别说芮柚紫紧张,跟在她身旁的回雪几乎要晕倒了。.

    但是她们紧张不在一件事情上,且是两样情。

    回雪在心里喊着是姑爷,是姑爷耶,芮柚紫却是吃了枰砣铁了心,不想再与任雍容有任何纠葛。

    而且,她还担心另一件事。

    他不会认出她是谁吧?在老魁号酒楼、在口袋胡同的月牙家、在陧雅楼,他们碰面的次数比在家里还多……

    时间一分一秒的过去,任雍容是那种一旦要跟你耗上,就有无穷耐性,除非你满足他的需求,否则绝不放弃的人。

    “不像话,这是要僵持到什么时候!两个皮猴都给我滚进来!”太妃看不下去了,拿起雕老禄星的树瘤拐杖猛敲着地板。

    任雍容把捧着的大匣子交给太妃的大丫鬟如画,接着弯腰蹲身,在一干丫头婆子的掩嘴惊呼声里,真的准备把自己从外头翻身滚进去。

    太妃简直欲哭无泪,要发脾气嘛,被这孙儿一逗,就算天大的气也不见了,可是要笑,实在很难笑啊。

    “你……这是做什么?”

    “奶奶不是叫人家滚。”他还好意思把责任推卸到太妃身上。

    太妃咳声叹气,手指着任雍容,话却是对着一个粗壮的婆子说:“你把这只皮猴给我拎进来。”

    婆子哪敢啊!

    第十二章意外惊喜乱方针(1)

    这这这这……这是她所知的任雍容吗?

    世族大家,有长辈,有家底,儿孙多半不会太离谱,他这是学老莱子娱亲吗?

    令人不解的是,像他那么自以为是的人,在外头旁人随意看他一眼都不愿意,在凤郡王府中,又是最矜贵的独苗,哪能就这么变了一个人?

    其实芮柚紫还真没猜错,任雍容在外人面前一个样,在太妃面前又是一个样,他扮演的是一个恣意撒欢,承欢膝下,永远长不大的孩子。.

    这是他不为人知的孝心,为的只是想能让自己奶奶欢笑。

    芮柚紫不知道的是,任雍容自小几乎是在奶奶身边长大的,自他有记忆开始,母亲要操持着王府偌大的家业,要应酬各家贵妇,每天忙得脚不沾地,这唯一的儿子,她要不将他交给奶娘,要不就带到奶奶身边,让那些人看顾照料他。

    而母亲这么做不是不疼爱她,而是真的分不开身,也为着孝顺年轻就守寡的婆母,希望儿子能给她带来一些安慰。

    每当他晚上因为想娘亲睡不着的时候,只能带小被子去找奶奶,因为母亲还有爹爹要伺候,在许多人许多事瓜分了母亲的时间之后,唯一剩下的,就只能留给父亲。

    他是独子,尽可以撒泼使坏让母亲分身不暇,只能看顾他一人,但是他不想看母亲脸上露出无可奈何的表情。

    而无论什么时候,只要他去敲奶奶的门,奶奶都会无条件张开双臂将他搂入怀里,给他说故事,带他玩,甚至远去自家收割过的稻田里陪他灌蟋蟀,陪他在河塘里捞鱼,玩得一身泥泞,让他忘记所有的不愉快。

    他慢慢知道奶奶只要看着他笑,她就心满意足了。

    这是一种护犊之心,血缘上无法割舍的爱。

    当父亲母亲离世了,他把自己关了起来,几天几夜的绝食,最后饿到受不住了,他开门,见着的是苍白着一张脸的奶奶。.

    之后,奶奶病了好些天,他才知道奶奶是因为没日没夜的守着他,累倒的。

    瞧着奶奶的病容,他才发现自己忘记他的爹娘也是奶奶的儿子和媳妇,他痛,奶奶又哪能不痛?

    结果他还要累得奶奶来看顾他。

    也就在那天,他醒悟了,他不要奶奶老得这么快。

    她要是老了,就会离开他,他不要!

    然而时间从来是不等人的,一天天过去,他长大了,无论他如何精心看顾,奶奶还是老了,但是,他仍旧努力的做让她开心的事,将她以前给他全部的爱灌溉回她身上,他不远

    游,不逐名,陪她说笑,陪她吃饭,滚地撒欢儿也不以为意,只要她脸上的皱纹是因为快活而扬起的,那就好。

    他要他的奶奶活到一百岁。

    始终低着头的芮柚紫下意识的把头扬起来,这脑袋一抬,便和耍滑头的任雍容对上了眼。

    任雍容慢吞吞的站起直子,目光如万年寒冰又带着古怪,那眼光好像要把她脸上的毛细孔都钻研出朵花来。

    “瑞兄弟……不是,你……那颗不听话的柚子?!”

    他还是把她认出来了,柚子、柚子……是谁给你乱取绰号的权力!我叫柚娘,臭男人!生气的她胡乱给他行了个礼。

    “这是怎么回事?”他想去握她的手,要她给个交代,结果芮柚紫把手藏到了背后。任雍容蛮横的将之拉出来,握在手中。

    鹤寿堂的下人眼光全部胶着在这对夫妻上。

    郡王不是不待见这个正妻吗?这会儿,这眼光,可是燃着熊熊火焰,眼底意谓不明,连太妃也把下巴支在拐杖上盯着这对夫妻瞧。

    “你去绿澜亭的花架下等我。”见她不言不语,又意识到这里不是他的隶柳堂,不过,他没打算放她一马,既然她敢戏弄他,就要有胆子承受结果!

    “放手。”她冷声道,双眼如冰珠子般回瞪他。

    任雍容这才不甘不愿的放手,但放手的同时立刻就后悔了。

    她细瘦的手腕上多了一圈红。

    芮柚紫没给他看第二眼的机会,很快放下袖子,更没有多看他一眼,带着回雪走了。任雍容一直看着她的背影消失在转角处,才转头进了鹤寿堂。

    太妃只有几句话。

    “奶奶不管你们夫妻间的事情,但是我那老姐妹八十整寿寿诞在即,不管你喜不喜欢她,人已经娶进门,就是你的元妻,往后你要晾着她,还是有机会重修旧好,奶奶也管不着,但是太后宴会那,郡王妃不能不去,该怎么做,你知道吧?!”

    “孙儿晓得。这是通商司从波斯带回来的自鸣钟,我把它带回来给奶奶玩,往后您就不用老让徐嬷嬷给您看铜壶滴漏,又老说她看得不准了。”任雍容搂着奶奶的胳膊蹭着。

    “编派我!”太妃拍了下他的脸,欢喜的笑了。

    任雍容即使急着要去见芮柚紫,但还是陪着太妃用了午饭,等他从鹤寿堂出来赶到绿澜亭,哪还有人迹。

    看着空无一人的花架下,他又气又怒,更多是被忽视的感觉。

    这个胆大妄为的女人,居然把他的话当耳边风!

    放他鸽子,没把他当回事!不过,这好像也不是第一次了。

    这个女人,扮男装骗他就已经很过分了,这会儿连他的话都不听了,她的眼里到底有没有他这夫君?

    很明显是没有。

    她违背他的命令擅自外出,一下又是谢语,一下又是谈观的招蜂引蝶;街上偶遇把他当臭虫,避之唯恐不及;但是她又善诗能文,随口吟哦堪比曹植的七步成诗,即便是书香礼乐传家的女子,也不见得有这般才华,原来这段日子让他迷乱的“男子”都是她!

    也难怪无论他怎么搜查,即使派人远至洛阳也查不出瑞氏一族里有这么一号人物。

    “瑞氏”、“芮氏”,他思前想后,这女人压根连姓氏也没改过,她从来没承认过她是洛阳瑞氏,是他们这群自以为是的男人自己张冠李戴。

    他被耍得很彻底。

    被戏耍到这般地步的他理应要怒不可遏,把她抓起来好好痛打一顿,可追根究柢,他才是那个咬着自己尾巴玩的小狗,从头到尾就是自己一厢情愿的耍了自己,他的心不知道为什么如钝刀割肉,闷闷的生疼了。

    自从见到男装的那颗柚子,他的心好像一直被牵着走,不由自主,一度还怀疑自己是不是真有龙阳之癖。

    她没少让他气得咬牙切齿,磨牙霍霍,可也让他惊叹、让他感动,让他一颗心随着她舞动。

    这下真相大白,他要拿她怎么办?严厉的惩罚她,让她永远住到思过院?这好像也是唯一的办法,毕竟三纲五常,君为臣纲,父为子纲,夫为妻纲,妻者必须绝对服从夫者不是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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