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一直记着这句话,才穷尽力气扭转命运。.“现在,你也尝到了?被钱逼到丧失自尊,是什么滋味?”乔安贵羞愧得胀红面孔。

    方利泽说:“光楠小区要是都更成功,盖成大厦,应该会带来至少二十多亿的市场价值。”看看他,又看看江紫薇,他说:“你就用那案子当筹码,去跟银行协商……我会签同意书。”乔安贵大为震惊。“你愿意?”方利泽苦涩地笑了。“可笑吧?现在才知道,你们,对我的人生……一点都不重要……我竟然——”就为了这过不去的坎,失去最重要的。

    “你们走吧。”方利泽别过脸去。“快走,不想看见你们。”乔安贵十分惊愕,不敢相信,方利泽最后竟然愿意帮他。

    “谢……谢谢。”他痛哭。“我不知道该说什么……谢谢你。”江紫薇也哭了,他却拒绝她接近,她只能默默看他痛,她劝方利泽。“找你家人过来吧?”

    “不需要。你们走——”方利泽忍着痛,离开医院后,回家,休息一会儿,吃了止痛药后,打电话给妈妈。

    “在干么?”

    “又问我在干么?妈要去旅行,你这么舍不得喔,平常又不见你常来看我。”

    “对方……打来没?”

    “还没,可能还在忙吧。你声音听起来很沙哑,感冒了?”

    “没有,只是有点累。”

    “又忙到现在?你就是这样,为了工作都不休息,人是铁打的吗?有没有吃饭?不要老是吃没营养的东西,我做了一些菜放冷冻室,你明天来拿,带回去微波一下就可以吃了。真是,要好好照顾身体啊,不要让我担心oK?”妈……对不起。方利泽捣住嘴,哭了。

    “喂?”

    “……我睡了。”

    “好,大后天见喔。”直到挂电话那刻,妈的声音还洋溢喜悦。

    我真该死,我搞砸了,我真是糟糕透了!

    方利泽痛哭,哭得不能自己。

    剧痛使他动作困难,撕下贴布,沾了药膏,抹上去时,伤口因动作拉扯到,产生尖锐的痛,棉花棒没拿稳,掉落在地。

    方利泽深呼吸,等疼痛过去,重新再换一枝棉花棒搽药。.

    简单的换药工作,花了快半小时才完成。筋疲力竭,痛到浑身无力。

    他阖眼,坐了会儿,刺痛感持续着——

    痛吧。

    他活该要承受的。

    就痛吧——

    他拿起手机,按下那段录像,看着筱鱼逗趣的表情、滑稽的行为。他笑了。以前没意识到,在他苦难艰辛的人生中,她,是他命中的谐星。她能让他笑,能打开他,令他放松,敞开自己。失去地,他的生活就没滋味。

    他很不好。

    筱鱼,你好吗?

    你说的那些话,都是对的。是我混蛋,不听称的。我想听听你的声音,好想。

    方利泽关掉录像,挣扎站起,艰难地穿上外衣,佯装若无其事的样子,出门,去看妈妈。

    现在,妈应该已经知道,对方消失了。

    他忐忑不安,想着要如何安慰妈妈。她会不会哭得很惨?她身体不好,禁得起打击吗?拜托,拜托。他怎样都好,妈一定要没事。

    方利泽搭出租车,抵达妈妈住处,拿钥匙,推开门。

    被眼前景象吓到——

    “妈?!”

    “妈?”

    方利泽大为惊愕,这情景跟他想象的差距太大。

    老妈豪迈地盘坐在客厅沙发,电视机开很大声,在播连续剧。茶几上,堆满麦当劳空盒,还有一大堆拆开的零食、爆米花等等。

    老妈披头散发,穿睡衣,吃得很乐。看到他,还大笑招呼。

    “唉哟,儿子,吃阪没?这还有麦克鸡块,快来吃——”

    “你——这都你吃的?”

    “嘿啊,这儿还有可乐。”

    说完,盯着电视看。“我正看到精彩的部分,这个小三被逮到,她死定了,哈哈哈——贱男人,你看,他正在跪求老婆原谅,不要原谅他!男人就是贱!我儿子例外。”方利泽忍着痛,缓慢走到沙发,坐下。他怕妈妈担心,装没事。现在更紧张的是老妈的状况,太反常了,他以为进门会看到哭哭啼啼的老妈,没想到很有活力,还大快朵颐。

    “背。”王淑女抓鸡腿用力咬下。“炸鸡配可乐,加电视,爽!”前阵子恋爱,刻意节食,这会儿,吃开了。

    ohYes!这才是人生啊!

    “你……那个——”方利泽不知怎么问,老妈倒是随尽接了话。

    “小琉球吗?不去了。唉哟,我想了想,那么远,又要搭船的,很累欸,在家多舒服。”王淑女抖着脚,很江湖味的。“再说啦,那么久没跟朋友出去,还要过夜,不在家啦。妈跟他说不去了,老娘在家看电视、吃炸鸡,舒服啊……”方利泽不吭声。

    静静陪妈妈看电视,听她粗声粗气地随着剧情起伏或骂或笑。只是她骂得大声,笑得夸张,有点歇斯底里。

    方利泽嗅出不寻常的气息,不管妈妈表现多潇洒,但隐隐之中,有着巨大的悲伤。

    “妈,我今天休假,晚上睡这里好不妊?”

    “干么?突然想当孝子喔?”淑女笑推他一下,他伤口剧痛,硬忍住。

    “你自己拿棉被出来铺喔,我今天腰酸,没办法伺候我们大少爷。”

    “好。”他痛得冷汗浑浑。“我自己会用。”

    方利泽陪着妈妈,担心着。

    直到晚上,妈妈都赖在沙发看电视,不换装,不出门,就这样邋遢着。

    深夜,母子俩各自去睡觉。

    半夜里,方利泽起床,走到她房间外,里面透着灯光,隐约听到声音,他把耳朵贴在门上。

    “为什么不回电话?”妈妈啜泣着。

    方利泽轻推开门,妈妈背对门,坐床上,没发现他,对着手机哭喊。

    “你放我鸽子吗?你在乎我装的是义乳对不对?要分手就明讲啊,干么搞失踪?我王淑女又不是输不起,你有什么了不起?你耍我啊?我没有你不会死啦!什么东西!”扔了手机,王淑女往旁倒,抱着自己,哀哀痛哭。

    妈跟他一祥好强,看起来没事,其实心痛得要死吧?

    方利泽眼眶红,心酸楚。默默退出房间,胸口好培,天啊,他恨自己,好恨。

    第8章(2)

    因为太沮丧,筱鱼一直处于茫然恍惚的状态。

    老板娘租了套房给她当宿舍,待她如家人,让她安心住下。

    但是,她的心,安不下来。

    她用大量的时间整理自己,想厘清到底为什么会让自己沮丧成这样。

    不想再犯同样的错,遂努力沉淀自己。

    往事,却会在一个人时,放肆攻击,不断想起过去种种。

    她的过去,因为欲求那个人,竭力了解他的好恶。

    因为太喜欢、太渴望,而被他无止境影响。甚至,影响到她的种种选择,丧失正确判断力。彷佛戴上镶着那个人的眼镜,去看世界去作决定。

    她没有走在自己的路上。

    筱鱼记得,那时,前夫高伟仁在PuB唱了那首歌(Bohemianrhapsody),筱鱼听见方利泽最爱的歌,以为早已平复的思念,汹涌泛滥,淹没了地。

    于是,她把学会了却苦无机会做给方利泽吃的菜脯蛋,献给高伟仁。

    高伟仁尝过,赞不绝尽,反应激动,提出交往请求——当下,筱鱼是真心悸动着,答应了。

    这是个错误,她这个婚,离得不冤枉。

    她也不是很爱高伟仁吧,是怕寂寞吧。

    越想清楚,就越觉得记忆可怕,爱情恐怖。

    会跟高伟仁结婚,也是方利泽的阴影作祟。否则,为何面对高伟仁次次出轨,她都宽容体谅,却对方利泽放不下江紫薇,嫉妒发狂?在地心里,这两个人孰轻孰重,很明显。

    而今,筱鱼明白,爱人,是危险的。彷佛飞蛾扑火,会被所爱的人,影响深远,搅乱生活,混沌迷惘,走错方向。

    以对方为基础,去延伸许多考虑,最终得不到他的爱,就苦不堪言,置身迷途,然后,又因为已经走太远,耗尽力气,所以由爱生恨,越不甘心,越放不下他。

    筱鱼绝望,然而,绝望却令她深入自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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