车上的人一个一个的走下来,发财后面是轻羽,只见他的眼睛依然隐隐发红,充满小幽怨,用哀婉的神情瞧着她,虽然一句话也没说,可是眼神中却尽是痛苦和忧伤。.

    最后跟着下车的是吉祥,这么暗的地方看去,他的脸依旧苍白而憔悴,就好像白色的宣纸。他仍然显得很平静,什么话都不说,坦然又平淡的看了二小姐一眼。

    这些人都来了,慕容昕羽虽然觉得意外,但也不是完全不能接受。

    当然了,既然来都来了,那么,就大伙儿一起,走吧!

    本来,自己心中也是很舍不得这些日夕相处的伙伴们的。

    谁让咱二小姐就是人缘太好了呢!慕容昕羽长长舒了一口气,自得其乐的想着。

    “那好吧,这可是你们自己要跟来的。往后可不许喊苦喊累喊后悔哦。本小姐这回不是去出行,而是去出逃,形式窘迫,你们都有认识到这一点吗?”

    大家一起沉默,就连最喧闹的发财也没有作声。完全没有平常那种一呼百应的气场了嘛!什么人了嘛都!

    真是,郁闷啦。

    慕容昕羽气鼓鼓的走到车厢前,带着嗲媚的语气,撒娇道,“赫连望北啊,你看看,这些人,一个个的,出了王府就不肯听我的了!”

    车厢里静悄悄的,没有人应答。

    奇怪了!慕容昕羽把头往车厢里面张了又张,然后猛地跳到车上,又钻出来,又跳上去。前前后后、里里外外,左左右右转了一圈又一圈,脸色越变越难看了,压着脾气问道,“喂,赫连望北呢?”

    来的四个人都没有看她,也没有谁应声。

    夜风在河面上越吹越起劲,慕容昕羽的心却一点一点地沉落下去了。

    简直气死我了!慕容昕羽忽然冲到马车前,抓住车辕一掰,粗大的木条应手折断,她翻身上马,猛力圈马回头就要冲回去。

    只见眼前人影一晃,恭喜大马金刀地拦在了马前。

    “恭喜,你给我让开!”慕容昕羽怒喊。

    恭喜不动,张开双臂昂首挺胸,大有你要过去,就从我身上轧过去的壮烈气概。

    浅浅气恼地喊叫,“你再不让开别怪我撞死你!”

    恭喜毫不惧怕地喊道,“怕撞就不拦你了。”

    “恭喜,你,你!”

    两人正在僵持不下,却听远处又有马蹄声响起,夜色中隐隐见到有人策马飞奔而来。

    慕容昕羽大喜,跳下马车,叫道,“是赫连望北来了,一定是他!我知道他不会不来的!”

    等那一人一马越来越近,却只见马背上的乘客身形瘦小,是个女子,根本不可能是赫连望北。.慕容昕羽的眼睛越瞪越大,似乎有种酸胀的感觉。

    马跑到了她跟前,乘客勒住缰绳,勒令马匹停住。众人方才看清,那人竟是招福。只见她从马背上跳了下来,喘了口气,说道,“二小姐!幸好赶到及时,你还没有走!”

    “赫连望北不来的话,我是不会走的!”慕容昕羽暗暗嘀咕,这明明是两个人约定的秘密逃亡好不好,怎么好像全世界的人都知道了。

    “招福,你怎么也来了啊。”慕容昕羽说道,“你不会也是赶来追随我的吧?”

    招福摇了摇头,并不说话,只是默默地将一样东西放到了二小姐的手里。

    慕容昕羽低头难以置信地看着手心里那个小东西,却正是自己下聘那天送给赫连望北的纯银吉娃娃狗。

    静默了半晌,慕容昕羽缓缓抬起头来,多余地问道,“他……他,真的不会来了,是吗?”

    招福狠下心来点了点头,说道,“是的,管家是不会来了。他和淮南王有大事要去办理,前路艰难,扑朔迷离,现在他跟淮南王已经在上京的路上啦。管家特别交代我,去必要将此物交还给你。让你万勿以他为念,他临时变卦,实在是不愿在江湖蹉跎了自己的锦绣年华,也请你不要因为他而蹉跎了精彩的人生”

    “好C!我领教了,全领教了!”慕容昕羽打断了招福的传话,她脸色煞白,毫无血色,双唇急剧地抖颤着,突然打了一个哆嗦,大叫道,“不管他找了什么堂而皇之的借口,他总之今夜没有来赴约,他总之就是个背信弃义的人_哼,不劳他费心,我自会有我精彩的人生,肯定不会为他白白蹉跎掉的!也希望他终于能满足自己的企望!”

    招福见他如此,心中一阵难过,低声安慰道,“二小姐,你也不要太难过了。虽然管家决意如此,但是人生起起伏伏,聚散离合,本是人之常情。他日你们未必没有重新相聚在一起的时候。”

    “难过?我才不难过呢,我其实很开心,终于知道赫连望北是个什么样的人了,还有什么能比这更令我开心吗?”慕容昕羽嘴唇依然在抖颤着,惨白的脸颊却奇怪地涌上嫣红的血色,紧捏吉娃娃的手爆出青筋,倔强的说道,“重聚?还是算了吧。我才不要一个背信弃义,言而无信的人跟我一起生活。”

    “从今天起,赫连望北和我互不相干,虽然但愿他能活得好好的,但在我心里,他已经死了!”慕容昕羽将吉娃娃几乎捏碎了,却终于还是没有将它远远地丢进浪花奔涌不息的江心。

    她本来已经决定要丢了,但是在将它丢出的一瞬间,她眼前一黑,翻身栽倒。恭喜眼疾手快,赶紧扶住了她,却发现她已经晕了过去。

    招福眼圈早泛红了,将那从她手里跌出,溜在地上的纯银吉娃娃放进她的怀里,叹一口气,说道,“你们快上船吧,淮南王让你们好好看住小姐,千万别让她做傻事。你们这就快走吧,不要等她醒了又闹。”

    吉祥点头道,“这些我们都知道,管家早就对我们都有了安排了。”

    招福将一个行子交到吉祥手上,说道,“这个是淮南王给的,你们暂时替二小姐收好,记得不要让她吃苦。”她看着昏迷中的慕容昕羽,垂泪叹道,“二小姐从山野进到王府,还不到一年时间啊,都没有认真享过几天的福。这些日子,我和季芹跟在她身边,就像亲姐妹一样,没想到,就然这样就要彼此分开……”

    吉祥面上平静如常,沉默不语,内心却也自十分唏嘘。他不想看着招福挥泪,就掉头去看那奔流不息的滔滔江水。

    这世间的事,谁能说得准呢?只怕今日作别离的是你,明日却须轮到了自己。既是如此,夫复何言?

    慕容昕羽醒来的时候,船已经起航很久了。她睁开双眼,看到的是船舱里明晃晃的船灯和灯光下的四个静默的少年。发现她她醒过来了,仍都那样安静地看着她。慕容昕羽望望窗外,映入眼眸里的,是绵绵无尽的黑夜。

    在众人的注视下,慕容昕羽默然了半晌,开口问道,“我们这是到哪儿的?”

    “去京城。”吉祥平静地回答她。

    京城?不错,去京城也好。母亲和赫连望北不是赶着去京城办大事么?虽然决定从此不再和他有关系,但是这件事非同寻常,关系到的不可仅仅只是二小姐一个人的小小情感。所以,去京城是对的。不管怎么样,她都是应该去看看的。

    轻羽过来,突然抓住了二小姐的手,鼓起勇气说道,“二小姐,管家是因为轻羽才不能来吧。轻羽知道自己根本就无法和管家相比,但是,但是,有一句话轻羽一定要跟二小姐说。轻羽愿意把自己一辈子都跟着二小姐,不论做牛做马,还是做其他任何事。只要二小姐不嫌弃轻羽,轻羽愿意跟随你一生一世”

    恭喜发财吉祥大感诧异,不禁对轻羽刮目相看起来。这个只会一直哭哭啼啼的男人,这个生来就被当做粉头培养的男人,居然敢说出大家其实都想说,但却又不敢说的话。

    慕容昕羽呆呆看着轻羽,看着他那张紧张得失去了血色的脸,那似乎随时都会晕倒的小身板,又低下头看着他紧紧抓住自己的手。一时无言,但却露出了笑脸。

    船仍然在江心,划开波浪,向着前方的夜色行进。

    京城,一个充满变数的地方,充满了各种力量的无形较量的地方,表面上,却依然风平浪静,波澜不惊。大街上来来往往的人流,叶子是一团风流、三分和气。

    此时此刻,在大皇子寝宫内,一领大红色的绣花被从卧榻上垂到地面,云纹锦幔把卧在里面的那人遮得严严实实。一根红线从锦幔中穿出,拈在榻前一个年轻男子的三指之中。

    这名男子长得十分挺拔,他正拈紧红线,眉头微皱,正自沉吟不决,似乎是碰到了什么重大难题一般。

    而卧在锦帐里的那人这时叹了一口气,说道。“丞太医,我是否已经病入膏肓了啊?你束手无策,因此才你如此为难,对不对?”

    那手拈红线的太医丞烟农略作犹豫,说道,“下官让殿下见笑了。”

    “那你为何又迟迟不给诊断呢?”

    “殿下稍安勿躁,且待下官再测试一遍。”

    榻上那人见丞烟农拿捏不准的语气,说的话就变得更加夸张,几乎是耸人听闻的说道,“我就知道,这肯定已是时日无多的表现了。这几天以来,我是吃也吃不下,睡也睡不香,心坎这里地方老闷闷地,像是塞了个什么东西,老是堵得慌。

    还有哇,以前呢,你知道我最喜欢吃甜食,可是现在居然不能吃了,一吃的话就得吐啊。你说说,要是人吃不下东西,那还不是快要死去的迹象么!”

    那丞烟农正色说道,“吃不可能是因为最近天气变化无常,殿下的胃口因此受到影响,睡不好或是是因为殿下未能注意合理的休息”

    “那我为何吃不得甜食了呢?”帐中人如此追问。

    “这个嘛”丞烟农犹豫了片刻,不紧不慢说道,“那只是因为殿下的饮食不合理所致,只要适当的调节一下,就不会有任何的不适了。”

    “好吧,好吧,姑且这些算你都说对了。”帐中那人笑道,“其实最最严重的问题是,太医你把了半天的脉,难道没有发现我脉相奇怪,也是完全不合理吗?”

    听到那人这么一问,丞烟农脸上神色方始变得有些动摇,他也不多说话了,只抓着那根红线,用力地往上一提。

    却听帐中那人“哎哟喂”一声,一只遍体冗长金毛的猫立时被红线拉下地面。那猫儿被拉得滚下地来,吓得大叫,瞪着一对圆溜溜的猫眼儿,似乎非常愤怒。

    丞烟农蹙起眉来,说道,“殿下,你一而再、再而三地戏弄下官,却不知这又有什么值得开心的?”

    那帐中人对自己的恶作剧显然并不觉得过分,嘿嘿笑道,“太医啊,我还不就是喜欢找你来,跟你说说话解闷么?你工作辛苦,也可借这个机会坐下来唠会子嗑嘛。你我各取所需、各得其便,不是蛮好的嘛!”

    丞烟农却不吃他这一套,把眉毛一剔,站起说道,“殿下身体健壮,并无任何感恙,下官诊断已毕,就此告退!”说毕,太医一甩袍袖,转身甩开大步便走。

    “哎哟呃,太医,你别走嘛,别走别走!”

    帐中那人着急了,一掀锦幔跳到地上来,却也顾不上穿鞋子,赤着脚紧赶两步,扯住了那太医的袖子不放他走。

    只见帐中这人是个少年,约是十六七岁年纪,眼睛微微眯起,嘴角正在含笑,满脸上尽是顽皮之态。他扯住丞烟农的袖子笑嘻嘻地说道,“好太医,你再多陪我多坐一会儿嘛!”一边说,一边扯着丞烟农的衣袖不住地摇着。

    他就是当朝的大皇子,名唤司马彤弓。性格正值顽劣的年龄,所以难免有些好促狭。太医丞烟农就三番两次受到他的捉弄。

    丞烟农见到大皇子今次又拿出惯用的那套撒娇手法,便没好气的回答道,“殿下,时光珍贵,下官还有事要忙,也希望殿下切勿将大好时光浪费在这些无聊的玩笑之上,岂不闻前朝圣人有云”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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