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玺哥哥──」躺在病床上,我睁大双眸,讶异地盯着眼前极为眼熟的人影,一抹不熟悉且还带着甜甜稚音的声调缓缓从我口中轻泄而出。

    睽别已久,已不曾耳闻多时的陌生嗓音听在自己的耳朵里,那种不亲切的感觉是很奇妙的,但这却是我最真实的声音!虽然不像夏晓薏那样妩媚成熟,如银铃般清脆悦耳的少女嗓音倒也是别具一番特色。

    是的!没有错!借着天使蓝的帮助,我终于返回自己的身体里,不再作着只属于夏晓薏专有的美梦,也不再是子凡最疼惜的美丽佳人,而是真正的我一个青涩、丝毫没一点女人味的丑丫头,黄棱媛。

    费力地想要移动自己略感觉有些僵硬的身子,却惊异地发现,我竟然不能随着自己的意志而任意行动,就连说起话来也显得十分有气无力。

    为什么?为什么我不能靠着自己的力量把身子撑起来?

    眼底盛满求救的眸光,我将视线撇向右侧,一身笔挺西装的大哥黄逸玺──玺哥哥是京曜集团的少东,同时,也是最宠我的哥哥之一。我倍感虚弱地低喃着说:「玺哥哥,我想起来,可是──不行!光凭我自己一个人的力量,我没办法──真的没办法──」鼻头一酸,我眼底的泪水就这样落了下来。

    「傻女孩!」玺哥哥急忙伸出他长年以来一直被黑手套包裹住的大手,轻轻扶起我未离开床榻长达半年之久的瘦小身子──这也就是为什么我无法独力坐起身的最大原因──拿个柔软的枕头,让我可以很舒服地靠在枕头后;眼中带着极为罕见的温柔目光,玺哥哥微笑着柔声安慰我,「乖──别哭!有玺哥哥在你身旁陪着你,就算是天塌下来也有玺哥哥替你顶着。来,听话!快把你脸上的泪水擦干,要不然等一会儿若是让爸爸妈妈瞧见你这副泪人儿的可怜模样,他们可又要笑话你了。」

    「对呀!你这个没良心的小丫头──一张比玺哥哥稚气的脸庞陡然凑近我眼前,着实把我吓得结舌,连嘴张开了都不知晓;轻弹我鼻尖一记,少年口头上虽把我轻斥一顿,但眼角的泪光却泄漏他心底激动的情绪,说道:「你可知道老妈在你昏睡的这段时间里,流了多少缸的泪水吗?坏心眼的小鬼头!」

    稚气少年眼中一抹隐约可见、闪动着盈盈泪光的神韵,勾起我心上一个极为熟识的名字──黄逸徽,我的二哥,「青藤」旗下一名享有世界级荣誉的名模特儿,与玺哥哥一样,徽哥哥宠溺我的心简直像浩瀚海洋般记无止境。

    我虚弱一笑,望着一边为着各自的事业而忙碌不已,一边又要替长久卧病在床的我担忧操烦的哥哥们,我感动得连话都说不出来,激动得直想哭,一抹内疚随即浮上心头,「对──对不起U哥哥──还有──玺哥哥,小媛──小媛让你们操心了,我──我──」真的很久呢?思及此,我颊上的泪水落得更急了。

    玺哥哥从怀中取出手帕,轻轻为我拭去泪水,说道:「不准哭!小媛,你并没有做错什么事,你只要牢牢记住玺哥哥对你说过的话,无论是在哪一个哥哥的心中,是玺哥哥也好,是徽哥哥也罢,甚至是都哥哥──小媛永远是哥哥们心头上的一块肉,别再把所有的错往自己的身上揽好吗?哥哥会心疼的。」

    一旁的徽哥哥又趁机拧了我鼻尖一记,「是啊!你这个蠢丫头!实在是傻得可以。」

    「痛!」我痛呼,轻拨掉鼻尖上的大手,恼说:「讨厌啦U哥哥,你欺负我,我要跟都哥哥告状去!叫都哥哥来,──叫都哥哥来修理你──」从以前到现在,徽哥哥总爱拧我鼻尖,好像一天不拧我就会觉得浑身不对劲似的,徽哥哥这种怪癖实在令我不敢领教,真奇怪!为什么徽哥哥爱拧人鼻尖的坏习惯老改不过来呢?说真格的,我怕都怕死了!

    徽哥哥就是这么一个行为怪异的男人。

    不过,一旦徽哥哥种种诡异怪诞的行径遇上身为弟弟的都哥哥时,仿佛就像是小绵羊遇到大野狼般不敢造次,都哥哥严谨不多话的个性,让徽哥哥所有荒诞不羁的怪招完全无用武之地,在都哥哥面前,徽哥哥乖得连我都难以想象。

    黄逸都,我的三哥,十分疼爱我,把我当成女皇般地娇宠着,是「绿皇高中」的三级生,虽然都哥哥已即将面临联考大关,但都哥哥还是会利用课闲之余,右手一支笔杆、左手一迭稿纸,非常有架式地当起小说家来;都哥哥大多数的作品皆以侦探小说为主,笔名即为本名,在新人辈出的小说界上颇有名气。

    「媛丫头口中所说的人是都吗?」冷不防地,徽哥哥突然狂笑出声,旋即接腔说:「都那个家伙自己都忙得很,哪有什么美国时间帮忙你来修理我呢?你这个笨小鬼!」说完,徽哥哥又轻拧我一记,简直不把我的恫吓放在眼里。

    我听得满头雾水,「都哥哥人很忙?为什么呢?」

    「都是个名作家──」回答我的人是玺哥,而徽哥哥他人早已笑倒在一旁,没剩余的力气可以答复我的问题,「现在正逢他截稿时期,出版社那边当然不会放人。」

    我眼神一暗,眼底满是失望,像是自喃般地低语着,「都哥哥──都哥哥连来医院看我的时间也没有吗?」难道都哥哥觉得赚钱比我还要来得重要?所以──所以都哥哥才没来医院看我是吗?

    「傻丫头!」仿佛洞悉我心中想法,玺哥哥往我顶上轻敲一记,肃色说:「别胡思乱想的狂劲,你想,都哥哥会不来见你吗,小媛?」

    一边的徽哥哥也止住了笑,煞有其事地点点头,说道:「是啊!是啊!如果真让都知道了小媛已经清醒过来的消息,他那小子哪还理会什么截稿日,早就摆脱掉那些罗唆的编辑们,骑着他心爱的赤焰,往医院狂飙而来探望小媛了。」

    「赤焰」是都哥哥的重型机车,也是都哥哥高三那年的生日礼物。

    「对──对不起!」我羞红了脸,不好意思地说:「我错怪都哥哥了。」

    「小媛──」

    「媛丫头──」

    玺哥哥与徽哥哥正想说些话来安慰我时,阵阵微风忽从敞开的窗子外吹了进来,陡然吹走我手中一根洁白似雪、毫无重量可言的雪白羽毛。羽毛?直到此时,我才蓦然惊觉自己手中竟紧握着蓝赠予给我的「希望」。

    原来,那不是一场梦!蓝她──她真的来过!

    「羽毛,我的羽毛──」惊呼一声,望着逐渐往窗外飞去的赛雪羽毛,我挣扎着想起身及时拾回它,「玺哥哥──或者是徽哥哥,帮我!快帮我捡回它──」

    我想用它来帮我──帮我──我的身子一僵,仿佛遭雷击般整个人呆愣在原处;无奈一笑,我最想实现的愿望已经被蓝彻底地粉碎掉了,这根羽毛又能帮得上我什么忙?

    死心地躺回枕头上,我不再抱任何奢想。

    为我拾回羽毛的玺哥哥来到我面前,将手中的羽毛递给了我,笑说:「别急,小媛,你看,玺哥哥已经拾回了它。」

    我轻摇着头,唇边略带一抹哀戚的微笑,说:「不了!我不需要它了。」

    「为什么──」不解的疑云浮上眉梢,玺哥哥满怀好奇,地问说:「为什么不要了?刚才你不是还急得很吗?」

    一旁的徽哥哥也是一头雾水,「是啊!媛丫头,为什么突然不想要了?」

    「不!我现在已经不再需要它了,还是送给玺哥哥吧!偷偷告诉玺哥哥,它可是一根可以实现愿望的天使羽毛喔!」蓝一张清丽脱俗的脸庞陡地跃上脑海里──啊!对了,我想起来了,我终于想起曾在何处见过蓝曼妙无双的美丽倩影,就在玺哥哥的房间里──在玺哥哥的房间里,有张蓝身着礼服的画像。

    只是,画像里的蓝,有头如子夜般漆黑亮丽的发丝。

    「玺哥哥──」戛然止声,我该告诉玺哥哥这件事情吗?

    「有事?」虽半信半疑,不过玺哥哥还是把羽毛收进胸前的口袋里。

    我摇摇头,就让时间来解开这所有的谜题吧!「不,没事。」

    玺哥哥笑了笑,轻拂我已齐肩的发丝,极为体贴地说:「你累了,先睡一会,等爸妈来了后,玺哥哥再叫你起床,如何?」

    「不!我并不觉得累。玺哥哥,帮小媛一个忙好吗?」

    玺哥哥脸上笑意不减地说着:「这有什么问题,只要玺哥哥帮得上忙,你尽管开口。」

    「我──我想出院,现在!求玺哥哥去替我办出院手续,好好?」说我任性也好、骄蛮也罢!总之,我无法再待在这个只会让我伤心欲绝的地方。

    我想离开医院!想找一个没有子凡的地方来舔舐我胸前那一抹难以抚平的伤口,总有一天,我深深相信,总有一天,子凡所留给我的痛苦伤痕,将会有痊愈的时候,我如此深信着。

    届时,我一定能克服失去子凡的伤痛,把子凡的影子彻底从脑海中根除。

    仿佛凭空投下一枚炸弹,我的要求震傻了哥哥们。哥哥们皆讶异地圆睁着眼,一下子全没了主意,像个傻子般直站在原地发着愣。

    「不可以!媛丫头,我绝对不允准!」首先从我炸弹式的惊人之语中恢复过来的人是徽哥哥,他极力反对,毅然回绝我的要求,说:「你的身子还很虚弱,一定受不了出院时的折腾,死心吧!媛丫头,就算是医生准许你出院,徽哥哥也不会让你离开这医院的大门一步!你还是打消这个念头,安心养好身体再说好吗?」

    瞧徽哥哥一脸「吃了秤铊,铁了心」,完全无商量余地可言的坚决神情,我果真死了心,不再哀求他;视线一转,我锲而不舍地改求一旁仍处在惊愕当中的玺哥哥,轻声说:「玺哥哥,拜托你!这对我来说真的很重要。」

    玺哥哥收起微讶的愣色,满是认真地问,说:「为什么?小媛,给哥哥一个理由,是什么原因使你不顾一切,硬是要拖着你虚弱的身子出院?」

    「我──」不敢迎上玺哥哥犀利逼人的视线,我微微低着头,着实有口难言:「请给我一点时间,玺哥哥,还有徽哥哥,等我真正能够适应没有他的日子后,我会把所有的经过全告诉你们;现在,请你们允诺我的要求,尽快让我离开医院好吗?哥哥们。」

    闻言,玺哥哥顿时陷入考虑中。

    徽哥哥则是一脸为难,复杂不定的眸光来回不停地在玺哥哥与我之间打量着。

    终于,做好决定的玺哥哥说:「徽!照小媛的话去做,马上替她办好所有出院手续。」

    「可是小媛的身体──」

    「我受得了!真的!」急忙出声打断徽哥哥心中无限的担懮,我朝徽哥哥的方向露出一朵要他安心的笑容,继续回头对玺哥哥保证说:「没有问题。」

    玺哥哥稍稍扯出一抹淡笑,没有回头,简洁有力地向徽哥哥下了一道命令说:「徽9不快去。」

    纵使徽哥哥有满腔的不满,他也不敢稍有怨言。「知道了。」

    病房大门轻轻合上,徽哥哥离开后,我感激地说:「谢谢你,玺哥哥。」

    一抹诡谲的笑挂在唇边,玺哥哥笑得古怪,悄声问道:「与其谢我,不妨告诉我,你离开医院后,打算上哪儿去治疗你胸口上的那抹痛?」

    我心中一惊,玺哥哥他──难道他知晓其中的内幕不成?「玺哥哥──」

    「嘘──」食指点住我的唇瓣,玺哥哥笑说:「我答应过你,不追问你为何要匆忙出院的原因,我只是想知道,你会在何处落脚?你知道的,玺哥哥放心不下你,可以告诉玺哥哥吗?我的好丫头。」说完,玺哥哥移开手指,静立于一旁等待我的回答。

    「如果──如果可以,我想到──想到风景秀丽的台东,我记得那儿不是有一栋属于我们家的别墅吗?是不是?玺哥哥。」

    「没错!如果你真的决定要到那儿散散心,那么,玺哥哥先叫李嫂去把屋子整理干净等你过去,顺便再请李嫂就近照顾你,你说,这样子好不好?」

    「好──」我的话还是落了下来,我十分感激哥哥们肯包容我无理的任性,「谢──谢你,玺哥哥,谢谢──」

    「傻丫头──」玺哥哥拭去拭去我颊上的泪,轻敲我一记,他无奈地说:「你跟玺哥哥之间还客气个什么劲呀!你是家中哥哥们最疼爱的小妹子,玺哥哥当然希望你过得比寻常人还要幸福快乐;虽然玺哥哥不晓得你在难过伤心什么,但,你若是觉得到台东去会过得比较开心些,那么,玺哥哥不会阻挠你做任何决定,不过,玺哥哥要你答应我,等你从台东回来后,一定要还给哥哥们一个无懮无虑、不知烦恼为何物的媛丫头,可以吗?」

    「嗯!」抹去颊边剩余的泪水,我点点头,坚定地回答他说:」我答应你,玺哥哥。」

    于是,我就此展开了我的台东之旅,只为了要遗忘他!我这一生中唯一深爱过的男人──蔚子凡。

    台东市区,近麦当劳的人行道上。

    漫步在红砖人行道上,头上载着一顶色彩鲜艳的遮阳帽,我顿时感到饥肠辘辘,移动我的脚步,和往常一样我准备步行到附近一家人潮颇多的麦当劳丢享雨我的午餐,这是近日来我所养成的坏习惯之一。

    因为麦当劳真的很好吃,我很喜欢这种美式的口味,简直欲罢不能!

    来到位于台东近郊外的别墅居左,我开始过着犹如隐者般平淡的日子,至今算来──我微微一笑,已过半月余。

    在这段不算太长的时间里,我始终提不起劲来做任何事,整个人就像是个无主幽魂般,漫无目的的在各大风景区中发呆、闲荡着。这是我第二个不好的习惯。

    我无法忘了子凡,无法忘却了凡笑如阳光的俊俏脸庞,以及他温暖而宽厚的壮硕臂膀。每次清晨醒来,第二抹跃上脑海的思绪就是想念子凡的心情;想念子凡边吃饭边处理公文的忙碌身影;想念讨厌吃青椒的少庭,却又会强迫自己把青椒吃得一干二净的可爱表情;想念──陡然停住前进的脚步,我轻笑出声,清脆响亮的笑声中带有一抹浓浓的自嘲味道。

    「黄棱媛,省省你那种虚幻而不切实际的想象力吧!蔚子凡早已经忘了你,你难道不记得了吗?蓝不是曾说过,你与他之间只不过是昙花一现罢了!夏晓薏才是他真正的命走恋人,为什么你总是不明白,仍是执迷不悟地一头栽进这潭深不见底的春水里?你真的好傻,黄棱媛。」我自忖着。

    我当然很傻!苦涩的笑容挂在颊边,我无奈一笑,如果我不傻,又怎么会为了子凡而躲到这种乡下地方来养伤?如果一个人的情感可以说收就收,那么,世上就不会有这么多为情所迷惑的痴心人了。

    黄棱媛呀F棱媛,你到底要到什么时候才从这则迷咒中清醒过来呢?我很清楚这个答案,看来,这趟台东之行是不能为我彻底根除深植在我心中的影子。

    麦当劳黄色大M的标志就在眼前,腹中饥饿的咕噜声也随之变得响亮。

    举步而行,我暂时先将子凡抛在脑后﹝民以食为天嘛!想念子凡前,也得先填饱肚子,有了些体力再说﹞,徐徐朝麦当劳前进。

    陡地,一抹不知从哪儿冒出来的黑影挡住我的去路,我猝不及防地撞进一具坚硬而厚实的臂膀。

    痛呼一声,紧捂着被人撞疼的鼻尖,我痛得连眼泪都快掉下来,一股带点强迫性意味的巨大压力随这而来,牢字箝制住我削瘦的肩膀。使我动弹不得,仿佛像是只被老鹰所捕获的白兔般,我竟害怕得直发抖。

    「真的很疼吗?」那是一抹令我想忘而无法忘怀的磁性嗓音。

    脸上写着满满的不信,我诧异地抬起头,眼前这一张已深深刻印在脑海中的俊美容颜,不就是我日夜思盼、想得连心都揪痛起来的子凡吗?子凡──我的子凡!我鼻头一酸,顿时热泪盈眶,简直不能相信一向只能在梦中相见的子凡,如今竟能真实地站在我的面前,我激动得无法言语,只能愣愣地直盯着他看。

    子凡来台东做什么?来办公吗?抑或是来找我──我心一拧,随即用力摇起头来;黄棱媛,你老爱作白日梦的性子怎么还是改不过来?

    他一定是来台东洽公的,怎么可能是为了我而来?子凡早忘了我的存在,为什么我总是记不诠?总是对已是有妇之夫的他抱有美丽的遐想呢?我无奈一笑,这场错体的美梦早该醒了。「你又摇头又傻笑是什么意思?」子凡口气森冷,宛如我是不相识的陌生人一般,冷冷的眸光中,我找不出任何一丝温暖的情意。

    子凡一张比冷冻库还要冰冷的俊逸脸庞让我彻底死了心。

    「对──对不起!」说完,我匆匆从子凡身侧越过,拔腿就跑。

    岂料,我前脚还未来得及跨出,子凡一双大手就从后头紧紧捉住我的手腕,不让我如愿从他面前消失。

    子凡蓦然褪去脸上冷若冰霜的寒意,换上一副怒不可遏的忿然表情,不悦地说着:「慢着!没有得到我的允许,我不许你再任意离开我的视线范围!你这个可恶的小丫头,又想躲我了吗?可恶!你知不知道我现在非常的生气,巴不得能狠狠地揍你一顿,以消我近十余天来焦急难眠的恨意!可是我──该死的!我就是狠不下这个心,你说,这笔帐你该怎么跟我算?」

    「你还记得──你还记得我是谁吗?」我无法相信我所听到的一切。

    子凡横了我一眼,没好气地回答我说:「我只记得有个答应过我要陪我度过这个无聊人生,却又食言,弃我离去的可恶女人而已。」

    「你──你──」子凡的明嘲暗讽真教我不知该投入他的怀抱大笑几声,还是该使尽所有吃奶力气K他他几拳才好。

    「什么你呀你的!子凡!叫我子凡!难道你忘了自己的老公叫什么了吗?」

    「我──我不是你的老婆!你的老婆──你的老婆应该叫夏晓薏才对!」

    「黄棱媛!你──」子凡低唤我一声,两眼紧盯着我不放,眼底一抹犹如乌云蔽日、不见温暖阳光的冷冷阴霾让我看了真有着说不出口的害怕;嗤笑一声,子凡不带一丝情意地说:「很好!你是生来气我的吗?」

    说完,我珲来不及反应,子凡大手一伸,冷不防地捉着我,像是徒手拎起一只毫无反抗之力的弱小狗儿般;我死命挣扎着,却挣脱不出他强而有力的臂膀。

    「放开我,快放开我!你这个恶霸!」高分贝的叫尖声惹来不少路人们的驻足观望,我挣扎得更厉害些,希冀一旁好奇的路人们能够出面帮我,帮我逃离这个充满危险,显然已经被我激得丧失理智的男人身边:「你──蔚子凡!到底要把我带到哪儿去?」

    「闭嘴!」子凡加深他箝制的力量,腾出手来招了一辆出租车。

    「不!我不要跟你回去,你──你快放开我啦!」

    为什么──为什么没有一个路人肯来救我?四处找寻可以出面解救我的路人,我急得连泪都快掉下来,紧捉着已大敞的出租车车门不放,我仍不死心地做着困兽之斗,不愿屈服在他的恶势力之下。

    子凡低咒一声,一个反手,他换了一个箝制我的姿势,改从后头一手紧环着我纤细的腰身不放,而多空出来的大手则欲要上前扳开我还紧紧抓着车门不肯松手的雪白柔荑;就在这个时候,一记陌生的女孩声由我俩身后传来。

    「大哥哥!」我与子凡停下所有动作,一齐往声音的来源处望去。

    这抹声音的主人是一个大约十来岁的上女孩,女孩长得非常甜美逗人,虽然此刻小女孩红通通的苹果脸上正满布不悦的怒色,但却丝毫未能影响到女孩原本清丽动人的相貌。

    「你怎么可以欺负这个像仙女一样漂亮的大姊姊,呢?」小女孩一脸怒容难掩,似乎看不惯子凡这种野蛮的作风,「你瞧,大姊姊都快哭出来了,大哥哥,你是个坏人!」

    「小妹妹,大哥哥没有欺负大姊姊。」小女孩童稚的言辞并没有激发子凡一腔难以平息的狂炽怒火,反而出人意表地漾出一朵和煦灿烂的笑容,满脸悦色地朝小女孩气鼓鼓的可爱神态说:「大姊姊只是在闹脾气,她故意不理睬大哥哥,要看大哥哥伤心难过的表情她才开心,所以,小妹妹,你来评评理,像这么不乖的大姊姊,是不是要好好的修理她一顿,让她以后再也不敢做出让大哥哥伤心难过的事情来,对不对?」

    「蔚子凡!你这个卑鄙小人!」我在一旁听得七窍生烟,气得恨不得能出手打掉他脸上那一抹得意的笑容,怒说:「你怎么可以利用──」我话才说到一半,就让子凡这个可恶的奸商给捂住了嘴,咿咿唔唔地直说不出话来。

    小女孩沉默一会,似乎正在考量子凡一席话的真实度;而后,小女孩点点头,正经地板起脸来,像个老学者般严肃地说:「对!子颛哥哥说过,不听话的孝就是个坏孝!大姊姊不听大哥哥的话,所以大姊姊也是个坏姊姊,应该要好好接受大哥哥的处罚,不然大姊姊会变得更坏更坏的!」

    子凡闻言,轻笑问:「这也是你的子颛哥哥告诉你的吗?」

    一提到「子颛哥哥」这四个字,小女孩可爱的苹果脸上立即染上一抹高兴愉悦的红潮,点头如捣蒜,小女孩快乐地答道:「嗯!」

    如果让我遇见她的「子颛哥哥」,我一定会冲上前去掐死他。

    「乖女孩。」子凡赞许地摸摸小女孩的发辫,颊上笑意不断。

    「喂!」一旁不耐烦的出租车司机说:「先生,你到底坐不坐车呀?」

    「不坐!」、「当然要坐!」我与子凡一起异口同声地回答。

    子凡恶狠狠地怒视我一眼,动作粗鲁地拉下仍紧紧攀附在车门上的我,用力把我整个人搂紧在怀中后,一改先前脸色,子凡温柔地朝小女孩笑了笑,神情关切地叮咛她说:「大哥哥现在要带大姊姊回家,你也要赶快回去找你的子颛哥哥,别再街上流连逗留,知不知道?」

    小女孩听话地直点着头,轻道:「知道9有──大哥哥,你也别对大姊姊太凶喔!BYE!BYE!」

    小女孩不停朝我们的方向挥动着小手,就连出租车开出路肩后,小女孩也未放下手来,那种不设防的亲切态度,让我忘却身旁子凡还兀自生着气的事实,轻轻勾起一抹微笑,我喃喃自语着:「好可爱的小女孩,是不是?子凡。」

    子凡瞧我所有的注意力还一直放在后窗处一抹已经逐渐远去的幼小身影,而无视他的存在时,顿时怒火丛生,子凡一个挑眉,陡然扳过我的身子,使劲箝住我的下颚,眼底又重新燃起一抹熊熊怒火,阴冷地说:「很好!你还笑得出来,我希望等一会儿我们算总帐的时候,你还能够保持你这种好心情,黄棱媛。」

    我突然觉得,自己好像在一瞬间从美丽的天堂跌落炼狱般。

    子凡带我来到他下榻的饭店。

    一路走来,子凡紧捉着我不放,与我死命挣扎的怪异模样果然惹来不少侧目的眸光;好几回,一些好事之人欲上前制止子凡对我的暴行,不过他们还没接近到目标一公尺之内,就被子凡一记杀人似的凶恶目光给逼退得不敢再造次。

    走进位于最上一层的豪华套房,子凡锁上了门,笔直地走向大床,二话不说,丝毫无怜香惜玉之心,狠狠地就把我扔到柔软的床垫上;褪去身上墨蓝色的西装外套,扯掉颈上素色的丝质领带,子凡阴寒地紧钉着我,缓缓朝我走近。

    眼前我所熟悉的子凡在转眼间变得极为陌生,我仿佛被蛇给盯上的青蛙一般,缩起身子,竟害怕得直发抖,「子──子凡,你──你想做什么」你──你别吓我,我──我会怕,子凡我真的会怕!」

    子凡置若罔闻,以迅雷不及掩耳之姿,像只动作敏捷灵巧的豹子般倏然扑上我的身子,用他强健无比的壮硕身躯紧紧压着我,使我完全动弹不得。

    「别哭。」子凡开始用他的唇吻去不断从我眼眶中溢出的晶莹泪水,「我向黄逸玺要来你,并不是用来让我欺负变成泪眼娃娃的。乖!你不适合跟眼泪作伴,快擦干你脸上的泪水,要不然,等你哭肿了眼睛,变成了丑女人后,我可就会打消要娶你回家的念头了。」

    从子凡口中所吐出的惊人之语着实吓得我忘了要哭泣,睁着一双足以和兔子们相比拟的红眼睛,我吸吸鼻子,有些抽噎地问:「你刚刚说──你刚刚说,你跑去找谁来着?你去找玺──玺哥哥?你跑去找玺哥哥了?而且还向玺哥哥──还向玺哥哥要了我?这──这到底是──到底是怎么一回事?」

    「小傻瓜!你难道还听不懂吗?」趁我还处在满头雾水的状况下,子凡得偿所愿地脱去我身上那件无袖素色、复古改良式的旗袍上衣,说道:「我爱你呀!媛儿,我深深爱

    着你,根本就无法忍受没有你陪在我身旁的孤独生活,所以,当我知道你已经离开我,已经和真正的夏晓薏换回属于你自己的身体后,就在短短不一天的时间里,我与夏晓薏签下了离婚协议书──」

    「啊!」我低呼一声,简直无法相信我所听到的一切。「不──不可能!你不可能会跟夏晓薏离婚!这种事情是七绝不会发生的!不会的!」

    我还记得归体的那一天,蓝曾很清楚地告诉过我,子凡与夏晓薏之间的一段情缘是什么子凡还是与夏晓薏离了婚?为什么他们到最后还是走向分离的路途?为什么?此刻我的脑袋里已经乱得理不出一丝头绪。

    「你安静下来听我说,媛儿。」

    子凡平稳低沉的嗓音有效地安抚了我满腔迷惘难安的心神,「无论你接不接受,我与夏晓薏离一事已经成为事实!自从签定协议书的那一刻钟起,夏晓薏就已和我脱离了婚姻关系,此后,男婚女嫁互不相干!况且再过不久,夏晓薏就要成为伍智君的十月新娘了!媛儿,面对如此幸福快乐、正为着他们的婚礼而忙得不亦悦乎、终于得以守到老的伍智君与夏晓薏两人,你还能够狠得下心来拆散他们这份得来不易的幸福吗?」

    「可是,你和夏晓薏才是天生注定的一对嘱!」难道蓝的查证有误?抑或是──我心乱得不能思考,眼前一片突如其来的混乱,已让我一颗茫然无所知的心陷入一潭幽不见底的深渊中。

    「鬼话连篇!」轻斥我一声,子凡一双忙碌的大手正朝我腰上几颗缀于七分长裤上的小巧钮扣进攻;而我仍处在最初的迷乱震惊中,浑然不察子凡这种充满「侵略」的行为,「是谁对你说我与夏晓薏是天生一对来着?简直是狗屁不通、胡言乱语!如果夏晓薏真是我命中注定的恋人,那我为何会舍她而选择你?还白白被黄逸玺揍了好几拳,我──我真是白费苦心了。」

    「嗄──」倒抽口凉气,子凡又结结实实地吓着我一记,「玺哥哥揍了你?」

    直到此时,我才发现子凡一张俊美得足以让女人们甘愿倒贴的帅气脸庞上,隐约可以找到几块略泛黑影的瘀青;心疼的小手轻轻拂上子凡脸上不太明显的伤处,我心有不忍!低问道:「为什么?为什么玺哥哥会出手揍你?是不是你做了让玺哥哥大动肝火的事情?」

    向来冷静过人的玺哥哥竟让子凡给惹恼了!带着不解,我心怀着无限好奇,子凡到底是做了些什么事,才会引来玺哥哥罕见的火只怒色?

    「其实──也没有什么啦!处理完我与夏晓薏之间的繁杂琐事后,我丝毫不敢多做耽搁,立刻上京曜找黄逸玺,对他说:我要她──你的妹妹黄棱媛;我要代替你们接收她,把她变成我的!,然后二话不说,他马上冲上来给我好几拳,我就变成你现在所看到的这副模样。」子凡的唇开始在我的肩窝处徘徊不去,反复吸吮着,轻轻遗留下每个专属于他一人所有的暗红印记。

    「你真傻!我──我不值得你如此为我委曲求全。」

    「胡说!媛儿。」子凡用力在我肩上印下一个齿痕,我忍不住低叫一声,耳边随即传来子凡心疼不已的语调,说:「与其说你不值得,倒不如说我配不上你!我的媛儿呀!如今在你眼前的我,是个离过婚的老男人,正值花样年华的你,还会想要我这个离了婚,而且身旁还有个小拖油瓶的可怜男人吗?」

    「子凡不是老男人,少庭也不是个小拖油瓶,你们还有我,不是吗?」

    拭去颊上未干的泪痕,感到眼底冉冉泛起一层雾蒙蒙的水气,我哽咽着说:「可是──可是蓝曾对我说过,我并非是──并非是你命中注定的红线佳人呀!」说完,伴随着低呜不绝的抽噎声,我一字不漏,缓缓朝子凡道出我与蓝之间的一段对话。

    直到最后一个尾音消逝于冷冷的空气中,我不觉屏住气息,等待子凡接下来的反应。

    「你就是因为这个──」子凡一脸山雨欲来风满楼的可怕表情,着实吓得我忍不住发起抖来:「这个该死的原因,所以才躲我这么久?」

    「我──我──」

    「可恶!」还来不及出声解释,我就被子凡一记如响雷般震耳欲聋的忿然吼声给吓得魂不附体,子凡怒喝说:「该死!你这个没良心的小丫头!你怎么可以为了这个毫无根据的可笑理由而毅然离开我的身边长达半个月之久呢?」

    「它不是毫无根据──」

    「闭嘴!」子凡硬生生地从牙缝间挤出这两个字,从他紧绷、跟底充满一片怒色红光的神态看来,子凡正努力地克制着自己,不把他强壮有力的大手放在我雪白的颈子上。

    「我不管那个什么蓝的跟你说了些什么,黄逸玺既然答应把你给了我,你就是我的人了!什么命中注不注定的屁话,神诞鬼怪之说,我不信那些,而且也不准你去相信它们!我只要你知道我深爱你的一颗心,其余的一切就交由我来帮你解决,好吗?媛儿。」

    我眼中噙着泪水,含笑点点头,从这一刻起,我彻底从蓝所带给我的迷咒中完全解脱出来;子凡说得一点也没错,只要他还爱着我,就算不是命中注定的佳缘那又如何?我释然一笑,此生此世,我深信──子凡就是我的一切。

    反手搂紧他的颈子,我笑说:「我也是爱你的,子凡,我真的爱你!」

    「我知道!」我突兀的表白很有效地安抚了子凡心中一抹烧得旺盛的怒火,唇边缓缓逸浓的满足神色,说:「我一直都知道。」

    说完,子凡以唇封缄,许下一辈子永恒不变的承诺。

    错体的故事虽然已经落幕,但,我与子凡之间的情话才刚刚要开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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