说了一会闲话后,皇后好像突然想起什么,对身旁的婢女良儿道:“对了,内务府送来的那些珠花步摇钿钗,我让你挑一些漂亮的留给缅儿,其余的给各宫娘娘送去,你可办好了?”

    良儿应道:“回娘娘,都办好了。只是不知我挑的那些合不合缅儿姑娘的心意。”

    皇后微笑着对花缅道:“要不,你随良儿姑姑去她房中走一趟,看看她选的那些是否合你心意?”

    皇后的意图花缅心中再清楚不过。她明明可以让良儿把那些首饰拿过来,却偏要让自己亲自走一趟,分明就是想把自己支开。

    她来之前特地跟姬云野交代过,如果皇后要他选妃,他便先应承下来,切不可和她顶撞而惹她不快,也不要在她面前表现得太过重视自己而让她对自己产生忌惮。来日方长,他们之间的事可以从长计议。姬云野没想到她考虑问题如此谨慎,心智如此成熟,因她所言在理,于是爽快地答应了下来。

    花缅悄悄朝姬云野眨了眨眼睛,然后欢喜地抱资后,在她脸上亲了一口道:“母后真好!”

    皇后笑道:“这么快就改口叫母后了?”

    花缅笑得人畜无害:“那你喜不喜欢我这么叫你呢?”

    “喜欢,当然喜欢。”皇后捏了捏她的小脸道,“母后多了个女儿,欢喜得很呢。”

    “那我以后天天都来孝敬母后您。”花缅说着便拉上良儿欢蹦乱跳地跑出了殿门。

    目送着她的身影消失在殿外,皇后脸上的笑容久久未曾消散,良久方听她长叹一声道:“若她有个能配你的身份,母后又何必再为你挑来拣去。”

    姬云野道:“孩儿现在还小,选妃的事等几年再说也不迟。”

    “小?赵嬷嬷今早都跟我说了。”

    姬云野脸一热,嗔道:“赵嬷嬷怎么什么事都往外说?”

    “她可没往外说,只跟我说罢了。再说了,母后又不是外人。你如今大了,房里也该有个人伺候了,缅儿就让她去偏殿睡吧。”

    “我自会和缅儿分开睡,但是通房丫头还是免了吧。”

    “怎么?是觉得难为情还是怕缅儿因此而跟你生分了?”

    姬云野本想说怕缅儿伤心,但一想到花缅的叮嘱便又沉默了。

    皇后微微一笑道:“放心,她还小,不懂这些的。你行房时避开她便是。”

    姬云野只觉脸颊更烫了,他很想告诉她,缅儿可不如你想象般什么都不懂,但又觉多说无益,只得再次保持沉默。

    皇后又道:“你表姐素素和蓝将军的嫡女蓝惜蕊皆是秀外慧中的大家闺秀,你更中意哪个呢?”

    姬云野腼腆地道:“孩儿从未对她们有过非分之想,是以不曾留意。”

    皇后笑容可掬地道:“无碍,你平日多与她们接触接触便是。另外,我听说吏部尚书的小女儿如今出落得亭亭玉立,虽然年纪不大却知书达礼,美名远播,提亲的人都快踏破尚书府的门槛了。要不,母后哪日召她进宫让你瞧瞧?”

    姬云野恭敬地道:“母后安排便好。”

    皇后对他的表现很是满意,待花缅挑了首饰回来便打发他们离开了。

    方一离开坤宁宫,一人一犬便闯入了花缅的视线。她定睛一看,那不就是十岁的姬凌止和她的爱犬雪球吗?

    那一刻,喜悦和酸楚齐齐涌上心头,她飞奔上前把雪球抱到怀中,眼泪止不住地往下掉,令姬云野和姬凌止一头雾水。

    姬凌止不解地道:“是谁欺负你了吗?”

    花缅摇了摇头,哽声道:“我梦到雪球被人害死了,现在看到它活蹦乱跳的,感觉好幸福。”

    姬凌止顿时松了一口气:“原来是做梦啊,我还以为你被人欺负了呢。”

    花缅扯过姬云野的衣袖擦了擦眼泪:“有野哥哥在,谁敢欺负我?”当年他为了自己可是毫不犹豫便杀了李婕妤呢。

    姬云野轻笑着刮了刮她的小鼻子,姬凌止则神色认真地附和道:“可不是吗,皇兄是太子,一定可以保护缅儿的。”

    这一刻,花缅忽然从他身上看到了滕颜和褚悠然特有的那种纯真,内心因此而变得柔软异常。她强忍再次上涌的泪意,捏了捏他的脸颊道:“阿止还真是可爱。”

    姬凌止脸一红,拍掉她的手道:“你明明比我还小,干嘛总是一副老气横秋的模样。”

    花缅和蔼可亲地道:“这一回我是发自内心地觉得你很可爱。”

    姬云野噗嗤一声笑道:“这一回我终于觉得你有点九岁女娃的样子了。”

    花缅被他这话说得一愣:“什么意思?”

    “装老成。”

    “啊?”

    “啊什么啊,回去做功课了。”姬云野说着便拉起她的小手往水华宫行去。

    姬凌止本想跟上他们,但一想到还没给母后请安,于是望了望他们的背影转身朝坤宁宫去了。

    花缅忍不棕头看去,当他小小的身影渐行渐远直至消失在视线之中,眼泪再次不受控制地滚落下来。

    感觉到她的异样,姬云野不由转头向她看来,然后诧异地道:“怎么又哭了?”

    花缅抽噎着道:“我梦到阿止离世了,现在看到他好好的,我觉得好开心。”

    姬云野失笑道:“果然是孝子心性,一个梦也能让你哭成这样。不过,你怎么净做些不吉利的梦呢?”

    花缅不失时机地道:“自打听说你要成亲了我就总做噩梦,你得补偿我。”

    “好吧,你打算让我如何补偿?”

    “我今天不想做功课,你陪我出宫散心好不好?”当年她因中毒躺了好几个月,错过了不少玩乐的机会,如今可以痛快玩耍,何乐而不为?

    姬云野倒也爽快,当即便答应了下来。

    到得街上,处处鲜花盛开,香气扑鼻,满目皆是三两成群的年轻男女,看样子好不热闹。花缅奇怪道:“今日难不成是个特别的日子?”

    姬云野笑道:“今日是九年一度的百花节的第一日。”

    花缅奇怪道:“为什么是九年一度?”

    “因为九个国家轮流办,九年才轮到一次啊。”

    “为什么是九个国家?为什么要轮流办?”

    姬云野解释道:“中土大陆原本是一个统一的国家,后来分裂成了九个国家。分裂之初,各国为了休养生息,便定下了这个习俗,以期和睦相处,友好交往。后来虽常有国家改朝换代,但这个习俗却一直延续了下来。”

    “原来如此。那百花节期间,是不是会看到很多外国人?”

    “那是当然。”

    花缅恼道:“有如此盛事你怎么不早说?”

    “我不是想给你一个惊喜吗?而且,我原本也打算做完今天的功课,用过午膳便带你出宫的。怎么,生气了?”

    用过午膳?花缅想起那一世自己便是午后饮了茉莉花茶中的毒。想来她便是因此而错过了百花节,后来她虽捡回一条命,但为了不惹自己难过姬云野便让人瞒下了此事。

    花缅嘻嘻一笑道:“野哥哥都说是想给我一个惊喜了,我又怎么会生气?我现在心情好得不得了。”白捡了一个百花节,心情能不好吗?

    二人一犬在小贩的吆喝声中,赏着街边的花景随着人潮一路向前行去,不知不觉便到了听心湖畔。

    看到眼前景象的一刹那,花缅惊呆了。在东离生活了十四年半,她从未见过如此漂亮的听心湖。

    除了水天一色,百鸟啁啾外,芍药和玉兰含苞待放,牡丹和蔷薇正在盛开,各色花树争相竞放,且每一株都悬灯无数。可以想见,待夜晚到来,这里必将流光溢彩,美不胜收。

    在清冽而芬芳的香气中,一只不知打哪冒出来的雄孔雀似是与百花争艳般展开了五彩的尾巴,惹得一群孩童围着它又蹦又跳。

    放眼湖中,几对羽毛鲜艳的鸳鸯和水鸭正在悠然嬉戏。旁边珠帘绣幕,桂楫兰桡或行或停的华美游船上皆布置了各色盆景。有公子小姐或立于船舷,或倚窗而望,不知是在赏花,还是被那偶尔跃出水面的鱼儿吸引,面上皆挂了洋溢着青春气息的笑容。

    一切都是那么地生动、喜悦与祥和。

    花缅欢喜地拉着姬云野沿鹅卵石的曲径而上,穿过一座古朴的敞亭,登上了泊在湖边的一艘观光楼船。

    待上到顶层,花缅回头想唤雪球,却早已不见了它的踪影。她心下一沉,连忙跑上甲板四处张望起来。当目光触及岸边的二人时,她不由呼吸一窒。

    如果她没看错的话,那二人便是不满十四岁的裴恭措和他的贴身护卫韩征。原来当年的百花节他们便来过东离,只是她不知道罢了。她原以为他们的初次相遇是在五年后,没想到却因命运的改变而提前了五年。

    为了不让孽缘发生,她唯一能做的便是避开他。这么想着,她便对身旁的姬云野道:“野哥哥,我突然有点不舒服,我们回宫吧。”

    姬云野关切地将手探上她的额头道:“是不是昨晚着凉了?”

    “大概是吧。”她抬眸看向岸边,正见裴恭措朝她望过来,吓得连忙转过身去。

    姬云野奇怪道:“雪球怎么跟个陌生人玩得热火朝天?”

    花缅闻言又将头转了回去,这才注意到裴恭措正抚摸着雪球的脑袋笑眯眯地跟它说着什么,而雪球正津津有味地啃着一只鸡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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