窗外的月光愈来愈清冷入骨,西窗外尽是一片冷清清的白色。林月央望着雕花长窗外的月色默默出神,她好半响才回过神来。是的,她现在没有选择,她不得不这样,反正她是明媒正娶的妻子,那么她这辈子就注定是他的人,是早是晚又有什么区别,不过是时间问题。

    并且,夜少琛是个不错的人,更何况她跟杭淇风是没有什么可能的。

    身子一点一点回暖,林月央这才感到浴桶里头的水还是温热的。她深呼吸了一下,然后感觉全身毛孔都舒张开来了,整个人连骨头都被泡的柔软了,当真是舒服啊。

    别想了,顺其自然吧。人生得意须径啊。

    夜少琛坐在床边等候,他的双手紧张地抓着膝盖,仿佛正在经受巨大的煎熬。不经意地转过头,他的目光重又变得灼灼逼人起来,那眼睛里好似有两簇火焰在疯狂地燃烧。

    夜少琛现在身上的衣服并没有脱下,他依然是正正经经地穿着一件雪白色的直襟长袍,那直襟长袍的质感极其的光亮精致。他的腰间束着一条月白祥云纹镶边的玉带,玉带上坠了一块玉质极好的青玉司南佩。

    林月央的目光只落在那块古朴的青玉司南佩之上,她的外表看似沉静如水,但她的心不像表面上那样平静。可现在是箭在弦上不得不发了,她话都已经说出口了,难不成出尔反尔。

    夜少琛见她笔直的站在屏风旁边,脸色苍白,连眼睛都不敢看他。心里不由觉得好没意思,他想了想,终究还是叹了口气,“月央,你若是实在不愿意,大可以跟我说,我虽然也有独断专行的时候,但终究是不会强迫你的。”

    林月央愕然地抬起头,仓促之间都不知道他刚才说的是真是假。夜少琛见她明显有些不可置信,又开口道:“你不用这样看着我,我说的绝对是真的,我是天子,从来都是一言九鼎的,你何时见我骗过人?”

    这个倒也是,林月央的目光又落在了夜少琛腰间束着的那一条月白祥云纹的玉带之上,她的心里茫茫然的想着,有些不知身在何处。

    默了片刻,林月央忽然咬了咬牙,她的目光坚如磐石,直直地望着夜少琛,那目光太过强烈,将夜少琛吓了一跳。

    然后夜少琛便听到这样的一句话,“我愿意,我们本就是夫妻,哪有不圆房的道理。”

    心剧烈的颤抖了一下,然后砰砰砰地跳了起来。夜少琛感到一阵呼吸困难,冷静片刻,他才反应过来道:“你说的可是真的?”

    林月央麻木地点了点头。不知为何?她现在已经完全冷静下来了,好像觉得跟夜少琛圆房也不算什么大不了的事情。

    林月央静静的走到夜少琛的面前,她身上的少女香气愈来愈强烈,也离夜少琛愈来愈近。

    夜少琛伸出颤抖的手,迟疑了一下,才一把将她抱在了怀里。将头埋在她的脖颈之间,夜少琛只觉得销魂荡魄,那软玉一般的肌肤,简直让他的整颗心都要陶陶然了。

    芙蓉帐暖,烛影异。这一夜颠鸾倒凤,自然是说不尽的旖旎风光。

    西窗发白,晴光明晃晃的将房间照了个通彻,昨夜的蜡烛已然燃尽,只剩下烛泪红艳艳的一片媚色,如同床上那一抹初夜的嫣红。

    夜少琛早早地就醒了,他将脑袋支起来,此刻正饶有兴味地瞧着熟睡的林月

    林月央的眉色如同青黛,说不出的娟秀动人,此刻她的眉头舒展着,神容安逸而静好。夜少琛的目光又落在她的朱唇上,她的唇轻轻的抿着,隐隐还有那么一点上扬。她的唇色并不十分娇艳,而是呈淡淡的红色,可这样的唇色却吸引住了他,他好想好想再一次吻上她的唇,然后肆无忌惮的一亲芳泽。

    忽然,正在熟睡的人儿睁开了美丽的眼睛,那双眼睛慵懒而略显风情。夜少琛被那双眼睛一看,便有那么一瞬紧张,他紧紧地盯着她的眸子,一眨也不眨地看着她,仿佛她是一件稀世的瑰宝。

    林月央的脸隐隐有些发烫,耳根也像被火烧着了一样。愣了愣,她立刻将目光看向帐子。他盯着她干什么?林月央顷刻间心乱如麻。

    夜少琛此刻**着上身,他将林月央紧张地不敢看他,不由眉欢眼笑起来。那双墨玉般乌黑的眸子顷刻间明亮起来,有不尽的隐隐笑意在眸底流溢而出。

    嘴角漾开了笑意,夜少琛将脑袋凑了过去,然后说道:“你害臊了吗?难得啊,昨天晚上是谁主动的……”

    林月央闻言尴尬的不得了,她咬牙切齿地冒出一句话,“你给我闭嘴。”夜少琛立刻乖乖闭嘴。听她那声音明显是恼火了,他可不敢惹恼她。

    林月央见他乖乖闭嘴,便道:“你还不起床吗?”夜少琛闻言只能乖乖地起床,他将身上的一件黄绫寝衣拢住身子,又随意地将寝衣的带子系好。见林月央并不朝他这边看,不由感到失落。

    他笑嘻嘻地说了一句,“那我下床了啊。”林月央只觉无语,重重地应了一声,声音里带着怒气。

    夜少琛赶紧下床着装,就在夜少琛穿衣服的时候,林月央忽然开口了,“你的母亲找到了吗?”

    夜少琛正准备去拿龙门架上那一身玄色窄袖的蟒袍,闻的此言,那去拿玄色窄袖蟒袍的手便是一顿。默了片刻,他将那件玄色窄袖蟒袍穿在了身上。

    就在林月央以为他不会说话的时候,耳边却传来了他那淡淡的声音,“没有。”青龙使他们暗中找了几天了,却是一点消息都没有,或许他的母亲已经隐姓埋名隐居了起来,又或许她早就已经过世了。

    他会不会太执着了。佛家有云:“凡所有相,皆是虚妄。”他又何必执着与镜花水月的虚空中呢。

    无声地叹了口气,夜少琛茫茫然地想着,有些事情心中很明白,可要做到又是另一回事。

    这一天,夜少琛等人微服来到了衡州的文昌书院。这文昌书院乃是衡州最有名的书院,云集着衡州最具文才的学子,自从书院落成以来,出过的状元不胜枚举。

    因为是微服私访,林月央打扮作了男子模样,她身着一件素色的长袍,腰间系着一枚晶莹剔透的玲珑玉佩。而她的一头黑发被羽冠固定住了,羽冠下一张脸白白净净,青黛色的眉下,一双眼睛光华夺目。

    因为来之前孟大人有跟书院的山长交代过,说他们一行人是皇帝的暗卫,来这里是为了视察民情,一睹莘莘学子风采的,所以山长便亲自迎到了书院的大门外。

    那位山长约摸已到不惑之年,身穿一件青色的广袖袍子,他一见到一行人便笑容得体地拱手为礼,“几位贵客莅临本院,老夫有失远迎。”

    夜少琛迟疑了一忽儿,然后没有回礼。那山长的脸上便有些挂不住了,林月央见场面不对劲了,忙回了一礼。

    “山长严重了,本就是我们前来打扰,还望山长多多海涵才是。”

    林月央与山长客套了一番,便向山长介绍身后的夜少琛,“这位是我家少爷。”正当林月央准备去介绍杭淇风时,夜少桷然长臂一拉抱住了她的肩膀,林月央瞬间不明所以地看向他,只见他俊朗的脸上露出促狭的笑,“这位是我夫人。”

    山长瞬间回过神来,“公子是玉树临风,一表人才,夫人则是琼姿花貌,般般入画,你们二位可谓之一双璧人啊。”说着他摸了一把胡须,感慨十足地叹了一口气。

    林月央在心里吐槽了一句,便不再看那位抽风的“公子”,她转身又介绍了杭淇风与随行的小王爷曾钰。

    曾钰最不喜读书,见这位山长酸了一大堆话,隐隐感到不耐烦。好在山长很快便引着他们去往学子读书的地方。

    刚刚走到读书的地方,林月央便听到了一阵朗朗的读书声。

    学子们读的正是一首《绮怀诗·几回花下坐吹箫》:

    几回花下坐吹箫,银汉红墙入望遥。

    似此星辰非昨夜,为谁风露立中宵。

    缠绵思尽抽残茧,宛转心伤剥后蕉。

    三五年时三五月,可怜杯酒不曾消。

    林月央初听到这首诗便觉得熟悉,原来自己以前曾经背过,在军营里有一段时间,她疯狂的迷恋上了古诗词,整日里一有时间就捧着一卷书,还为了看诗词不惜拉下脸问一位老兵要了一本纳兰容若的《饮水词》。

    杭淇风也在窗外听到了这首诗,他的身子忽然一颤,然后整个人就愣在那里了,阳光从他的前面笼住了他的身子,他的影子在地上拖得老长老长,林月央正站在他的身后,只觉得他的背影好像忽然之间变得寂寥起来。

    注解:《绮怀·几回花下坐吹箫》是清代诗人黄景仁创作的诗词,在《绮怀》之中,笼罩着隐隐约约的感伤。

    “绮”本意为“有〃纹的丝织品”,后来引申为“美丽”,“绮怀”自是一种美丽的情怀,对清代诗人黄景仁来说,这种美丽来自一种爱情失落无处寻觅的绝望,因而更加凄婉动人。

    我最喜欢的是其中一句“似此星辰非昨夜,为谁风露立中宵。”今夜已非昨夜,昨夜的星辰下,是花下吹箫的浪漫故事,而今夜的星辰,却只有陪伴自已这个伤心之人。多么伤感啊,美好的回忆最难消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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