文 / 阿执

第一百五十一章 纳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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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谢韵然猛然闭上眼,不敢再听,不敢去想,眼前却浮现一幕幕残忍的景象。

    这不是真的,他骗谢韵然!耳边有个声音兀自不甘地回响,连城是盖世英雄,绝对不是他口中所说的暴虐无道之徒!

    纵然心中惶惑挣扎,谢韵然仍咬紧牙,一语不发。

    咽喉猛的一紧,旋即剧痛。

    他狠狠扼住了谢韵然,双目赤红如血,将谢韵然摁在椅上,坚硬的扶手抵得谢韵然后背几欲断裂。

    谢韵然却连一声痛呼都发不出来。

    “别摆出这副装模作样的表情……谢韵然看你能有多高贵。”他暴怒,将谢韵然猛拽起来,拽向他身前。

    荻上诺手骨嶙峋,力道却奇大,谢韵然被拽得直跌向榻边,跌伏在荻上诺怀中。

    惊恐挣扎中,谢韵然不知哪里来的力气,猛然反肘撞向荻上诺胸口。

    一声低哼,钳制谢韵然的力量陡然松开,谢韵然跌倒地上,抬眼却见荻上诺单手捂胸,胸前伤处泅出鲜红一片。

    荻上诺恨恨看谢韵然,面孔惨白,陡然身子一颤,闷声呛咳,血沫溅出唇边,触目惊心。

    谢韵然掩口忍住惊叫,心中骇茫跳突。

    霍然瞥见榻旁窗户半掩。

    布帘隔断了门外监视的目光,没有人听见里面的响动,榻上此人伤病复发……眼下,正是逃走的机会。

    谢韵然顾不得避讳,忙踏上床榻,绕过那人蜷缩的身子,推开了窗户,一股朔风直卷进来。

    谢韵然一咬牙,外面是灰黄凌乱的草场,正欲矮身穿出,忽听身后一声哀哀呻吟。

    只见那男子捂胸颤抖,仿佛忍受着极大痛楚,竭力向榻旁药碗伸出手,却差了一点够不到。

    荻上诺瘦削身躯蜷缩如婴孩,喉中发出低哑呻吟,脸色惨白近乎透明,似乎下一刻就要断气。

    谢韵然已半身探出窗户,却在这一刹那犹疑。

    荻上诺只差一点就可够到药碗,若够不到,只怕就此病发死去……谢韵然撞荻上诺那一肘,也未料到会引发旧伤,以至要荻上诺性命。

    眼前是一个活生生的人,因自己的原因,命悬一线。

    可荻上诺是外族余孽……谢韵然心中纷乱,只觉一念之间,便是生死之别。

    莫非今日,一个还好端端的人就要死在自己手里?

    那人却突然睁眼,向谢韵然看来——刹那间,谢韵然仿佛看见了曾经的自己,就是这样哀哀的眼神,剜进谢韵然心底,心上似软软塌陷了一处。

    谢韵然一横心,退回榻下,将那药碗端起。罢了!终归是一条性命!

    荻上诺已没有抬手的力气,谢韵然只得将药碗凑到荻上诺嘴边,将药汁一点点灌进荻上诺口中。

    荻上诺喘过一口气,只是定定望着谢韵然,眼神凄迷,依然面色惨白,如孩子般无助。

    这眼神,不知为何,竟让谢韵然端着药碗的手,微微发颤。想当初自己也是这样的无助吧!

    荻上诺整个人倚在谢韵然身上,蹙了眉,微微喘息。

    谢韵然抬起衣袖,拭去荻上诺唇边血迹。

    再不能耽搁时机,谢韵然回头看了看门口,将荻上诺放下,转身时袖口一紧——竟是荻上诺抓住谢韵然衣袖。

    “终归是救了你一次,放我走吧。”谢韵然叹口气,抽出衣袖,俯身穿窗跃出。

    跌在窗下松软的草垛上,谢韵然踉跄爬起,发足急奔。

    奔出不过数丈,脚下突然一绊,被衣带缠住,谢韵然摔在地上,撞得膝头生痛。

    眼前却亮了,雪亮,刀光雪亮。

    谢韵然缓缓咬牙坐起,一颗心直堕入深谷。

    “你当外头十几个人是瞎的么,说跑就跑得了?”一个粗浊的男子口音哈哈大笑。

    一双粗黑的手伸向谢韵然,谢韵然侧身避开,冷冷道:“不必劳烦,我自己走回去!”

    “嘿,好辣的娘们!”那汉子探手又抓来。

    谢韵然霍然抬头,目光冷冷向荻上诺扫去。

    那人一怔,被谢韵然镇住,愣愣看着谢韵然起身,从容理好衣带,一路跟着谢韵然走回屋子。

    跨进门内,迎头就是一声,“贱人”。

    未待谢韵然看得清楚,眼前人影一动,耳中脆响,脸上顿时火辣辣剧痛起来。

    “贱人,胆敢冒犯少主,还敢跑!”那男装少女,扬手又是一掌掴下

    眼前发黑,口中渗出血腥味……眼泪不由自主冲上眼眶,谢韵然咬牙侧过脸,硬生生忍回眼泪。

    少女再度扬起手,却听一声呵斥,“住手,清影!”

    佝偻长须的老者从那门后掀帘而出,沉声道:“少主吩咐,不可对夫人无礼。”

    “少主怎样了?”那少女顾不得理谢韵然,忙扯住老者急问。

    老者淡淡看谢韵然一眼,眼神之中有一种莫名的味道,“服药及时,已无大碍。”

    一众人忙于照顾荻上诺们的少主,将谢韵然再次押回地窖。

    这一次,大概是为防谢韵然再次逃跑,将谢韵然双手双脚都以麻绳捆绑。

    地窖门重重关上,黑暗中,谢韵然对自己苦笑。

    幸好心存善念,否则不知要被他们怎样折磨……早知道跑也是白跑,倒不如卖个人情给那少主。

    但愿好人有好报。

    未料到,好报果真来了。

    一觉醒来,那少女清影将谢韵然领出,解开绳索,带去后院,不由分说推进一个棚子。

    竟然有一桶热水,还有干净的粗布衣衫。

    谢韵然深深吸一口气,将全身没入水中,顾不得管他们有什么目的,浑然忘却身处险境,只觉有一桶热水洗澡,便已是天大的幸事。

    换上干净衣物,挽起湿发,谢韵然神清气爽地步出毡棚。

    清影姑娘二话不说,上前又将谢韵然双手捆绑,麻绳特意扎得紧了又紧。

    谢韵然忍痛对她笑笑,“你穿男装不好看,你家少主应当多准备一套女装。”

    她气红脸,在谢韵然肋下狠掐一记。

    莲婶说过,女人折磨女人,比男人狠多了。

    谢韵然又被带到那位少主的房中。

    荻上诺依然倚躺榻上,幽深目光在谢韵然面孔上流连半晌,移到谢韵然手上。

    “谁将你绑住的?”荻上诺皱眉,“手给我。”

    荻上诺探起身子,伸手来解谢韵然腕间绳索,手指瘦削纤长,凉凉的只带掌心一点暖意……

    “都淤青了。”荻上诺握住谢韵然手腕。

    谢韵然抽出手,退开一步,静静注视荻上诺。

    荻上诺亦沉静地看谢韵然,良久,忽轻慢一笑,“后悔救我了?”

    “举手之劳,无从后悔。”谢韵然淡淡道。

    荻上诺沉默片刻,忽又冷笑,“连城杀人如麻,倒娶了一位菩萨心肠的夫人,可笑,可笑之极!”

    谢韵然亦一笑,“将军若不杀敌,莫非还学医士悬壶济世?”

    荻上诺冷哼,“你倒很会维护夫婿,可惜连城不识怜香惜玉,如此佳人,却被冷落空闺。”

    谢韵然紧抿了唇,极力抑制心中羞愤,只冷冷道:“舍下家事,何足为外人道也。”

    荻上诺微笑,言语却歹毒万分,“天下皆知你的委屈,夫人又何必强撑颜面。”

    “你非我,又怎知我委屈。”谢韵然傲然道:“连城纵有万般不是,也是我谢韵然的夫婿,由不得外人诋毁。”

    荻上诺不语,定定看谢韵然,半晌方叹息一声。

    “谢韵然。”荻上诺若有所思,低念谢韵然的名字,蓦然抬眸看谢韵然,“你为何不趁机杀我,反来救我?”

    谢韵然为何救荻上诺?因为荻上诺与连城的些微相似,还是因为自己的妇人之仁……谢韵然亦无法回答自己。

    “人皆有恻隐之心。”谢韵然淡淡侧首。

    却听荻上诺陡然一声冷笑,“恻隐之心!”

    荻上诺目光雪亮,怒色勃发,笑容隐含恶毒,“难得你有这份恻隐之心,倒不如以你之命,替连城赎罪。”

    谢韵然不知因何将荻上诺触怒,当即昂首道:“你可曾听说谢韵然是个怕死之人?”

    荻上诺灼灼盯着谢韵然,胸膛起伏,似压抑着极大的愤怒,“滚,滚出去!”

    至此后,谢韵然依然被关在地窖,白天却被带到房中侍侯荻上诺。

    所谓侍侯,除了端药递水,只是坐在一旁听荻上诺说话,偶尔也受荻上诺辱骂。

    谢韵然沉默顺从,再不做无谓的反抗,只暗自留心,寻找出逃的机会。

    荻上诺清醒时,会跟谢韵然说些无关紧要的闲话,偶尔露出些笑容,除此以外,大半时候都在厉色斥骂下属,喜怒无常,动辄责罚甚重。

    唯有昏睡时,神色安恬纤敏,不若平时阴郁易怒。

    渐渐发觉,此人实在孤傲敏感之极,最厌恶受人怜悯同情,旁人即便出于好心,对荻上诺多些关怀照拂,荻上诺便觉得旁人是在可怜他,立时发怒翻脸。

    那些下属却对荻上诺忠诚无比,无论怎样喝骂,都恭敬异常,绝无怨言。

    窗纸被风吹得哗哗作响,几欲吹破,外面风声越发呼啸锐急。

    算日子已经过了七天,这里不知道是什么地界,四月天里还常常刮风,最近两天更是风急雨骤。冷风丝丝灌进来,窗缝有些松动,谢韵然探手去关窗,袖口却被斜伸的木条挂住,一时勾在那里。

    谢韵然用力一扯,不慎撞上木刺,小指被划出浅浅血痕。

    “不要动。”

    未及回头,一双手臂从背后环上来,解开被勾住的袖口,将谢韵然手掌抓住。

    男子温热的气息袭来,谢韵然一颤,忙侧身回避。

    “一点小事都不会,果然是金枝玉叶。”荻上诺冷眼睨谢韵然,语带嘲讽,却捉了谢韵然的手凑到唇边。

    谢韵然心中一紧,反手推开荻上诺,却触到荻上诺仅着贴身单衣的胸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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