转眼间衡州已至,在码头下船后,帝后一行人在衡州大小官员的恭迎下,驻跸在了衡州知府孟昭的府宅之中。

    林月央一走进这孟昭的府中,就不可避免的惊讶了一把。因为这孟大人的家宅内虽然十分精致,但却一点官家的奢华大气都没有,直到这位孟大人引得他们一行人走到了正堂。

    一幅“锦绣江山龙凤祥”的大型画十分夺目,林月央一进入正堂之内,便被这幅巨画给闪到了眼睛,她在心里头偷偷地腹诽:

    “这得花多少钱啊,估计是看皇帝来了,想要投其所好,毕竟皇帝爱画这个事儿也不是个秘密。”

    大型画之前已经端端正正地放了一张两人位的锡金透雕九蟠龙红木大几子和两张梨花木椅子,铺着明黄色绣蟒龙纹鹅羽软垫的椅子自然是给皇帝准备的,铺着正红色绣着百鸟朝凤翠羽软垫的椅子是给皇后准备的。

    林月央看着那华美无匹的坐垫,心里隐隐觉得有些不舒服,这些人拍马屁会不会太过分了。

    目光轻轻一转,林月央看向旁边一张透雕五蟠龙的红木椅子,这个应该就是给小王爷曾钰的吧。

    夜少琛见林月央呆呆的站着也不动,不由轻轻的咳了一声,他眸光温柔如水,眼神向那张铺着正红色绣着百鸟朝凤翠羽软垫的椅子望去。

    林月央如梦方醒,现在可不是发呆的时候。她微微含了一抹笑,神情十足十的庄重。

    见皇帝在那张铺着明黄色绣蟒龙纹鹅羽软垫的椅子上面落了座,她也缓缓地在那张铺着正红色绣着百鸟朝凤翠羽软垫之上坐了下来。

    曾钰见帝后双双落座,也就端着仪态坐在了那张透雕五蟠龙的红木椅子上面,杭淇风只是臣子,于是便在下手的一张红木椅子上坐了下来。

    孟昭见帝后二人已经落了座,忙携妻子姚氏与一众家眷跪下叩首,口中道:“陛下万岁万岁万万岁!大祁江山千秋万代!”

    夜少琛对这种情形习以为常,他淡淡地笑了笑,便朗声道:“你们都起来,没那么多规矩了,别朕来了你们这里,还要拘束你们。”

    孟昭与姚氏与一众家眷忙不迭起身,口中谢恩个没完没了,林月央听着都觉得无语了。

    这样热火朝天的场面一直维持到了夜晚。夜深幽而辽阔,一轮明月悬浮在青天之上,挥洒下如水的月华。

    林月央走出了房间,却听到了一阵如泣如诉的笛声,一抬头,便见他积石如玉、列翠如松的风姿映着身◇那莹莹水光般的月华,含笛于唇边,吹出心底的丝丝缕缕。

    林月央知道是杭淇风,她幽幽转身,将杭淇风遗落在了身后。杭淇风感觉到身后有人,便静静地放下了手中的笛子,他一转身,便见到了幽幽而去的林月央。

    她的锦衣华服尽皆换下,此时此刻她的身上是一件月白色绢布对襟上衣,一头如瀑的青丝只用了一根玉簪将顶部的头发绾起,余下的发就这样散着,透着一种随性而恣意的美丽。

    杭淇风只觉恍然如梦,这样的她,真的很像雪海。

    林月央的身影消失在了走廊深处,杭淇风忽然感到一阵怅然若失,他微微苦笑了一下,便重新拿起了笛子,将满腔愁绪付与清音。

    碧云江上,三人立于船上,衣袂翩然若举。一叶扁舟往山水深处荡去,晓春乍暖还寒,群山中浅浅深深的绿一层层地铺展开来。远处有钟鼓声漏过青山悠悠传来,余音袅袅,盘桓在人的心上。

    在这青山绿水之间,风光如画一般秀丽,江畔的杨柳枝上有黄鹂在婉转低回,而高处的峰峦之上,则雾气蒙蒙,青山隔着淡淡的白雾,愈显神秘。山风微微拂过江面,漾起一圈圈涟漪。

    顶棚里,夜少琛自怀中拿了一块芙蓉糕出来,揭开包糕点的白色丝帕,他捏了一块递给了林月央,林月央一愣,迟疑着不去接。

    夜少琛便淡淡道:“从宫里头捎带出来的,这里想吃还没有呢,你也尝尝。”

    林月央这才接过他手中的芙蓉糕,咬了一口,便冲着夜少琛嫣然一笑,似从碧波荡漾的水中忽然绽放出一朵娇美的莲花 ,生生地就把宛若青玉的春水给比了下去。

    杭淇风忽然看向了夜少琛,含了一抹温文的笑道:“公子,怎么我没有吗?”

    因为皇帝要去佛光寺上香,所以特特隐瞒了自己的身份,为的是不引起不必要的麻烦,所以现在大家都得叫他一声“公子”。

    夜少琛不以为忤,扔了一块芙蓉糕给他,见杭淇风险险才接住,便打趣道:“可得接稳当了,掉了可再没有了。”

    林月央一边吃芙蓉糕一边想着一件事,夜少琛不去找他母亲来这佛光寺干什么?

    忽然,她明白了,这种宫闱秘辛当然不能让外人知道啊,所以他一定是暗中吩咐了人去寻找他生母的下落了。她真的是笨啊,怎么现在才晓得。

    夜少琛见林月央一个人愣愣地发呆,便问:“想什么呢,这样的入神。”

    杭淇风也搭了一句,“可是因为绿娇姑娘留在府中没有随身过来,夫人有些不适应了。”

    林月央回过神来,方才知道杭淇风是在叫自己。“夫人”这称呼她才是真的不适应好吗?

    忙摇了摇头,林月央赶紧道:“没有。”她哪里有那么娇气,他也太不了解她了。

    转念一想,她又觉得好没道理,他是她的谁,为什么就一定要了解她呢。

    到了佛光寺山脚下,林月央默默跟在夜少琛的后面,听着前面两个男人的闲谈。忽然,夜少琛的目光被路边的蒲公英所吸引,他兴冲冲地走过去,口中囔着一句话,“瞧瞧,那花多漂亮,像是雪花一样。”

    杭淇风停了下来,望着夜少琛淡淡一笑,蒲公英有什么稀奇的,果然是皇帝啊,奇珍异宝见得多了,那些个平凡的东西反而更能吸引他的注目。

    林月央此刻也是这个想法,不过她已经见怪不怪了。

    夜少琛摘下一株雪白的蒲公英,他观赏片刻,便递给了林月央。

    “我将这些掌中雪送你,你瞧,像不像团团的雪花,颜色好不好看?”

    林月央默默的看了杭淇风一眼,迟疑了一瞬,终究是接过。

    她低眉笑了笑,“谢谢,很漂亮。”

    身畔恰有一对母子路过,林月央注意到了,目光被他们所吸引。

    是个妇人背着一个幼童,那妇人约摸二十年华,生的明眸皓齿,身段窈窕,在现代也就是个大学生,可她已经嫁作人妇了,还有个五六岁的孩子。

    孩子靠在妇人的背上,额头滴着汗珠,脸色却如白蜡一般,显然是病的厉害。

    夜少琛与杭淇风自然也看出了那孩子的异样,他们互相对视了一眼,都从对方眼中看到了同样的疑惑。

    既然生病了,为何不赶紧去求医问药,反而跑到这山上来呢。

    林月央代替他们表达了自己的疑惑,她走进一步,关切道:“夫人的孩子像是生了病,既然如此为何不去求医问诊呢。”

    那妇人闻言一愣,见眼前这位女子身着的衣裳很是不凡,容颜气度也不像寻常百姓家的,便带了一丝疑惑。

    妇人默默看了她身后的两位男子一眼,方回复道:“奴家并非不想去找郎中,可乡野地方连间药铺都没有,找个赤脚大夫还被骗了银钱,现下实在是没有钱去镇上求医了,听闻佛光寺的菩萨最是灵验不过了,这不就只有上山来求菩萨保佑,但愿菩萨垂怜我儿疾苦,让他早就没病没痛。”

    林月央忽然说不出话来,古代居然只有镇上才有药铺,那么那些村民看病岂不是十分困难。

    想到这里,林月央忙不迭将身上的银两尽数给了那妇人,妇人狐疑地看了林月央半响,方才将银两接过。

    她抚摸着手中的银两,仿佛不敢相信那是真的,如果不是因为恩人还站在自己面前,她一定会咬一下那白花花的银两的。

    妇人终于舍得将目光从白花花的银两之上移开,她看了看远处的寺庙,有一点犹豫不决。

    夜少琛明白这位妇人的想法,他举步向前,道:“夫人还是赶快去镇上找郎中吧,这菩萨我看是没有必要去拜了。”

    妇人背上的那个孝忽然痛苦地**几声,林月央的顿时心里一揪一揪的,见那孝一边隐忍的哼哼一边按着自己的肚子,便知道他可能是腹痛。

    林月央看了夜少琛一眼,犹豫片刻,方一手搭上了那孝的手腕,凝神把了一忽儿脉,她的眉头轻轻的皱了起来。

    他这是腹皮痛啊,而且还挺严重的。

    杭淇风见林月央居然在替孝把脉,不由感到惊讶,她会把脉?这也太奇怪了。

    林月央的神情十分的肃穆,她在心里分析了一下病因,便不疾不徐道:“他这是腹皮痛。《诸病源候论》之上说,由腑藏虚,寒冷之气客于肠胃膜原之间,结聚不散,正气与邪气交争,相击故痛。他是不是之前得过风寒?”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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