有……”她哭岔了气,说不出话来。

    “和秀敏。”突然,傅文绝开口了,“你是个骗子。”

    和秀敏瞬间怔愣住,她骗他说为了避凶而改名为秀敏,但他并不知道她姓和呀。

    “表妹都告诉我了,你根本不是满福,而是一个冒牌货。”他懊恼的看着她。

    “我伤了头,错认你是奶娘,可现在我知道你不是,你只是个佃农之女,而且之前还跟我有过冲突,你一直在骗我,我的奶娘早就不在人世了,对吧?”

    “大少爷……”

    “你是骗子,我再也不想看见你。”傅文绝说完,起身,头也不回的离开了。

    看着他离去的背影,和秀敏心如刀割,泪如雨下。

    步出公堂,傅文绝气呼呼的往前走,傅文豪跟了上来,一把拉着他的手,讨好的笑道:“哥,别跟那种心狠手辣的女骗子生气。”

    傅文绝一脸不悦。“我再也不想看见她。”

    “不会的。”傅文豪搭着他的肩。“咱们回家吧。”

    夜深了,和秀敏却无法成眠,她脸上的泪痕湿了又干,干了又湿,已经不知道哭了多久。

    想起傅文绝的表情,还有他说的那句话——我再也不想看见你,她的心一阵一阵的刺痛着。

    她可以理解他为什么会有这样的反应,因为他的心也受伤了,可是她当真是冤枉的,别说是毒害他,她连一点点捉弄他的心眼都不曾有过。

    自代替满福服侍他以来,她每天都是欢欢喜喜,没有一丝的勉强跟痛苦,她是真心的在对他好,可现在,他却以为她对他的好都是演戏,一切只为报复他们爷孙两人。

    隐约地,门口传来窸窣的说话声,不一会儿,牢房的大门打开了,有人轻手轻脚的走了进来。

    “我在外面守着,千万别久留。”狱卒低声说着。

    “唔。”一个低沉的声音沉应着。

    和秀敏还未入睡,但不知怎地,却直觉认为自己该装睡,她连忙闭上眼睛,蜷缩在干草堆上的身子动也不敢动。

    须臾,有脚步接近,并来到牢栏前,停下。

    那人没出声,但和秀敏听见对方像是在压抑着激动情绪的沉重呼吸声。

    “和秀敏……”

    这再熟悉不过的声音,让和秀敏猛然睁开双眼,弹坐起身,她迅速跪爬到栏边,难以置信的看着牢房外的傅文绝。

    “大少爷……”不会吧?在这深夜里进到牢房探她的竟是傅文绝?他今天不是在堂上说他不想再见到她吗?

    此时,幽微的月光自高处的窗口洒下,映亮了他的脸。

    她看见了他的表情,不冷漠、不愤怒,而是充满着不舍及歉疚,这让她更加迷糊了。

    今天在公堂上看见消瘦憔悴的和秀敏时,傅文绝的心就像是被重重捶着般的疼痛,可他完全没表现出来,只因他必须让傅文豪及藏在其身后的帮凶深信他仍只有十二岁的心智。

    是的,他已经恢复了记忆,就在他中毒倒下、后脑着地的那一刻,他忽然想起了很多事,更庆幸的是,他并没有忘记他跟和秀敏相处的点滴。

    当然,那很不真实,像是一场梦,但他用很快的速度及很短的时间克服了。

    他记得他跟她相处时的点点滴滴,但他疑惑的是,他怎会跟她共度那些个日子?

    他记得他回到十二岁后所发生的每件事情,但那就像是看着别人的故事般。

    他记得那一天他独自去巡视,本还计划着再走一趟和家,问问和秀敏是否回心转意,可就在头部一阵剧烈疼痛后,他的记忆却连接上他跟和秀敏相处的片段。他胡涂了,所以花了一点时间跟老舒详谈,而也在跟老舒谈过了之后,他慢慢的面对了、接受了。

    他唯一不能理解的是,为什么他会冲着和秀敏叫奶娘?她跟他的奶娘一点都不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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