契芙对薛品伦招了招手,看见他绕「柔儿」好大一圈才走到她这儿,不禁觉得好笑。

    「你真的这么怕马?」契芙无法想像世上竟会有这种人的存在。在她来说,马是她最喜欢的动物了!

    薛品伦现在的模样看来比练了一整天的箭还要累。但是,他明明才和马对峙了两个时辰而已。

    他颓然坐在椅子上。「不是怕马,而是怕所有的恒温动物。」除了人以外。

    「但马儿很可爱呀!」

    「你难道不觉得一只这么高大的温热生物很可怕吗?它们和人一样,有心跳,有体温,甚至会思考……」光是想到这些,就令他鸡皮疙瘩猛掉。

    「那不是很可爱吗?」像她,有时就会将她的心事说给马儿听,马儿对她来说,是生活上的一个重要支柱。

    薛品伦翻了个白眼。在他来说,契芙的话才是荒诞怪论。

    「我可不可以不要学骑马?」

    「不会骑马要怎么打仗?」

    「为什么我非得打仗不可?」打仗?听起来有些不理智。

    「因为你答应过要娶我的啊!契佐王是不会把我嫁给一个平民的。所以,建立战功是让你升等的最快方式。」

    薛品伦偏头想想,也对!他已经决定要对契芙负起责任了,绝不可临阵反悔。

    「厥耶常会攻击别国吗?不然为什么要打仗?」

    「不,厥耶从不主动进攻别国,我们只是在别国军队入侵我们领土范围时才会出兵自卫,还有就是当别国对我们下战书的时候,厥耶也会出兵应战。」

    「下战书是什么意思?」

    「下战书就是指一方派遣使者送战帖到另一方,战帖上面约定好两兵交战的时间和地点,以及胜方可以获得的利益等。」他怎么连这个都不知道?

    什么?打仗还有先约好的?这可是他头一回听说。「听起来好像很有趣。」

    「两兵交接是件很严肃的事,你可不能玩笑待之。」契芙表情肃穆。「战场上只要稍有不慎,很可能就会因此挂彩或是送命,是件极危险的事,所以我才会希望你能多学一些战斗技巧啊!」

    说到这个,薛品伦就不能不抱怨:「可是,可不可以不要学骑马呀?」既然她们这里没有战车,那么若是人在地上走的话,应该是不会有什么太大的危险,只要注意其他人就行了,不是吗?

    「不行,骑在马背上是一种优势,我不希望你跟着步兵跑。」他可是未来的驸马耶!不会骑马成何体统?

    「可是……」想到要他骑在那种动物身上,他就不禁全身发毛。

    「总之,契佐王回国前,你一定得学会!」契芙下了最后通牒。

    这下可惨了……他根本不可能学得会的嘛!偏偏契芙又这么坚持。

    等等!他这是在做什么?他可是一个电子工程学博士耶!他不去好好教书和作研究,反而待在这儿「不务正业」,这……实在太不像他了!

    不过,他倒是还满喜欢这种「不务正业」的感觉,虽然很累、很勉强,但他就是出自内心地想要达成契芙对他的要求……这难道说是一种补偿的心理在作祟吗?

    算算,他大概已经有半个月没有碰到任何有关电子工程方面的东西了吧!真不敢相信他居然能忍受得了这么久没看见他的「最爱」!

    或许是因为这里找不到任何一丝「电子工程」的影子吧!让他很自然的便忽略了自己这些年来唯一的嗜好。不行,再这样下去,他的脑子可就要生锈了!

    可是,他又能做些什么呢?他甚至连这里是哪里都不知道。

    唉,谁能来救他脱离这一团迷雾呢?

    ***

    「唉,谁来评评理哟!」同靻走到明轸身旁,在沙地上坐了下来。「那小子到底哪一点好?」

    明轸没有回答,仍只是定定地望着远方的两个人影出神。

    同靻抬眼望了下身旁站着的明轸一眼,然后又兀自接着说下去:「在我看呐,那小子弱不禁风,一副什么都不懂的蠢样,又一点功夫也没有,根本没一样能和大人您比的。」

    是这样吗?明轸眯起了双眼。不,他心里清楚得很,那个叫做薛品伦的人,实力应该不只如此。

    看明轸的表情微变,同靻轻笑道:「很沮丧吧?公主竟然会选择一个来路不明的外人,而你这个长年相伴、一同出生入死的厥耶第一勇士,却只有在一旁乾瞪眼的份。」

    明轸不快地看向同靻。「你到底想要说什么?」

    面对明轸利如钢刀的视线,同靻忍不住在心里打了个冷颤。「没……没什么,我只不过是替我的老友抱不平而已。」

    老友?叫得可真好听!他可从来没主动亲近过他这个「墙头草」的朋友啊!更何况,他可是他的上级长官。

    懒得再多说些什么,明轸再度转过头,望着远方黄土地上的两人一马。

    「瞧,一个大男人,居然连马都不敢靠近,我看啊,他那双细瘦的手说不定连公主都举不起来……」

    「同靻,你嘴巴最好放干净点!」明轸严厉地打断他的话,但视线却未移动过分毫。

    同靻先是被明轸的语气给震了一下,但瞬间他又在心里咒骂。啐!心里明明想还不好意思!同靻不服地想,但他嘴里可又是另外一套。

    「是,属下多嘴,属下这就掌嘴……」同靻站起身,又是鞠躬又是哈腰地给了自己两巴掌,只可惜他精湛的演出,明轸连看都不看一眼。

    跟他摆起官架子!?这个嘴上无毛的小子不过是仗着公主对他的喜爱而升到今天这个副将的职位,现在公主看上了另外一个,他倒是要等着看看明轸凄惨落魄的下场——如果骨盟将军没有要自己来拉拢他的话。

    「把公主交给那样一个来路不明,又如此柔弱不堪的人,您一点都不担心吗?」同靻不放弃地继续游说。

    「你说这些到底是有什么目的?」这下明轸可确定同靻一定有什么话是要对他说的了,而他不喜欢同靻这样隐瞒、非常的不干脆!

    看来,他的心情已有些浮躁了。他同靻可不是个笨蛋,在明轸的态度未明前,他是不会做出打草惊蛇的举动来的。

    「我不过是和其他的弟兄一般感到不服气罢了。」同靻的眼底闪过一丝诡谲的光芒。「要我说,大人您与其站在这儿看,还不如上前去教教那小子,给他一点下马威,顺道也在公主面前表现表现一下。」

    是啊!他怎么都没想到呢?

    明轸是个标准的北方汉子个性,为人直爽、行动力强;就像现在,他已经走到了契芙和薛品伦的身边。

    「公主,让我来帮忙吧!」明轸抱拳躬身地自荐道。

    方才契芙好说歹说,说得喉咙都快破了,怎奈薛品伦仍是坚持不靠近马儿,正巧明轸愿意帮忙,她可是求之不得。

    「太好了。」她转向薛品伦,「有明轸来教,你一定很快就能学会的。」

    「可是……」他实在不认为换了人会有什么不同。

    「明轸,他就拜托你了!」契芙假装没听见薛品伦的抗议。她才不管他怎么想呢!总之,她一定要他学会骑马!

    契芙走到明轸身边,示意他附耳过来,然后在他耳边小声说道:「如果真的不行的话,那么你干脆把他强拉上马算了!」大不了,再让他昏睡个一天一夜而已嘛!没什么大不了的。

    「属下遵命。」事实上,他正打算这么做。

    「那好,我在那边的棚架下看你的表现啊!」明轸的骑术是大家公认最好的,把品伦交给明轸,她很放心。

    契芙远远地看见明轸亲自上马做了几个最简单的示范,然后下马要薛品伦试着照做。

    「没用的,如果这样他就愿意上马的话,我又怎么会跟他耗了这么多天的时间呢!」契芙轻笑道。

    果然,薛品伦仍是一脸的抗拒。

    明轸望向棚架的方向,待看见契芙一个指示的手势之后,他转向薛品伦。

    契芙的手才不过刚放下,连眼睛都来不及眨,就看见明轸像是在拎小鸡一般,一个飞身,便已将薛品伦拎上了马背,而他自己则是坐在薛品伦的身后。

    「呼,明轸的轻功真是要得!」契芙不禁赞叹道。

    但随即,她便因为眼前所看到的景象而忍不住地放声大笑。

    原来,发现自己已经上了马背的薛品伦,竟害怕的在马背上手舞足蹈了起来,连带地使马儿感到不安,而明轸正手忙脚乱地忙着安抚这一人一马。

    面对已有些歇斯底里的薛品伦,明轸没有其他更好的选择,只有先出手点住他的穴道,让他别再这么乱动乱叫,然后他再安抚了身下的马儿。

    「你知不知道,像你刚才那样,很可能会害我们两人都摔下马背,说不定还会被马儿给踩死的。」

    薛品伦只能全身僵硬地无言以对。是他硬把自己抓上马的,现在却又怪他?

    「像这样,双手紧抓着缰绳,你就可以控制马儿了。」明轸将缰绳绕在不能动弹的薛品伦手上,然后驱策马儿小步慢走。

    「没什么好怕的,不是吗?」走了一会儿之后,明轸对薛品伦说道:「我现在帮你解开穴道,不过你要是再像刚才那样乱动的话,我会再点你穴的。」话说完,他便解开薛品伦的穴道。

    全身获得释放的薛品伦双手紧抓着缰绳,全身紧绷地任由马儿继续这么走着,他甚至连呼吸都不敢太用力,因为他记得契芙曾经说过,马是一种很敏感的动物,他怕自己万一惊动了它,它会把他给甩下去。

    「身体别绷得死紧,你这样马儿也会跟着紧张的。」

    什么?动也不对,不动也不对呀!

    「双脚轻夹马腹,试着让马儿走快些。」明轸命令道。

    「不要!」好可怕,他才不敢咧!

    「要我帮你吗?我可是会让它跑得像风一样快的喔!」

    「不……」薛品伦生怕他真会这么做,赶忙出声制止,却在回过头的无意间,连带地扯紧了马缰。

    马顿时像是受到极大的惊吓一般抬起了前脚,而明轸因为没有抓着缰绳,加上没有心理准备,便重心不稳地向后倒下,幸好他反应敏捷的一个翻身,人已稳稳地站在离马儿有五步之遥。

    而马背上的薛品伦则是因为害怕被甩下马,所以在马儿立起来的瞬间,他倾身向前一把抱住了马儿的脖子,双脚也将马身夹得死紧。但这么做的结果,就是马儿以飞快的速度向前冲了出去。

    一切的发生几乎就在一瞬间,明轸才刚稳住身子,抬眼时马儿却已跑得老远,他赶紧追了上去。

    契芙看见这一幕,吓得自椅子上跳了起来,来不及细想,她也随即施展轻功追了过去。

    但是毕竟有一段距离,加上马儿因为受了惊吓而狂奔,因此契芙和明轸根本追不上薛品伦。

    转眼间,马儿已奔至练习场的围栏边。

    「遭了,驮着一个人,它跳不过去的!」明轸道。

    「不,柔儿应该不会跳的。」它从来也没受过这样的训练呀!

    但是,契芙估计错误了!「柔儿」现在可是一匹受了惊吓的马!

    「不!」看见「柔儿」已举起前脚,后腿再用力一蹬的同时,契芙惊叫出声。

    但结果正如明轸所预料的一般,「柔儿」的后腿踢坏了围栏,而它也因此被钩倒在地。至于薛品伦,因为他自始至终都是紧闭着双眼,所以直到马儿摔倒在地面上,他整个人才被弹了出去。

    当契芙和明轸随后赶到的时候,看见的是伏跪在地哀号的「柔儿」,和昏死在离马儿约莫十步距离之远的薛品伦。

    契芙的心脏几乎就这么停住了,直到上前检视的明轸回覆说人和马都无大碍时,她才又找回了自己的呼吸。

    都是她的错,她毫不考虑他的安危就硬是逼他上马……幸好他没有什么大碍,否则她铁定会恨死自己!

    「我先带他回去,你找大夫看看柔儿的腿伤。」

    不等明轸的回答,契芙便已轻而易举地抱起薛品伦,往屋子的方向飞奔过去。

    而一脸怅然的明轸,只能望着契芙离去的背影发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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