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又是好气又是好笑,想扳过那张倔强又可怜得令人恨极恼极的小脸,可是还未曾动作,怀里小人儿已经挣扎着要脱离他的怀抱了。.

    若不是此刻众目睽睽,他也不想她受人注目妒恨太过,否则真想索性将她抱上龙榻紧紧箍着不给走的冲动。

    终究是理智占了上风,他不无可惜地松开了臂弯。

    只是两人挣动间,有什么物事跌落,慕容犷不假思索地闪电一捞,随即攥握在手心隐入了广袖里。

    孟弱一恢复自由,慌忙像逃命般地后退几步,然后像是想起了什么,才又强迫自己跟着众人跪地伏叩行大礼。

    “参见大君!”

    文武百官和后宫嫔妃俱下拜行仪,崇敬恭声高喊。

    高大挺拔俊美无双的慕容犷一身广袖高裾的玄色缠龙流云大袍,尊贵霸气的帝王威仪扑面而来,含笑的凤眸流转间,已将宴上众人神情尽收眼底。

    今晚,很是热闹啊!

    慕容犷在黑子和子晨的护卫下,缓然拾步上了主座的龙榻上,广袖下掌心里的冰凉金质物事略略一摸索,他便笑了。

    大燕习俗,以刀币打成络子随身系挂,取的是为夫君祈福祝祥……

    这狠心的小人儿,明明也是惦记着孤的,偏生还嘴硬至斯。

    他趁众人不注意,悄然取出掌心里那枚以玄线缠金打成的刀币络子,心下越是欢喜。

    “就看在你手巧心诚的份上,孤就勉强不嫌弃地收下了。”他自然而然地将刀币络子贴身放入左心口处,只觉心头没来由一暖。

    他取的,也就是一片真心了。

    黑子和子晨都看见了自家大君笑得好不温柔,几疑自己眼花了。.

    他俩交换了一个目光,随即假装什么都没看见,可心下各自了然。

    大君今晚心绪极好,恐怕和稍早前搂入怀的那位佳人脱不了干系芙蕖院,想必一朝翻身了。

    慕容犷在膝坐之后,闲闲勾唇一笑。

    “都起吧。”

    “诺,谢大君。”

    待众人皆入座后,慕容扩才恍若漫不经心地问:“方才,爱妃们是为了什么了不得的事喊打喊杀的?”

    席中的崔丽华闻言脸色一白,却傲然地昂起首,一副凛然不畏强权屈辱的坚定模样。

    孟弱默默地看着她,不知怎的,只觉心下越感荒谬可笑。上一世,她竟然就是败在这么一个自以为是百鸟朝凰、翔舞九天之凤主的女人手上?

    若不是有慕容犷护着,就凭她,恐怕早在宫斗中死了八百遍了。

    正因为如此,孟弱就更恨了

    珍妃则是眼神闪过一丝复杂,在不着痕迹地瞥了崔丽华和低着头的孟弱一眼后,媚声地撒娇道:“大君容禀,不过是姊妹们好玩地拌两下嘴罢了,怎么能惊动了您来为姊妹们做判呢?况且,连掌理宫务的贵妃姊姊都不发话了,可见得今日有人违制穿了翟衣一事,乃是臣妾多事,您便看在臣妾不懂事的份上,饶了臣妾一回吧?”

    稳坐嫔妃首座的窦贵妃面上仍是娴雅微笑,眉心却隐隐一抽。

    一旁的崔丽华听得越发刺耳,珍妃字字句句像自省,可剑指两头,锋芒所向的不正是自己和窦贵妃?

    原来这心机狡诈的女人也不过是利用她,先博得大君的宠,让窦贵妃和后宫众姝先恨上了她,令她孤立无援后,今日再用她暗指窦贵妃辖管宫务不力,甚至让她在大君面前丢了颜面,进而失宠

    好个一箭三雕,阴毒至此!

    崔丽华冷汗涔涔,又惊又怒又悔,拚命思索着究竟该如何翻上这一盘。.

    对了!

    “禀大君,贵妃娘娘和珍妃娘娘皆无过,错的是丽华。”崔丽华终究是门阀士族调教出的贵女,她缓缓优雅而出下拜,状似处变不惊中,又带了三分的谦冲自悔和光明磊落。

    “哦?”慕容犷挑眉。

    “是丽华不知我大燕宫规,竟按昔日在陈国入宫参宴的礼仪,穿上象征最高贵恭敬的翟衣华袍,面见君王。丽华心意虽至诚至敬,可犯了我大燕规矩就是大错,还请大君重惩,以示公允。”

    “陈国的礼仪”慕容犷也不问一旁的司礼官,笑吟吟地看向始终像隐没在人群中的孟弱,“孟美人也出身陈国,你来说说,是这样的吗?”

    众人不约而同望向孟弱。

    经过方才一番折腾,原是退烧了的风寒又有死灰复燃迹象,孟弱正死死咬唇压抑着剧烈喘咳的胸闷感,暗自苦笑。

    她这身子还是太不济事了。

    可无论如何,她也要撑到今夜最精采的那场大戏上场、结束!

    第5章(2)

    众人只见尽管周身裹着厚厚杂色狐裘,仍显得单薄清瘦得似风吹会倒的盂弱款步而出,白皙剔透得像玉的小脸微微低垂,在行了大礼之后,低低闷咳了一声。

    慕容犷心一紧,身形微动,袖中的大手猛地握牢了。

    “你身子不好,站着回话也就是了。”他眸光隐晦掩藏着什么,英俊玉容有些紧绷。“哪个伺候的?就不会把你家主子扶起来吗?”

    “诺,诺。”被排在不远处宫人列中的儒女早已心急如焚,闻言如蒙纶音,快步上前搀扶起了孟弱,并悄悄塞了个手炉过去。

    孟弱感激地望了她一眼,随即对龙榻上的慕容犷微微曲膝道:“谢大君。”

    相较之下,一派华贵傲然的崔丽华却还是跪在地上,越显得狼狈难堪。

    崔丽华纤纤指尖深刻地枢入掌心,深吸了一口气,眸光清朗傲然地望向慕容犷。

    “大君,无须再问孟美人,丽华自知有错,甘愿认罚。”她的语气里终有一丝幽怨哽咽,“请您切莫因为臣妾,破了宫规。”

    也许越是傲气的女子示弱起来越叫人生怜,慕容犷眼神温和些许,正欲开口,就在此时,窦贵妃轻柔的嗓音先响起——

    “仔细想来,崔妹妹确实是因不熟大燕宫规才逾矩,臣妾未能善尽监督提醒之职,今日罚我二人,乃属公正之至。”窦贵妃在大侍女的搀扶下款款起身,优雅行过大礼后,朗声道:“大君在上,臣妾窦氏和崔氏违律失职,自请各罚月例一年,抄“女则”三百篇,以作后宫诸嫔妃引为警醒戒慎,请大君示下。”

    “嗯,孤允了。”

    崔丽华大大松了口气,忍不住瞄了窦贵妃一眼。

    窦贵妃温柔婉约地对着她一笑,似是安慰似是欣然。

    崔丽华心中一阵怦怦跳,刹那间竟有种莫名悔愧内疚感——她入宫来还将窦贵妃列为首要敌手,没想到今日这一劫却是贵妃救了她。

    其实窦贵妃大可冷眼旁观,甚至落井下石,跟着珍妃和孟弱一齐将她推入深渊,让大燕后宫中从此少了她这号威胁。

    看来,宝贵妃才是真正最聪明的女人,也是她最适合的联盟对象。

    “贵妃姊姊和崔妹妹这才叫姊妹情深呢!”珍妃眸里有着暗恨,面上却笑得更加娇艳。“唉唉唉,倒还是臣妾多嘴饶舌,落得两面不是人了。”

    “珍妃妹妹说笑了,咱们姊妹都是为了能替大君博乐解忧、开枝散叶,才有幸入的宫,无论大小,可不都是一家人吗?”窦贵妃浅浅笑道。

    珍妃眼中怨愤之色更深了,暗暗冷哼——现下还轮不到你窦香君坐上那个大燕凤座,装什么雍容大度、母仪天下?

    慕容犷兴味浓厚地看着这一切,若非身为帝王之尊嗑瓜子不大好看,他还真有命人送一盘来边嗑边看戏的好兴致。

    话说回来

    他眸光犀利地扫向始终静静伫立在一旁的孟弱,见她不发一言,一动也不动地浑似个玉雕的人儿,心下又异样地鼓荡了起来。

    这小女人就是个好静低调的,仿似能像个影子一样永远不被人注目就好了。

    他心口没来由地涌现一股酸涩,有种熟悉的疼细细扩散了开来。

    往日见她连坐着都摇摇欲坠了,更何况今日站了这许久?

    真是个傻的,连争风吃醋、撒娇赖缠也不会,若是他不护着,只怕她没两日就给坑害得连骨头渣都不剩了。

    “罢了,既然处置妥当,就都入席吧。”他摆了摆手,慵懒迷人的笑容里已有些微的不耐与警告。“今日赏月宴还有正事,爱妃们若要拢络感情,等回后宫去尽管闹个痛快。”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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