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明明觉得我傻,不然不会不告而别。.”

    “我哪儿不告而别了?我有留信呢!”

    “所谓的不告而别,就是没当面说一声,留几个字算什么?!”傅文绝不以为然,耍起孩子脾气。

    正当和秀敏愁着不知道该如何安抚他之际,他的脸色突然变得和缓一些,高挺的鼻尖抽了抽,问道:“咦?什么味道?”

    她先是一愣,旋即想到应是她袋中的饼所散发出来的香气。“喔,是饼。”她将袋子搁在桌上,从里面拿出一袋分装的饼,再从里面取出一块饼递给他。“尝尝看。”

    她记得第一次遇见他时,她也送了他一小袋饼,他还因为觉得好吃而跑到她家要她替他做饼,如今他失了那段记忆,肯定忘记那滋味了。

    “这是什么,看起来好丑。”傅文绝嫌恶地皱起眉头。

    “是我自己做的饼。”和秀敏笑说。

    他疑惑的看着她。“奶娘什么时候会做饼了?你连煮颗蛋都不会,我记得你曾经说过,吃你在行,做却是一窍不通。”

    和秀敏干笑一声,只好随便胡扯,“喔,是我上回回老家探亲时学的。”

    “你这次又回老家吗?你的老家不是在中州?”

    她不知道中州跟江东究竟来回要多少时间,但她确定的是,中州真的有点远。

    “我不是回老家,是去……喔,去探视一个生病的老友。”她得意着自己终于找到一个合情合理的理由。

    “既然是去探视老友,何必支支吾吾,鬼鬼祟祟?”傅文绝不以为然。

    “奶娘是怕……怕你不开心啊。.”

    “你不告而别,我才不开心呢。”他说着,又斜瞪了她一眼。“下次不许。”

    “成,没下次。”她咧嘴一笑,暗自松了一口气。“你快吃呀,好吃呢。”

    知道是她亲手做的饼,别说难看了,就算是难吃,他都会吃下去。于是他大大的咬了一口,然后咀嚼。

    和秀敏仔细瞧着他的表情变化问,“好吃吗?”

    他没空回答她,一口接着一口,吃完了一块,又跟她要了一块,连吃了两、三块,他才心满意足的笑道:“奶娘,这饼太好吃了!虽然样子不好看,却很可口。”

    “是吗?”看他吃得欢喜,她也相当高兴,看来不管是十二岁的他还是二十四岁的他,都喜欢她做的饼。“那奶娘以后都做给你吃。”

    “这是用什么东西做的?”傅文绝问,“饼里一颗颗的是什么?”

    “你吃的这个里面和的是麦、糙米,还有腌瓜丁。”她说,“还有别的口味呢。”

    “长这么丑,居然这么好吃。”他打趣的说,“就跟奶娘一样,哈哈哈。”

    他是在说她丑?不知怎地,她觉得好在意。

    “我帮奶娘的饼取个名字,就叫丑饼。”

    和秀敏没好气的翻了个白眼。“随便你啦。”

    和秀敏做的饼在傅家深受好评。

    一开始是因为傅文仪经常带着丽心跟兰心到小苑串门子,吃了她的饼,母女三人吃得欲罢不能,于是央求她再做一些好让她拿回去给古氏吃。

    不知怎地,后来老舒吃了、老张也吃了,然后傅定远也尝到了。.

    傅府的丫头嬷嬷、护院小厮,老的少的,全都私底下来问她还有没有得分一点给他们尝尝,为了皆大欢喜,她索性花了一天时间在厨房里烤了几大竹盘的丑饼,好分送给大家。

    “姑娘,吃你的饼有一种好温暖的感觉啊。”

    “在这冬日里,你的饼再配上一壶热茶,那真是太幸福了。”

    每个吃过她的饼的人,都有着相同的感觉。

    从前她也会跟母亲做饼到市集上卖,可从没像现在这般有成就感,听到大家的鼓励跟赞美,她打心里觉得欢喜及感激。

    过年后,下了一场雪,身体一直没太大起色、时好时坏的傅定远又病倒了。

    大夫说他年事已高,禁不起天气骤降,才会卧床不起。

    和秀敏记得从前冬天,母亲总会煮杂烩给年迈的祖父母吃,杂烩里满满的是家里自种的蔬果,还有几样在野外才能采到的药草及果实。每当老人家吃了杂烩,胃暖了、心暖了,身体也暖了,因此,和家在冬日里经常吃杂烩以维持体力。

    她自从来到傅府后,傅定远不只信任她,还待她极好,为了报答他老人家的恩情,她跟傅文绝请了一天假,亲自到野外寻找药草跟果实,顺道也回家去要了一些自种的蔬菜。

    知道她要为卧病的祖父做杂烩,傅文绝不但一口答应,还满心期待,因为,她肯定也会帮他做一份。

    于是,和秀敏带着食材,借了厨房,花上两个时辰慢慢炖煮杂炝。

    当她正认真守着灶火,丽心跟兰心跑到厨房门前来探着。

    “奶娘。”为免傅文绝有太多联想,所以傅文仪不让她们叫她姊姊,而是跟着喊奶娘。

    “丽心,兰心?你们来这儿做什么?”

    “文绝舅舅说你在厨房,所以我们来找你玩。”丽心天真地道。

    “我现在不能玩呢。”她一脸抱歉。

    “一下下就好。”丽心跟兰心恳求着。“上次奶娘教我们玩的盖皇楼,我们还想再玩呢。”

    盖皇楼是一种游戏,规则是在地上画出固定的格子,层层迭迭,然后每次以不同的、越来越具难度的步伐跳跃前进,然后抵达最上层的格子,这是她教两个女孩玩的,如今她们玩上了瘾。

    拗不过她们,又想距离开锅的时间未到,于是她便带着她们到附近的花园里玩。

    陪她们玩了一会儿,她又返回厨房,正是起锅的时间。

    于是,赶在晚膳时间之前,她将热腾腾的杂烩送到傅定远房里,然后再盛了一盅回小苑给傅文绝尝尝。

    “哇!”打开盅盖,窜出的浓郁香气让傅文绝忍不住惊叹,他惊奇的看着她。

    “奶娘,你现在不只会吃,还会做了呢。”

    “你可别又给我的杂烩起个什么丑烩之类的名字,不然以后不给吃。”和秀敏故作凶狠的警告。

    他一点也不害怕,反倒开心的笑了。“放心吧,我会重新起个名字。”

    “别了,你肯定没给好名字,还是趁热快吃吧。”

    “嗯。”傅文绝点点头,拿起调羹舀了一口吹了吹,然后放进嘴里,随即,他眉开眼笑。

    看着他那心满意足的笑容,和秀敏有种说不上来的安慰及欢喜,也想起娘亲常说的话

    女人洗手做羹汤,为的是心爱男人跟孩子们那脸上幸福满足的笑容,那笑容看着,自己的人生彷佛也圆满了。

    以前她不完全懂得那是什么样的感觉,但现在……想着,一条警觉的神经将她欢喜的心思拉回。

    不对,一切都不对,她怎会对傅文绝有这种感觉?别说他现在是个心智只有十二岁的男人,就算不是,他可是傅文绝啊。

    他是大地主,而她是穷佃农的女儿,要不是他伤了脑,莫名其妙冲着她叫奶娘,她根本不会有机会接近他这样的人。

    跟他在一起的这些日子,她肯定是过得太开心了,才会一时胡涂,忘了现实。

    “赶紧趁热吃一吃,我去整理书斋。”说罢,她走了出去。

    在他的书斋里,和秀敏在心里不断提醒自己,不要有任何不切实际的想法,她只是个过客,而他也仅仅只是她生命里的一页,翻过去,就只剩记忆了。

    突然,她听见他房里传来一串声响,好似有什么东西摔碎碰翻了,紧接着是砰的一声,她陡地心惊,立刻丢下手里的抹布,夺门而出,冲到房门口,只见盅碎了一地,椅子翻倒,而傅文绝仰倒,后脑着地,昏迷不醒。

    她上前,惊急的扶抱起他,却见他嘴唇发紫,她忍不纂身颤抖,放声尖叫——

    下雪了。

    和秀敏蜷缩着身躯,不断发抖。这大牢,太冷太静。

    在傅文绝倒下的同时,傅定远也倒下了,而他们都吃了她做的杂炝。

    大夫紧急赶来为两人救治,发现两人都中了毒,才会因而昏迷不醒。

    傅文豪跟古氏一口咬定是她毒害了他们爷孙俩,并排除众议,硬是将她送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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