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听说?”他挑出她话里的语病。.

    是啊,都住十几年了,对这里早该熟悉得很,年节糕糖卖些什么,怎么会只是听说?

    钟凌赶紧想办法圆过来。“可不是吗?以前老想上街看热闹,但是娘不放心,直到爹爹不在了,我才能帮着家里进城买卖东西,本以为是爹娘俭省,舍不得买些好吃的干果甜品,可这段日子进城次数多了,也没见着什么好东西,听四哥哥说,年节糕糖卖来卖去就是那几样,没有旁的。”

    点点头,贺澧说道:“是没有旁的。”

    但京城有,许多老字号的铺子有自己的秘方,如果不怕花钱,倒是可以尝到许多好味道。

    “所以喽,贺大哥帮我尝尝,看这些糖能不能卖钱?”

    “上次的银子花完了?”

    “还没怎么动用呢,贺大哥怎么这样问?”钟凌不解。

    “不然为什么要动脑筋赚钱?”

    钟凌听明白了,笑着解释,“哪里敢花呀,我藏着,就怕娘问起,不知道怎么回答。不过这生意非做不行,我不想坐吃山空,日后花钱的地方还多着呢,而且有入帐,娘才会舍得吃药,不然像现在吃一天休三天的,病要到什么时候才会好?”

    “钟三婶的药好像不对症,吃那么久也不见好转。”

    “可不是嘛。”

    “我娘过去的病症和钟三婶很相似,吃了很多药也不见好转,后来京里来了个大夫把我娘的病给医好,要不要试试我娘的药方?”

    “好啊、好啊,再不快点治好,我担心到冬天娘又要咳得喘不过气。.”

    “回头我把药方单子给你。”

    “谢谢贺大哥,你真是我家的贵人。”

    对,是贵人,第一次见面,他帮她赚足三千多两,第二次见面,赠她药方,前世钟子芳要是别怕他、怕得那么厉害,有他的帮助,也许结局不会那么惨。

    钟凌打开布包,拿出一颗牛轧糖,剥开油纸,请他品尝。

    贺澧把糖放进嘴里,嚼了几下,当杏仁的香气和麦芽糖的芳香在嘴里融合,无从想像的香甜让他弯了眉毛。

    真好吃,比他尝过的任何味道都要好。

    钟凌迫不及待地问:“怎样?好吃吗?”

    他点点头,嘴角的笑意被隐藏在大胡子后面。

    “既然如此,明天我就把家里的糖拿去卖,先试试水温。十五颗糖一包卖三十文……会不会太贵?”她转头询问贺澧的意见,这价钱似乎有些高,一颗馒头也不过三文钱,而且馒头能管饱,糖可不能。

    “可以再试着贵一点。”

    “真的吗?”

    “真的。”他答得笃定。

    贺澧的话给了她充足信心,只不过……她考虑半晌,摇头。“再贵,我怕没人肯买。”

    “别担心,卖五十文试试看。”

    “真的可以?”

    她迎上他的目光,那双浓眉和深邃大眼像能给人安定的力量似的,看着看着,她还真相信自己的糖能卖到五十文。

    于是她用力点头,笑道:“行,就照贺大哥说的试试。.”

    她笑开怀,嫩嫩的粉颊在阳光的照映下透着青春的光彩。

    心,微挑,他努力用胡子把笑容隐住,但不成功,因为笑意从眼睛里泄露出来。

    钟凌把牛轧糖塞进贺澧怀里,却扳起手指头,当着他的面盘算起自己的糖果生意。“这个糖果生意要是做成功,我打算每隔一段时间就推出一种新甜品,运气好的话,也许明年可以说服娘搬进城里,到时贺大哥再帮我个忙吧,帮我寻一间连着住宅的铺面……”她担心着呢,这里的律法会不会有“未成年少女不得买房”这一条?

    “你不喜欢秀水村?”这是她第二次提及搬家,莫非钟家大房、二房真给了她这么大的压力?

    “也不至于不喜欢,这里确实山明水秀、地灵人杰,只不过家里的地已经卖掉,就剩下那间宅子,反正口袋里有钱,不如搬到城里,在那里要替阿静寻个好先生也容易些,总不能老是麻烦徐大哥,万一他因为阿静的学业而分心没考上进士,徐大娘那副性子我娘可招架不住。”

    哇啦哇啦的,她还真把他当成自己人,知无不言,言无不尽,只除了明后年钟家三房将面临的惨事之外,能说的她全讲了。

    “伍辉不会让人知道阿静在这里念书。”如果不是他太忙,他会把阿静带在身边教导,他喜欢那个孩子,沉稳、懂事。

    “天底下没有绝对的秘密,这件事可以瞒得过一时,瞒不了一世,何况要是一切顺利,再过不久徐大哥就会进京赴考,到时阿静的课业总不能停下来吧?我总觉得,这世间没有谁该平白无故对人好,靠山山倒,靠人人跑,靠来靠去还是得自立自强的好。”

    说话间,两人走到贺家门前。

    钟家三房的屋子,当初钟明是花了大把心血,特地为新婚妻子盖的,那屋子在秀水村里可算得上不差了,但比起贺家的四合院,又明显不是一个等级。

    贺家只有母子两人和几个小厮丫头,却足足盖上十几间屋子,间间宽敞明亮。贺澧特地收拾给钟子静上课的屋子,就在他的书房旁边、屋子里书架、书桌一应俱全。

    贺澧和钟凌进屋时,钟子静已经在收拾书本,准备下课了。

    在见到徐伍辉之前,钟凌并没想过面对他会有什么不相同,她认定,那是钟子芳的感情,与自己无关。

    但人算不如天算,被强暴过的脑就是和正常的不一样。

    在徐伍辉走到她面前,两人视线相接的那瞬间,心,不由自主地震颤着,像是谁在胸口泼上一盆醋汁似的,酸得她无法不皱眉。

    看见她,徐伍辉微微笑开,风光霁月的笑容挤进钟凌的脑袋,刨刨挖挖,挖出她脑海中无数段记忆。

    他一身干净的青色袍子,腰间系着陈旧的粉色香囊,上面绣着梅花,绣工乱七八糟,比起自己的烂手艺不遑多让,但就一眼,她便记起那是钟子芳送给他的定情礼。

    送出礼物那天,他对钟子芳说:二生一世一双人。”

    誓言许得轻易,谁知转眼情况变了、环境变了,态度也跟着转变。

    钟凌半点都不想哭,那段恋情与她无关,但鼻子就是酸了、眼睛就是红了,那颗无法控制的心脏兀自抽痛个不停。

    恨恨地低下头,她讨厌这种突然冒出来的莫名情绪。

    她的哀愁让本就沉默的贺澧更加沉默。

    这丫头只是固执强撑,她把话说得大声,不让母亲为自己担心,可终究……放不下那段过去。见她死死抿住双唇,不教悲伤外显,贺澧轻叹,何必呢,才多大的年纪,在喜欢的男子面前示弱有什么关系?

    “阿静,快回家了,娘在等你吃饭。”她飞快收拾哽咽,转身面对门外。

    她那模样,徐伍辉有什么不懂的,他抢上前,一把抓住钟凌的手臂,低声道:“阿芳,我有话对你说。”

    贺澧看了两人一眼,带着钟子静走到门外,将屋子留给两人。

    徐伍辉走到她面前,握住她软软的小手,笑道:“阿芳,对不住,惹你伤心了。”

    屁!她才不伤心,她只是……脑子里面的“徐伍辉”余毒尚未清理干净,给她一点时间调整心情,她就会做出最合宜的表现。

    钟凌转身,再度背对他,她努力保持脑袋清晰,努力让理智压过感性,可是,一颗心怦怦乱跳,脑子里恍惚不已,一时间,她分不清自己是钟凌还是钟子芳,她无法理解发生在自己身上的“灵异现象”。

    她不喜欢徐伍辉的呀,于她,他就是个陌生人,怎么会他心急,她就为他发慌?怎会他爽朗一笑,她的心就泡了蜜糖?

    她比谁都清楚两人之间没有任何交集,怎么他一靠近,她全身就不断发热,像是费洛蒙分泌过量,像是自己没事掉进烘衣机里转个不停?

    徐伍辉不允许她逃避,扳过她的身子,勾起她的下巴,他让她与自己面对面。

    才短短几个月不见,她竟长得如此美丽,那双眼睛里有着过去没有的清灵,那张小脸上挂起过去不曾有过的坚毅,她聪敏颖慧的模样一下子攫住他的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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