是天狐内丹守住她,将她的神魂与心志皆往地下扎根似,稳稳抓牢,才能令她回过头来继续守护白凛。.

    气场上,她与白凛形成一个完整的圆,夫妻同心,盼其力能胜天地。

    巨震夹带隆隆巨响,像万马奔腾,更似无数山石从高峰滚下,她耳膜颤动如擂鼓,且一阵大过一阵,耳中万分疼痛,几要爆裂。

    骤然间,她神识进到另一个境地,原以为是丈夫为了护她,替她设下的结界然,非也,这是她脑海中的景像。

    她看着九尾雪天狐在春花烂漫的绿坡上奔腾跳跃,景色很美,天狐很美,她很开心,因为他那样开心天狐跑向她,灵鼻往她怀里摩挲轻蹭,眨眼间幻化成俊美男人,男人毫不客气拿她大腿当枕头,雪发披泻她半身。

    她不去听那震耳欲聋的巨响,暂且抽离,竟将神识送进自身深处,不是丈夫所设的结界,是她自个儿找到、能稍稍喘口气的所在。

    这景像她记得,是今年春天时候的事。

    她那天休沐,跟着丈夫虚空挪移到一处开满山花的坡地,丈夫禁不住绿草如织、花团锦簇的诱惑,难得地变回真身模样,在青草山花间奔跃了好几回。

    枕到她膝上来时,他满身尽带草香与花馨,发上还沾着不少草屑和花汁。

    她取出随身的一把密齿梳,仔细替他篦发,挑掉发上沾染之物。

    他明明来个“振衣涤尘”就能从头到脚光鲜干净,却喜欢上让她慢腾腾地篦发梳头,大概有种“当大爷、被好生伺候”的感觉她随身带上梳子也是为他。

    她记得那天他们闲聊时所说的话——

    “李修容四十有五,湘儿三十一,生生差了一十四唉,当真缠到咱们家湘儿点头,也算他李修容够耐性、够本事。.这些年,太婆们相继过世,巫族村老成凋谢,总觉甚久没办喜事,如今有这么一桩,是得好好操办。”

    “嗯”丈夫懒洋洋蹭着,俊鼻有一下、没一下地挲着她肚腹。

    她以为他睡着,于是更轻手梳着他的发,却听他慵懒问——

    “待湘儿成亲,你随我走吧?”

    她知道他的意思。

    随他走,即是放下世间当下的一切,随他走上神炼修行之道。

    她那时并未作答,真被问住,内心委实踌躇。

    而丈夫低幽一笑,未再追问,彷佛深深明了她的犹豫。

    她为何犹豫?还有什么值得踌躇?

    竹姨有姨爹作伴,湘儿也有归宿了,铁捕团个个都有独当一面的本事她命里最最重要的那个人,却一直等待着她。

    想到心心念念之人,神识忽从深处冲出,她重返灵寂,回到丈夫身边。

    轰——巨响爆开!

    黑川上的晶玉迸裂,啪啪啪——啪啪啪——无数细痕现出,整片灵寂之地几要支离破碎……不!不是几要!而是真的碎了、破了!碎开的玄亮晶玉一片片往下掉落,究竟坠到何处?无法得知!

    秋笃静跪得直挺挺,将闭目盘坐的白凛紧紧拥住。

    一场斗法到底由谁胜出?她此刻没能瞧出,但白凛若迟迟无法出定……

    我跟你。跟你一块儿。

    陪着你同埋在此,在这快要变成虚空的灵寂里。

    她掉下去了,紧抱着丈夫,散开的黑发与张扬的雪丝交缠,发结同心。.

    第19章(2)

    砰——

    跌落,身背着地,她后脑勺亲吻地面,一时间痛进骨子里再加眼冒无数金星。

    重物沉沉压在身上,秋笃静勉强定睛——

    “白凛……白凛!”不及调息,她吓得赶紧将他挪到身侧,让他卧下。

    不需费神多看,感知已告诉她,他们此时是在凛然峰的巨大树心内。

    “静儿……”树心内阗暗,但无损两人目力,白凛面色灰败,颊面甚至微微凹陷,落进秋笃静眼里,简直刮骨剜心般的疼。

    “你出定,及时回来了。”她对他露笑,不住轻抚他的俊庞。“你救了我们俩,带我回到咱们最最熟悉的地方。”

    白凛眨眨长目,眼角微飘,像在笑。“我听到你心里话,你说要跟我一块儿,我真欢喜但为夫要的,是娘子陪我一块儿在树心里胡天胡地,可不要同埋在那片灵寂虚空里”

    秋笃静吸吸鼻子,俯身吻他。

    唇这样冰,泛着死气,她一遍遍舔吮,想将生息渡进。

    “静儿,我可能得睡会儿你别怕”无力汲取,元神扛不住空乏,最终掩下两扇羽睫,在她唇下隐去话音。

    他昏睡过去,维持不住人形,修长身躯变回原形。

    她捧着天狐狐首,惊见血丝不住地从他鼻中与嘴角溢出,雪毛遭血染红,她眼泪立时难忍,扑簌蔌地掉。

    外头究竟乱成什么样?她不在乎了。

    她连人带马掉进深裂的地缝中,她也不在乎是否有谁急着寻她。

    亲人或者以为她遭难,为她难过,此时此际的她,真的都不在乎。

    乱了,就乱吧。谁着急,就由着吧。有人为她难过,那就难过吧。

    她只想守着丈夫,哪里也不去。

    血越流越多,像是他绷得太紧、催动太多真气,一旦松懈下来,被使用过度的筋骨血肉开始反击,血势没有停下的迹像。

    他的毛色原镶浮着一层雪润,动起时会带出一波波银辉,然而却随着他的溢血不止,一身柔软雪亮的狐毛瞬间失去光泽。

    “不要死,不要离开我。”她泪眼迷离,很温柔地揽首,身子轻轻椅。

    她曾对他说,人与天狐,她与他,他们就这样走下去,直到人死灯灭,又或是天狐冲破“渡劫”她爱他入骨入心,却不执着缘分长久,但千年内丹的护守以及与他的双修,似将这样的缘分作了延长,让她年过四旬,容貌却返回十七、八岁时的模样。

    他气息弱到随即要消失似,血拭过又流,流了又拭,鲜红将她的巾子和双袖都染遍他将内丹给了她,她说过,再不提“还君明珠”,但如今要食言了。

    试着扳开他的嘴,她驱动血气,召唤内丹,徐徐将金珠渡进他口中。

    她眼下帮不了他,但这些年至少把他的内丹滋润得无比寻常的饱满,他无力汲取她的生息与血气,内丹回归后,必能助他自行修补。

    她侧躺下来,脸与狐颜贴熨在一块儿,手环抱他。

    整整十八年,天狐内丹从未离开她的血肉,此时剥离,她腹中一时间也不觉虚空,并无异状,倒是有些乏,筋骨酸疼感觉明显起来。

    心想,会酸会痛会乏,那也该当,她可是从灵寂之地摔回来的呀。

    静谧谧勾了勾唇,她朝他挪近,觉得冷,还拖来他其中一尾覆在身上。

    “回到我身边来啊,我等你……”

    白凛这一睡,神识完全休眠。

    虚元虽未破碎,但在截断反动的地气时,没能将一波波接连打上的巨震挡住,于是几股力道不小的余震穿过虚元,冲击真命所在,他的真元于是被震得七荤八素,宛若遭急雨乱打的一池浮萍,无根流荡。

    地灵最后一记的怒震,大有恼羞成怒的气味,又带同归于尽的力道。

    白凛真元不定,内力无以为继,咬牙硬挡,那是直接拿血肉身躯去挡。

    如此碰撞,他内息严重走岔,气血逆奔,腑脏接连受创,能抢在灵寂破碎前的瞬间,再使一记虚空挪移回到安全之地,连同妻子一并带出,其术法之强、本事之高,实匪夷所思。

    树心里无天无地、无穷无极,白凛落入千年深渊、动也不动的神识开始飘浮时,其实已过去整整五天,但他甫从静寂里洄游,自不知外头日升与月落。

    还相当渴睡,元神虚乏不堪,但一事令他从浑沌中惊起。

    内丹在他血肉里!

    那是他命中最紧要之物,他给了心中最紧要之人,然,内丹回归,那是他分出去的血肉与魂魄,即便虚弱至此,依然能感受到那股饱满热火灼灼暖遍全身正因这般,他才能从死寂中泅回。

    不可以!不行绝对不行!她不能没有他的内丹!

    这十八年来,他领着她双修,但毕竟不够,十八年真的太短太短,幸得有他的内丹护持,他一直在等,等她甘心舍下一切,到时候,他们有的是无尽岁月,他可以慢慢跟她磨,将她领往修行之道,陪他至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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