南唐显德九年二月,正是金陵城乍暖还寒时分,位于城南的大司徒府中却是人声鼎沸,一副忙乱的景象。..

    “梅香,前日凿云楼送来的翡翠珍珠镯子,快取来,小心,别摔了。”

    “是,夫人”

    “菊影,找小厮们再去问问,铭纱坊的百凤韵文赤金裙什么时候能送来?”

    “是,夫人”

    一个温柔袅娜的身影,一口轻轻的吴侬的软语,平日镇定温婉的语气中,隐隐透出一股焦急,一对顾盼生辉的美目,不时望向几重庭院外大门的方向。

    “夫人”,一个略微发福的中年妇人抢前一步,面露喜色的嗔道“夫人不必着急,老爷应该也快回来了,横竖这是件天大的喜事,要准备的东西尽管吩咐下人去做就好了。

    “喜事?”司徒夫人呐呐自语,发鬓上颤颤的金簪似乎摇了一摇,“周嫲嫲,吴王获封为太子,蔷儿如今已是太子妃,自古一入宫门深似海,身份固然尊崇显贵,但却要步步为营,半分不能出错,而要论夫妻情分,恐怕还比不上普通夫妻,如果要我选,我宁愿蔷儿只不过是吴王妃,唉”轻叹一声,司徒夫人眉宇间一丝痛色,分明是勾起往事了。

    周嫲嫲连忙伸手将司徒夫人扶在软椅上坐下,顺手又拿了个靠垫轻轻放在夫人身后,仔细看了看夫人的神色,小心翼翼的说道“夫人,过去的就让它过去吧,如今老爷心里眼里还不是只有夫人一个。太子对咱们家蔷儿宠爱的不得了,平常夫妻哪有这等情分?!”

    司徒夫人点点头,正要说话,只听外面一声惊喜的高呼“老爷回府了”。司徒夫人急忙站起身,迎了出去,远远便瞅见一个温雅的身影从大门而来。

    一袭烟青色的长袍,挺拔的身姿,面容温煦如秋风,眉间温润多情,唇角带笑,两鬓微微一点白霜,看似温润如玉的江南才子,却正是南唐位高权重的大司徒周宗。

    司徒大人仍旧是不急不缓的步伐,只是口中却也掩不住一丝焦急,“夫人,宫里穿来消息,皇上的病情有加重的现象,故册封太子大典已提前到明日,虽然废太子遗党已被扑杀殆尽,但事发突然,需防有变,我要赶往京城各处严查,这家中之事就只能交由夫人你了。”

    “什么,明日便要进行大典。”夫人惊呼了一声。

    “是”,周宗抬眼四顾,见原来宽敞典雅的院落中七零八落的堆了许多的物件,摇头苦笑了一声:“事发突然,只能如此,皇家之仪不容有失,只有辛苦夫人了。”

    “要不,让阿桃过来帮帮你。”周宗突然想到了什么,略带歉意的看了一眼自己的夫人。

    司徒夫人眉间一抖,低下头去,声音仍是平和,说道:“也好,就让阿桃妹妹过来吧,多一个人帮忙出出主意也好。周嫲嫲,请二夫人。”

    周嫲嫲不满地看着司徒大人,正要开口,瞥见夫人正冷冷的瞪着自己,只得答了个是,转身出去了。

    不一会功夫,后厢房穿来尖利的叫声:“娘亲,我的蛐蛐,我的蛐蛐”。叫嚷中,一个瘦瘦的身影像一头小豹子一样从门边一跃而出,张牙舞爪的躯体被门边多出的柜子一绊,重心不稳摔倒在地,而同时只听哐啷一声巨响,一只通体翠绿的花瓶在地下碎成无数片。.

    这一切发生的非常突然,大家都呆了一呆,才各自尖叫起来。

    “天啦,这可是太子最喜欢的翰墨尊啊。”

    “三小姐,你没事吧?”

    “楔!!”

    一个苗条的女子从后厢抢出,看着眼前的一地狼藉,赶紧跑上前来,扶起摔在地上的小人儿,用手前前后后一阵拍打,口里恨恨的说:“楔,你又闯祸了!”

    “阿桃”一个男子不悦的声音将所有人的叫声压了下去,阿桃回转身,一张小小的瓜子脸上一对黑白分明水汪汪的大眼,睫毛长而分明,玉一样的脸庞透着绯红娇嫩的血色,衬着一个小而挺巧的鼻子,而那小嘴虽然小而殷虹,却嘟嘟的翘着,分明是一个绝色的女子,就连身旁高贵美艳原有金陵第一美人的司徒夫人似乎也在一刹那间暗了一暗。

    阿桃护着怀里的小人儿,低头说道“老爷,我知道楔又闯祸了,我回去,会好好收拾她的。”

    “爹爹,爹爹,我不要娘亲打我,我不要娘亲打我”。阿桃怀中的小人儿突然挣脱出来,扑向司徒大人,两只脏脏的小手紧紧的抓住周宗烟青色的长袍。

    周宗看了看腿旁刚及膝高的小女儿,皱了邹眉头,“楔,你怎么一点女孩子的样子都没有,阿桃,还是让楔跟着大夫人学点规矩吧。”

    阿桃抬起脸,亮亮的眼睛看着周宗,忽地一把将楔拉回自己的身边,哼道:“我的女儿我自己养。”

    周宗变了脸色,回头看了夫人一眼,手一挥,“罢了,这事以后再说,朝廷的事情耽误不得,家里就交给夫人打理了。”说着挥挥袖,转身出去了。

    “夫人,这花尊?”周嫲嫲一边指挥着下人收拾着满地的碎片,一边问。

    “算了,把我房里的烟雨瓶拿出来,先顶上。”司徒夫人淡淡一笑。

    “可那是夫人的陪嫁之物,也是夫人最喜爱的东西啊。”周嫲嫲愤愤不平,冷眼看着在一旁傻傻站着的阿桃母女。

    “横竖是送给自己女儿的,算不得什么。”司徒夫人故意不去看阿桃涨红的脸庞。

    阿桃的双手紧紧拧住自己的衣带,想说什么却忍住。楔却在旁边蹦了起来,大叫道:“娘亲,你看,这件裙子好漂亮。”楔一边说一边就要扑上去。

    阿桃赶忙拧住楔的衣襟,右手已经噗噗地打在楔的P股上,楔立刻放声嚎啕起来,阿桃听着女儿鬼哭狼嚎的声音,脸皮越发紫涨起来,手下也越来越重,恨道:“让你哭,让你哭…”

    司徒夫人向周嬷嬷递了个眼色,周嬷嬷会意,正准备上前劝开,忽听屋内传来一声清脆婉转的轻呼:“楔妹妹”,话音未落,一个小小的紫色身影轻雾一般的飘了进来。

    出现在众人眼中的是一个年方十岁的女孩儿,圆润的脸上眉若远山,眼若轻雾,笑颜未展,嘴角边的笑涡却似盛满了笑意,周身飘散那一股甜甜的女儿香,软软的,如春风一般醉人,正是司徒夫人的二女儿,当今太子妃周蔷的嫡亲妹妹周薇。虽然年纪尚幼,身量未足,一袭紫色的衣裙翻飞灵动,气质兼有母亲的华贵,父亲的温润,唯有眼梢眉间,女孩儿的稚气未脱。

    “楔妹妹,你怎么又哭啦“。周薇走到楔面前,轻轻捏住楔的手,安慰着。

    楔的哭声顿时弱了下去,泪汪汪的大眼看着眼前的小美人,委屈道:“二姐姐,娘亲打我。“

    “好了,楔乖,二姐姐带楔去洗香香悦不好,你脏的跟个猴儿似的。”

    楔低头看着自己满是泥点的衣裳,再看一看周薇美丽的紫裙,乖乖的应了声“好”。

    周薇向阿桃微微欠身,笑道:“二娘,薇儿带妹妹去沐浴,可好?”

    阿桃不说话,脸色慢慢平复了些,点了点头。看着周薇拉着楔去了,望着姐妹二人的身影怔忪了半响,方才醒悟了过来,向夫人行了个礼,问道:“夫人,请问夫人刚才找阿桃什么事?”

    “没什么”,司徒夫人轻声说道:“吴王进封太子,典礼明日进行,老爷让你过来帮我准备准备贺礼。

    阿桃头垂的更低了,喃喃道:“阿桃不过是个乡下的村女,这些都不懂,怕是粗手粗脚,打烂了东西。我,我还是回后院去,看住楔,这次绝不让她再闯祸。”

    司徒夫人看着眼前这个年轻美丽的女子,心放佛被谁拧住了一般的疼痛,往事一幕幕放佛就在眼前。如果不是这般的美貌,如何能迷住了自己文采斐然的夫君,让他只不过在巡视的山野中瞥见了洗衣的阿桃,便不顾与自己十几载的夫妻情份,硬是纳了阿桃做妾,可惜这样的美丽下,却是一无所有。

    毕竟才华横溢的司徒大人要的并不只是须有其表的美丽玩偶,待新婚的新鲜劲刚过,周宗已经后悔了,阿桃不识字、不会弹琴、不会跳舞,除了农活什么都不会,周宗也曾想亲自教阿桃识文断字,又请了师傅教阿桃琴瑟歌舞,只可惜阿桃天性迟钝,怎么学都不见长进。周宗失望之余,又开始念起自己夫人的好处,毕竟自己原配夫人未出阁前不仅是金陵第一美女,也是第一才女。如今大司徒府上上下下都知道二夫人虽然年轻美貌,但与老爷琴瑟和鸣的还是她这个原配。

    正沉吟间,只听阿桃轻声唤“夫人…”

    司徒夫人赶紧敛容,整了整纷乱的思绪方才开口,“好吧,阿桃,既然这样,你就先回去吧,转眼楔也已经五岁,开春了让她随薇儿读书去吧。”

    “是,夫人。”阿桃深深道了个万福,退了出去。

    司徒夫人看着远去的单薄身影,忽然心念一动,阿桃虽然安安静静呆在司徒府,守着女儿,可面对丈夫似有若无的冷漠,感受众人的鄙视和怜悯,估计心中也未曾开心过吧,以她的美丽,如果嫁的不是多才多艺,见惯风月的司徒大人,而是乡间普通的樵夫,只怕也是丈夫手心的宝贝,与丈夫织布耕田,无忧无虑,而如今在司徒府,虽然锦衣玉食,却只怕抑郁难言。

    哎,不知道自己的良人——司徒大人,是否知道这两个女人的苦楚了。楔大怒:“你这个顽童,岂有此理,真是气死我了,你爹娘在哪里,我要当着他们的面好好教训你一顿,免得别人说我欺负孝,胜之不武。”

    耶律隆见楔和那顽童兀自纠缠不休,忍笑忍得连肚皮都痛了,终不肯让楔吃亏,上前来,伸手却是解开了少年的X道。

    少年募地觉得身体一松,正要转身逃跑,却不妨身体又是一僵,只听耶律隆笑道:“你说不说,不说,我就让你定在这里一辈子。”

    那少年大骇,硬着脖子大叫:“不说,不说,我就是不说。”

    耶律隆听了,伸出两指,却是轻点在少年的腰椎之上。那少年只觉腰间一麻,一股又酸又痒的感觉顿时从肌肤之中窜到五脏六腑之间,奇痒难耐,只想全身上下抓挠一番,却苦于一双手动也不能一动,又痒又气,眼泪顿时滚滚而下。

    耶律隆见少年脸都麻痒的扭曲起来,仍咬着牙一声不吭,也暗佩他的硬气,伸手解了他的X道,笑道:“没想到你倒也像是个儿郎,只是做这种偷偷摸摸的事情,也没什么光彩。”

    那少年万料不到耶律隆居然会放了他,听了他的话,脸一红,却是小声道:“我们又不是故意的,不偷你们的马,难道喝西北风去。”

    耶律隆听了这话,心知有异,问道:“你们父母呢?这里如何又会变成了这个样子?”

    少年垂头丧气的跌坐在地上,说道:“他们被那些个什么将军抓去当差啦,说是要替朝廷运送军粮,就连村里今年秋天新收的谷子也全部被征收走了。他们不要我们,说我们年纪小,没力气。我们留在这里,把山上的野果都吃光了,只好自己想办法啦。”

    耶律隆听了,点头道:“原来如此,既这样,你把马儿还给我们,我包裹里还有些银子,你们拿了银子,看能不能买些米面回来。”一边说着,一边出手如飞,早将另外那些孩子的X道也解了。

    那些孩子见耶律隆武功出神入化,一张张小嘴都张成了个o字,忽见少年扑通一声跪倒在地,大叫道:“这位大侠,请你收我做徒弟吧。我想,我想跟着你学功夫。”

    耶律隆笑道:“我可不教山贼功夫的。”

    少年红了脸,正要说话,却见几个孝在一旁大叫道:“国栋哥哥可不是什么山贼,他心底最好了。”

    耶律隆听了,微微一笑,扶起那少年,说道:“我二人还要赶路,可没办法收徒弟,不过如今兵荒马乱的,倒也可以略教你们一些防身的功夫。”

    少年大喜,忙又跪了下去,口中大喊“徒儿拜见师父。”

    楔在一旁,见耶律隆这么快就收服了那个少年,心中佩服,口中却是不平道:“谁是你师父啦,我们还要赶路了,快把马儿还给我们。”

    耶律隆听了,笑眯眯道:“正是,这位花女侠是我的小师妹,武功也是极好,更兼心肠柔软,你们偷了她的马,多亏她既往不咎,你还是拜她为师父吧。”

    少年听了,小脸红扑扑的,似要不肯,却不肯违拗了耶律隆的意思,只得勉强跪在楔身前,小声道:“师父在上,请受徒儿一拜。”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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