西太瀞双手抓住他的胳臂。「我爹的死……真是那个毒妇下的手?」人家不都说一夜夫妻百世恩,她好狠的心,对同床共枕的人居然能下这种毒手!

    「你爹在的一日,西府的万贯家产就不可能轮到她两个儿子继承,你在的一天,道理一样,而且,她控制不了你。至于太尹,她不一定要他死,一来因为太尹眼睛看不见,妨碍不了她,二来,她以为太尹身上还有一件很重要的东西,她非拿到不可,才有可能将西府的产业生意全部扩进手里,都这些年了,还为这事乱着呢。」这天下除非是他不关心的事情,一旦他想知道,什么事情也瞒不过他,事关西太瀞,他说过,就算挖地三尺也要挖出真相来!

    「非拿到手不可的东西吗?」她心中一咯噔。是她当日回府时来不及拿出来的凭信和私章吗?爹当年要将太尹行交给她的时候,带着她一个个认识了那些供货的大货商,向来,他们只认爹和她,后来她虽然不管事了,那些大货商仍旧需要她的手令和私章才肯给货,自从她死后,私章可以假造,但是凭信却不能,姨娘拿不出凭信,这些供货来源自然就断了,姨娘难道以为凭信是放在太尹那里?

    反正现在有没有凭信已经不要紧,她还是有办法对付莫氏的!她心中竟是连姨娘也不愿意再称呼了。

    「想什么想得走岔路了都不知?」湛天动拉住她的手,把她往回带。西太瀞脚步一滞,这才发现自己真的不知不觉走到别处了。

    西太瀞转身,看着自己被握住的手,看着湛天动飞扬的眉、挺直的鼻梁、略宽的嘴唇和闪烁着精光的双眸,她忽然双膝跪下。

    湛天动不让她跪。「这是做什么?」

    「大当家对我有大恩,虽说大恩不言谢,可是你医治我弟弟的双目,又把他平安的带到我身边,大恩大德,我一辈子都不会忘。」这份情,叫她怎么还?

    他把她拉起来,搂过来,和她眼对眼、鼻对鼻,唇和唇之间也只留寸余。「如果你要以身相许,我很乐意。」虽然她平日行事像个男人,但毕竟是女子,和湛天动身子对身子这样熨贴着,又在光天化日之下,一张脸因为羞赧简直艳红如天边晚霞。

    「这对我来说不算什么,我也不要你觉得欠了我什么,我做这些,替我将来的妻子照顾小舅子,这不是天经地义的事吗?」他的声音像下蛊似的哄着她,让她觉得自己是他捧在手心里的珍宝。

    她沉默不语。

    「你心里是有我的对不对?」怎么不说话呢?她就是有办法叫他心慌,叫他看不懂!

    「你若不嫁我,我终身也不娶了。」他用大掌托住她的脸,不许她逃避,想从她清澈的目光里看出一些所以然来。

    「你这是何苦?」这人一旦看不懂一件事,就会说起幼稚的话。她心里的确有他,要不然岂会让他这样搂着自己?她要不对他上心,就算他对她有天大的恩情,她一根指头也不会让他碰的。

    一双水眸倒映入眼中,那眼里静静的停伫着自己,湛天动声音如泉水轻淙,在她耳边低声道「我原本打算带你去游河,花前月下的时候再把这些话说出来,想必你会比较感动,允婚的机会也比较大,可是我一看见你,就按捺不住。」他心高气傲,独独对她,心高不起来,气也难傲。「现在冬天哪来的花前月下?」

    「此时河面如琉璃冻得剔透,把你裹实了,坐上冰筏,一样可以游河。」难得一个不识情趣的人能想出这个法子来,到时候人都冻成冰棍子了,最好还生得出情趣来,但是,她为他这馊主意整个心都暖了起来。

    问心,她明明很喜欢他,问情,她对他也动了情。在海外时,她曾对他欲罢不能的牵肠挂肚,那时的她便问过自己,不放手会痛,放手更痛,可是……爱情?

    那时的她知道有些事比爱情还要重要,所以她选择了当做没这回事。

    即便他对她的一片好,但凡只要是女子,有谁能不心动?「你曾说我是一座大山、一棵能遮荫的树,如今你愿意到这座山上歇息,在树下乘凉,陪这座山说说话,陪着大树看日升月落吗?」只见西太瀞目光盈盈,宛如一泓秋水,浅笑温润如月,眼里漾了泪。

    「好。」

    「就算你说不愿我也不会放你走……你说好?」他愤愤说道,却突然一窒,他听错了吗?

    她答应了,答应得这么轻描淡写,他好没真实感。

    「你还有没有别的要求?」

    「有。」他一颗心吊回喉咙口。

    「我还有家仇未报,那些人还未受到该得的惩罚之前,我无心谈及婚嫁,大当家若不能等,我可以体谅。」

    「要我说,直接宰了那些人就是了。」他眼里闪过一丝挫败。

    「他们不值得弄脏你的手,而且一刀杀了他们太便宜了,那些人得用一生来还欠我西家的血债!」她捏紧了拳头,言语神情都是伤心气愤,然而她的手被湛天动温暖的大手包裹住「就一会儿,一会儿就好。」察觉她想挣脱,他如墨玉般的眼睛明亮又灼热,神情带着一丝迫切和乞求。

    「你只要把京里的事了了,就嫁我是吗?」

    「是。」

    他双眼放光,笑得欢畅,有些东西似是苒也难以压抑,发自内心的欢喜,一丝丝从眉目间满溢了出来,双目焖焖发亮,大手捧过她的小雎袋,没头没雎的便吻了下去。

    西太瀞缩手敲打了他几下,他却不痛不痒,又拿鼻子沿着她的脸颊碰蚀而下,最后回到她的朱唇,先是浅当即止,复又恋恋不舍的欺上去,以舌撬开她的贝齿,深探到唇齿之间,再也不肯放开。

    要他等,他就等,但是收点利息不为过吧?天气入了冬,能不出门的人家,几乎是家家户户紧闭门户,西太瀞却不然,她依旧卯时即起,比那些需要上朝点卯的官员们还要勤奋。

    她哪都不去,梳洗过后第一件事就去竹屋陪西太尹吃早膳,姐弟俩谈天说地,分别日久,有一肚子话要说,用过饭,她便指点他经商的知识。

    一开始,西太尹并不以为自己可以。

    「那些商事我都不懂,而且我都二十七了,学这些会不会太迟?」

    「谁说无用?尹弟,你是我西府的嫡子,府里的生意,等我们从莫氏的手中拿回来,你不打理,要由谁打理?」

    「还有姐姐你啊!」

    「你要看看我的脸吗?我已经不是旧时西太瀞的模样了。」她拉起西太尹的双手碰触她的脸,他只摸了她脸上的眉眼和轮廓便倏然缩回双手。

    那不是他姐姐的脸,根本是另外一个人。「我的脸不管用什么理由再也没办法说服人,我也厌倦了那种忙碌、尔虞我诈的商人生活,尹弟,姐相信你可以的,你身上留着爹的血液,且算学一向比我好,随便就能举一反三,脑筋又聪明,你的眼睛要是好的,咱们西府这些生意铺子你觉得还轮得到我去忙和吗?」

    「我的眼睛不见得能好。」

    「将来会变成怎样,我们无法预知,也看不到,可是姐姐相信燕神医的医术,何况燕神医也说你大有进步,我相信你的眼睛总有一天会见到光明。商道,姐姐可以教你,只要你愿意学,天下没有学不来的东西。」她紧紧握住西太尹双手,她相信只要姐弟团结同心,其利可以断金。

    他们会把该属于他们的东西都拿回来的!

    「我知道了,姐姐说的对,只要我肯学,我再也不要做那个懦弱无能的西太尹,我要变强,我要保护姐姐,要做一个能支撑门户的男子汉,要光耀我西府的门楣!」家变之后,他痛定思痛,深深觉得对不起爹,对不起自己嫡亲姐姐。姐姐为了那个家,牺牲了女子所有该有的待遇,又因为那可笑的身分,拖到了大龄仍旧和婚姻无缘,这一切最该怪的人就是他,这一次,无论如何,他要改写这一切!</div>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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