卢氏全身颤抖,不禁看向在场的人,包括奴仆在内,全都瞪着她看,眼底不再有尊重,反而充满怀疑及鄙视。.

    我只不过是想要讨回面子,并没有做错!是那个女人先背叛我的!

    她心里这么喊。

    可是为何是她站在这儿接受审问?

    为何被视若蛇蝎的是她?

    他们看着我时,都在想些什么?是不是认为我很可怕?

    “我不要……我不要……”卢氏想到下半辈子都得不断猜测别人的想法,担心别人在背后说她的坏话,活在众人的指指点点当中,那是她这一生最恐惧的事。

    她骤然拔下头上的簪子,刺向自己的心口,距离最近的容子骥没能阻止,或许也是不想阻止,只是看着卢氏选择自我了断这条路。

    现场惊叫声此起彼落。

    秀英哭喊。“娘!”

    “你这又是何苦?”容永华抱纂身瘫软的妻子,双双坐倒在地,他试图堵住从她胸口冒出的鲜血,可血还是不断流失。

    “娘……”秀英爬到卢氏身边叫着。

    陈嬷嬷槌着胸口,当年若不帮她害人,今天也不会落到这个下场。

    “相公……”卢氏微微掀开眼。“我是不是真的做错了?”

    容永华泪流满面地回道:“你确实是错了……而且大错特错……”

    “……是吗?”她不该自尊心那么强,更不该把面子看得那么重,不只毁了一段姊妹情谊,也毁了自己。.“那我亲自……去地府……跟大伯和大嫂……请罪……”

    说完,卢氏缓缓闭上眼,也咽下最后一口气。

    程瑜亲眼目睹卢氏的魂魄离开身体,表情木然地瞅了丈夫和女儿一眼,这才一转头便消失了,心里也只有深深的遗憾。如果三婶的个性不要这么倔强,当初也有人适时开导她,帮她度过心里那道坎,就不会走上歧路。

    花厅里只剩下容永华父女的哭泣声,以及老太君的叹息。

    容子骥脸上无忧也无喜,只是漠然地看着。

    之后,老太君并没有真的让陈嬷嬷去向官府自首,只是要她立刻离开京城,别再回来,毕竟官府追究起来,说不定会把卢氏的死也牵扯进来。

    而卢氏的死亡,对外一律宣称病故,老太君更交代下去,不准任何人透露半个字,否则杖责一百大板,总算把这段家族丑闻压下去。

    第7章(1)

    容府办起了丧事,气氛低迷。

    按照礼数,程瑜自然要到兰院去上个香,虽然容永华相当明理,并未有一丝责怪之意,而养病中的容子敏则是悔不当初,认为自己害死母亲,原本他的性格就软弱,如今更是天天闹着不想活了,这一切让秀英显得更加不友善,似乎当他们夫妻是仇人,程瑜不想跟她计较,只能摸了摸鼻子回来。

    整座容府异常安静,上头的主子安分不少,没闹出什么事来,下头的奴仆自然也战战兢兢地把自己的事做好。

    老太君的旧疾又犯了,一会儿头痛,一会儿喘不过气来,天天喝着汤药,躺在床上唉声叹气,口中嚷嚷要老天爷快把她收了。.

    “……奶奶还可以活上好些年,如今养好身子要紧。”容子骥从祖母的面相来看,时辰未到,就算想早一点解脱也办不到。

    老太君让江氏扶坐起身,喝了两口汤药后就喝不下去了。“三郎,如今你三婶人也死了,就别再恨她了。”

    容子骥口气很淡。“孙儿不恨她,只是不喜欢有人对自己的东西出手,既然敢做,就别怪孙儿翻脸无情。”

    这话可让老太君听得一楞一楞的,她看了好久,确定眼前是她一向疼爱的孙子,可又觉得好陌生,他眉眼之间多了几分疏离,连口气都显得淡漠,这还是她心目中那个善良体贴的三郎吗?

    当年长子若是愿意跟她商量,把心中的怀疑说出来,说不定母子不用分离那么多年,甚至连最后一面也见不到,这也害得孙子在至亲面前,不得不隐藏真实的一面,就连自己都骗……她忍不住在心里大喊“把原本的三郎还给我”!

    “三郎像是突然变了个人,还真是让人不习惯。”江氏干笑。

    他状似不经心地回道:“二婶最好早点习惯。”

    江氏陪着笑脸。“说得是、说得是。”

    “另外还有件事,在这儿就先跟奶奶说一声。”容子骥从座椅上起身,走到床前。“如今孙儿已经娶妻,往后朝廷发下来的俸禄,就交由咱们夫妻自己来管理,也不好再麻烦奶奶。”

    老太君有些错愕。“你们要自己管帐?”

    “绖媳妇才刚进门,怕还是太早了……”江氏说到一半,一道森冷目光冷不防地扫过来,让江氏心脏紧缩了下,声音顿时卡在喉咙,真正领教到眼前的侄子令人生畏的一面。

    见江氏识相地闭上嘴,容子骥才满意地将视线调回祖母身上。

    “她早晚都要学着管帐,奶奶不是也说过她需要好好磨练,那么愈早开始愈好。”

    “你这么说也对……”老太君被他说动了。

    容子骥已经替她作了决定。“那就这么办,奶奶待会儿就把帐本交给婢女,让她送到竹院来。二婶应该没有意见吧?”

    听他刻意询问自己,江氏僵着笑脸,一连说了两次“没有”。原本她还在偷偷觊觎着,心想只要再过两年,婆母一定会把府里的公帐交给自己,包括代替大房管理的那笔俸禄,反正这位侄子很好说话,就算“不小心”挪用,也不会要他们赔偿,谁知……老天爷真爱跟她作对。

    容子骥又继续做出其他的安排。“还有,在奶奶养病期间,府里光靠二婶一个恐怕有些吃力,就让其他几个婶婶也来帮忙。”

    江氏自然不肯。“她们不过是庶媳,哪里配管府里的事……”

    “就算是庶媳也是容家的人,听说其中有几个还是出身书香门第,能力应该不会太差,当然要人尽其才,物尽其用,容家可不养光会吃饭、却不做事的人。”

    容子骥话说得直接,暗示的意味也浓厚,让江氏气得牙痒痒的,在旁边伺候的几个婢女却是在心里叫好,早就该有人这么做了,二房的两位少爷就是被宠出来的,才会正经事都不会干,只会花天酒地。

    接着,容子骥不以为然地望向祖母。“再说,把责任分摊下去,让大家各自拿出真本事,截长补短,发挥最大的能耐,对于容家的未来也不是没有好处,何必拘泥于嫡出还是庶出?”

    这席话摆明了就是冲着江氏来的,江氏硬挤出笑容反击。“三郎的意思是,也不要因为你是长房嫡孙还承袭了爵位就另眼看待?”

    容子骥唇角上扬,口气狂妄地宣告。“若有谁的能力比我强,我自会奏请皇上,把爵位交出来,若是办不到,就叫他们久自己的本分。”

    自己的亲生儿子被人这么蹭蹋,江氏当然不会善罢干休。“子宽和子舟到底是嫡出的子孙……”

    “若是没有出息,嫡出又如何?”无视她难看的脸色,容子骥直接踩上对方的痛处。“听说子康堂弟今年才不过十二,书却已经读得有模有样,将来有机会考个功名,光耀门楣,不过二婶却不肯继续聘请教书先生到府里,未免太过可惜。既然身为嫡母如此不为他着想,那么银子就由大房这边来出,二叔那儿由我去说。”

    “你……”要是让他管到自己头上,这张脸要往哪儿摆?“婆母听听看,三郎可真是了不起,居然教训起长辈来了!”

    老太君面有难色。“三郎……”

    他目光犀利地瞥向祖母。“这个家到底是奶奶作主,孙儿无权干涉,也只能建议罢了,该怎么做才是真的对容家有帮助,依奶奶的智慧,相信奶奶自有评断,不过……奶奶又能帮多久?若容家真的扶不起,到时孙儿不介意看着它衰败。”

    这番大逆不道的话让老太君和江氏都傻了——不,应该说震惊,看得出容子骥是说真的。

    江氏满脸惊愕地质问。“你也是容家的人,怎能不出手相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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